左辰在京都又待了三個月。
從剛開春的四月初,一直待到了盛夏中的七月份。
街道上奏起蟬鳴,大梁中人開始慢慢換上薄衣短袖,準備迎接一年當中最暖和,卻也最容易讓人浮躁的季節。
這段時間左辰一直在書樓當中忙里忙外,書樓先生們也都被調用了起來,前前后后從書樓里運輸東西。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書樓這是在準備一些了不得的大家伙,有些嗅覺敏感的,直接就去書樓內尋找了自己的熟人,想要打聽打聽情況。
可書樓里卻盡是守口如瓶,半句話都不愿意向外說。
使得不少人心頭癢癢。
終于,在炙熱烈陽直射,蟬鳴悠悠之時,左辰叫來了彩衣和驢爺。
“道長,你這神神秘秘的,是做了什么東西啊?”
彩衣話里話外間帶著疑惑。
這三個月就連她見左辰的次數都明顯少了好幾分,唯獨晚上左辰回到住處,彩衣才能聽左辰講一講道經。
彩衣也知道左辰正在忙大事,每次想多追問時,她總會把這個念頭壓到心中,自己消化吸收。
可她平日里終歸還是會多思索,左辰到底在干什么事情。
今日左辰尋她來,彩衣終于也壓不住心中疑惑,連連追問。
聽彩衣詢問,左辰立刻笑呵呵的從懷里一掏。
拿出來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他把這方正盒子放到了彩衣手中,彩衣低頭一看,手中盒子上方共計有十二個按鈕,下方十個是大寫的零到十,上方兩個按鍵則是寫著撥通和切斷。
“道長,這是干什么的?”
“這個是傳訊香囊,你看一眼這木盒子背面。”
聽左辰的話,彩衣把殼子翻了過來,發現背后刻著一串數字,共計,共計七位,像是隨機排列出來的。
彩衣眨眨眼睛,腦子當中轉了一下,頓時變得驚奇:
“難不成只要在這上面輸入對應的數字,就能夠直接點燃里面放在的傳訊香?!”
左辰話直接就卡在喉嚨里面,咳嗽了好幾聲。
他驚異無比的看著彩衣:“是常桃子告訴你的,還是順江流說漏嘴的?”
“沒有。我猜的。”彩衣本還生疏的摸了兩下這木頭箱子,不過當他研究了一番之后,彩衣手上的動作也就熟絡了起來。
很快彩衣就找到了唯一木有殼子后方的嵌合板,微微一用力,就把整個后面的凹槽給扒下來。
只見這殼子當中擺滿了卷成小卷的傳訊香,在其左上角位置有一小凹槽,似乎只要撥通按鈕,里面的杠桿機關直接把傳訊香推到火折子下方點燃。
非常簡單的結構,彩衣覺得這玩意哪怕是個木匠學徒,只要搓上個一整天都能搓得出來。
在旁邊目睹了一切的左辰開始撓頭。
他是真的沒想到彩衣竟然這么快把這小東西摸透了。
這丫頭平時看起來有點呆呆的,怎么拿上這種像小玩具一樣的玩意掌握起來就這么快?
左辰不由得想起來了前世隔壁家的熊孩子,一到學習就哭爹喊娘,一碰手機玩的比大人還順溜。
她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天賦?
收斂心思,左辰開始認真的給彩衣解釋:
“這里是換香的地方。每個小槽能夠放十八根我修改的傳訊香,每根香大概能支持傳訊小半個時辰,也就是說一百文錢,大概能遠距離傳訊九個時辰,不算太貴。”
彩衣聞言,手指尖都抖動了一下。
何止不貴啊!
大梁要送一封家書,距離近則要百文,距離遠則上不封頂,尤其是最近天下動亂,有些地方跑鏢的甚至都不愿意去!
像是之前徐州鬧大荒時,有個青州的富財主想給徐州自己家人送信,生掏出來的一兩金子,卻是沒人接這個活!
可那富豪也沒辦法,傳訊香是一根對一根的,不能憑空讓自己在徐州的家人手里多出一根香來。
家書抵萬金,這絕非只是一句空話。
道長弄出來的這小東西竟然能把價格壓成這樣,完全足以將信這種東西掃入歷史當中。
“距離呢?道長解沒解決距離問題?”
