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鹿鼎仙也不覺得此時的羽鳳仙,能要了他的命。
“只要不被她暗算、不落入她的陷阱,正面為敵,我不怕她。”他說道。
說完后,似乎感覺氣勢不足,他又慨然高叫道:“到了我們現在的境界,若依舊沒有正面擊敗她的信念,大羅道也不用修了。”
這倒是實話。
他們已經處于大羅金仙的邊緣,連個走了“岔道”的晚輩都不敢面對,這大羅金仙還當得有啥意思?
大羅道就是盤古世界最強仙道!
大羅金仙是宇內無敵的存在。
若羽鳳仙是走到仙道極限的“準圣”,他們有所顧慮,還算正常。
可她的“徊風混合萬道煉神”,現在才剛創造出來,距離終點至少還有幾萬年的苦修。
九巔老人沉吟道:“道兄言之有理,我無法反駁,可問題是斗法不能只比道行。
法寶與仙陣,都能彌補道行的不足。
去年她借助九曲黃河陣的力量,斬了隱陰子的法體。
若無我們搭救,她還真能磨去隱陰子的頂上三花。
以她實力的提升速度,如今時隔將近一年,九曲黃河陣又要開發到什么程度?
再加上她魔功蓋世,道友一時不察,真可能著了她的道。”
他親眼見過夢蝕魔祖在極玄大元天展現魔威。
擁有主場之利的九宮真人都沒討到便宜。
敖廣疑惑道:“諸位大仙不是已經聯手研究出了九曲黃河陣的破解之法嗎?
還有夢蝕魔咒,如今天界萬仙盛會也已結束,有了結果。
還怕什么?她早該被大仙克制死了。”
九巔道:“九曲黃河陣的確可以破解,卻需要九位金仙,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針對夢蝕魔咒,也的確有了新的玄門神咒。
可新神咒的創造,與羽鳳仙提供的《羽太師十三神咒》有很大關系。
論對羅睺大道的了解,大羅金仙都不如她。”
他神色變得很復雜,有無奈,也有敬佩,“我們當然知道學習羽鳳仙,便永遠無法超越羽鳳仙。
奈何她的神咒的確比我們的強。
通過她的神咒,還能直接窺探到夢蝕魔咒的幾分本質,對研究‘反夢蝕魔祖之神咒’極為有用。”
李負圖淡淡道:“道友也不用對她過度夸耀,她送出‘羽氏十三神咒’,是狂妄自大,想拿全體玄門真修當磨刀石,讓自己的魔功更加強大。”
“若她真是這種想法,豈不是更加值得敬佩?”九巔老人嘆道:“可即便敬佩,她依舊是吾等大敵!這一立場不會改變。”
李負圖微微頷首,沒有再說。
鹿鼎仙有些焦躁了,道:“既然我一個人去無終縣可能有危險,那你們陪我一起唄!
如果羽鳳仙敢對我設伏,我們直接在燕地廢了她。
打死了她,很多事兒都會簡單許多。
甚至這次的‘東海反秦盟會’都可直接省了。”
浮丘公冷靜道:“除非羽鳳仙劫氣入腦,喪失了理智,硬要憑一己之力與我們拼命。
不然我們即便聯手,她也能從容離去。
而一旦我們率先打破了底線,她也會放棄底線。
道友今后還敢獨行嗎?”
從神州南方來的王君,神情淡漠地說:“你們若要與羽鳳仙拼命,你們自己去。
我此番主動入世引導人道方向,是為了順天應命,從人道發展中獲得氣運,證道大羅金仙,不是與人斗氣。
況且大秦將亡,只是此次大劫的第一階段天命。
如果在第一階段便開了個壞頭,接下來第二、第三階段,當我們理念與立場相互沖突時,是不是也要聯手圍殺對方?”
此話一出,鹿鼎仙面色雖難看,卻無法反駁。
其他大仙大神更是神色莫名,悄悄用眼角余光相互打量。
敖廣明顯察覺到現場氣氛變得詭異,不如開始和諧了。
“諸位大仙,飯要一口口吃,天命要一步步完成。
此次盟會,只是為了第一階段的滅秦天命,我們只討論這一議題。
之后的天命,之后再說。”
雖是沒啥意義的片湯話兒,他這番話說完后,眾位大仙大神的表情的確緩和了些。
浮丘公起身道:“諸位,你們繼續在龍宮宴飲,我和負圖賢弟,陪鹿鼎大仙去一趟燕地。”
鹿鼎仙大喜,拱手一揖,道:“浮丘兄、負圖兄,多謝!”