聽彩衣發問,左辰也笑著道:
“解決了,我做了一塊石碑,能銜接傳訊香囊的香火,并且自動對應號碼傳遞給另一個香囊,只要這石碑在大梁境內插的夠多,不管多遠都能把這信息傳送過去。”
常桃子當時提的方案確實有效,六十四算足以應付這種撥號任務,甚至還有不少算力溢出,左辰尚且不知道這些溢出運算能力能干些什么,只能交由常桃子和順江流研究。
不過那石碑也并非毫無缺點。
成本成了這東西最大的問題。
中轉站必須需要上等的寶玉,集中日月精華,并有一定的年頭,這樣才有可能承受住六十四算的靈炁運輸,否則的話,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開裂崩壞。
其制作也非常麻煩,現如今,除了左辰之外,只有順江流配合十幾位能工巧匠才能勉強復刻出來。
便宜的替代材料做成實在找不到,導致插這么一塊石碑,至少得要花上千兩銀子。
錢其實還好說,主要是那玉石不好找,現在庫中的用完之后,恐怕就得滿大量的搜尋了。
想要讓這傳訊香囊在整個大梁運轉起來,恐怕還得花不少的時間。
現如今產出的石碑只能保持京都附近通訊順暢,剩下的則是一路往北插,盡量讓其連接到北部幽州關,這樣苦海如若有什么異動,也能第一時間聯系上京都。
只不過對于旅行的左辰幾人,這不是什么問題。
左辰道行夠深,自己就能當一個巨大的六十四算基站,基本上只要手中拿著這個傳訊香囊,大梁境內所有傳訊香都能聯系的上。
以后同他人交流信息自然會方便不少。
眼見著彩衣和驢爺正在研究這小玩意,左辰也是笑道:
“明日白天各個小坊當中就會售賣這東西,放滿了紙質傳訊香的盒子大概需要二百文錢,想來有需要的人家應該都能弄得上。”
彩衣點了點頭。
兩小錢銀子當初流浪的時候,湯乞都能摳的出來,一般人家如若真用得上,攢一攢估計一個月就能買下來。
彩衣看著手中這小東西,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道長真是弄出來了個了不得的東西啊。
翌日,書樓門口又堆了不少人。
上次這一般,還是于三個月前,招收門客之時。
不過這次同上次不一樣,聚在這兒的大多都是京都經商之人,平日里干活的百姓,雖然也有在周圍駐足的,但其人數并非太多,大多都是來這看個熱鬧,不解于書樓弄了什么東西。
而這些商人則是在昨日時候提早聽到了些“風聲”,得知了道長改良出來傳訊香,總是在商路上跑的人鼻子總歸是極其敏銳的,他們很快就從這里嗅出了銀子的味道。
仙人改良的傳訊香,甭管是價格更便宜,還是傳訊質量更好,都足以讓這些商人們備上幾根。
等待了一小會,就見嚴旺盛走上臺前。
他顯然還有點不自在,攤開自己掌心看了一眼道長給他的紙條,上面寫了一大長串的介紹文本。
按道長的說法,他現在主持的這個叫產品見面會,雖然不知道自己那位祖師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一種名詞,但嚴旺盛覺得還挺貼切的。
“諸位來賓,歡迎今日來我書樓捧場,我想諸位也應當知道,我家祖師最近弄出來了個小玩意,愚私下嘗試了兩遍,覺得頗為好用,便拿出來同各位介紹介紹。”
言罷,嚴旺盛就直接拿出來那傳訊香囊,一板一眼的背起來了紙條上的內容,聲音僵硬如同一個活著的機關人:
“這個東西叫做傳訊香囊,里面有很多改良過后的傳訊香……”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書樓的新主事者緊張的要死要活,臺下有幾個富商本在談吐生笑,但他們的注意力也馬上就被那所謂“傳訊香囊”吸引過去了。
并是越聽眼睛越大。
這玩意……
當真那么厲害?
九個時辰?京都內全覆蓋,出了京都似如普通傳訊香但不用一根對一根,只需要記一串數字即可。
媽耶!這得多少銀子啊?!
也恰如此刻,人群當中有個穿著書生打扮卻內里外里都像是個漁夫的伙計舉起了手,也用僵硬的聲音提問:
“那么這個需要多少銀子呢?”
有點耳朵的都能聽出來這是個托,但沒人在意。
在場所有人盡數看向嚴旺盛。
嚴旺盛面無表情:“二百文錢。”
時至此刻,全場漠然,無一人說話。
他們面面相覷,皆是不知道這是一場惡劣的玩笑,還是仙人賜寶。
直到嚴旺盛說了一句:“諸位且來書樓西房二戶選購。”其他人才反應過來。
他們打算買一個試試。
反正只需要二百文錢。
一時間,商人們也是不再猶豫,紛紛按照嚴旺盛剛才給的位置去到了那西房。
掏了錢之后,幾個熟識的商人立刻互相嘗試,在發現真的奏效之后皆是大呼小叫,喜上眉梢,甚至還有幾個原地手舞足蹈,顯然是是平常需得常用這種香的人。
本在外面圍觀的百姓們也皆是動了心思,有人小心翼翼的掏了銀子,打算試一試;有人則是飛速回家去拿出自己儲錢的小罐,已經下定了購買的決心。
書樓這幾個招工來到售貨哪里能料到如此盛況,手忙腳亂,生怕招待不好這些客人。
旁側圍觀了一切的左辰滿意笑了笑,估計著用不了太長時間這東西就能在大梁里流傳開來。
時至那時,許多遙遠的距離也將被慢慢拉進,那一封牽掛著思念的家書亦終是能送到思念之人的手中。
心頭舒暢,轉而看向了身后跟著的彩衣和驢爺。
“伱們倆在京都還有什么要做的事嗎?”
“暫時沒有……”彩衣下意識的道,忽然回了神:“道長?咱們這是?”
“在京都待的時間已經夠長了,剩下一些事情就交由嚴旺盛處理。”左辰道:“該離開京都了。”
“那道長,咱們先去哪?”
“徐州鬼城,我還有件重要的事要處理。”
左辰一翻手,掌心當中出現了一本書冊。
那正是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