飛離龍宮,避開了旁人,浮丘公說話也沒了顧慮。
“道友,你跟我說實話,燕無雙的事兒,你參與了多深?可有直接修改他的命數?”
鹿鼎仙訕訕道:“也不算太深,他本來就是應劫之人,或早或晚,都會與燕地的渤海王對上。
我只是讓天山派的金鋼道人送了一粒‘八轉通慧仙丹’給他。”
李負圖沉吟道:“八轉通慧丹是上品仙丹,主要以覺醒宿慧的方式,增加自身的智慧與閱歷。
理論上,服用仙丹對臧荼只有好處,沒半點壞處。
道友若僅僅送了一粒通慧丹,倒不是什么大問題。
可既然現在出了問題,那道友所為,便絕對不止一粒通慧丹。”
鹿鼎仙連忙道:“真的只送了一粒通慧丹。我不是夾腦風,只會引導既定天命順勢而發。
篡改天命,是羽鳳仙才會干的事兒,我萬萬不會做。
現在出了問題,主要還是與羽鳳仙有關。
她修改了既定之天命呀!
牽一發而動全身,因為嬴氏諸王分封,很多原本的天數都變了。
比如陳勝。
浮丘子,你跟隨陳勝超過十年,對他的命數最為了解。
按照原定的天數,他攏共不到一年的王命。
可現在一年過去,他依舊活得好好的。
根據我們上次在天界的聯手推演,他至少還能活七八年。
他活七八年,便要壓制其他潛龍七八年。
天數變化該有多大?”
——可如果與你無關,你這么急吼吼跑去燕地干啥?
與你無關,你會惹上大因果?沒有因,哪來果?
不過,浮丘公也明白人艱不拆的道理。
反正是鹿鼎仙的因果,他不用替他著急。
羽太師的辦事效率很高,今天中午時拿下了燕無雙,下午兩點左右,渤海封國境內的郡縣,已經開始張貼榜文,告示民眾逆賊燕無雙被擒拿、明日巳時三刻(九點半左右)公審的消息。
準大羅的遁速也很快,他們抵達無終縣時,衙門差役正在街口、城門口張貼告示。
“還好,燕無雙還沒死,公審也沒開始。”
鹿鼎仙長舒一口氣,又將期待的目光投向浮丘公與李負圖。
浮丘公直白地說:“羽鳳仙鐵定在渤海王府布置了至少兩重仙陣。”
李負圖眼中靈光閃爍,俯瞰下方的王府,點頭道:“應該是周天星斗大陣迭加九曲黃河陣.似乎是復合陣法,不是簡單套在一起。”
頓了頓,他又道:“上次在咸陽,隱陰子道友中招時,絲毫沒察覺到陣法的靈力波動。
這次我們隨意看了一眼,便能分辨出星光之力、九宮八卦之勢。
很顯然,必定是羽鳳仙故意所為。
她考慮到我們會來,在用仙陣警告我們。”
鹿鼎仙道:“她在嚇唬我們,因為她被我們嚇到了。
無論什么仙陣,都有破綻。
時隔大半年,她擔心我們已經破解了九曲黃河陣,更怕我們以勢壓人。
故而弄出顯露仙陣,嚇唬我們。
一旦我們躊躇了、退縮了,便中了她的圈套。”
浮丘公淡淡道:“可我們此時的確只有三人,強闖會是什么結果,去年已經驗證過。”
鹿鼎仙咬了咬牙,道:“到明天公審還有很長時間,我們可以召集人手,以力壓人!
她見勢不妙,逃之夭夭,我們帶走燕無雙,不用真的與她死斗。”
“若她不退呢?道友,先前在龍宮,眾多大仙大神都在,他們都是什么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浮丘公道。
鹿鼎仙沉思片刻,道:“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燕無雙死了,我在這次大劫中證道大羅的希望,要徹底泡湯。”
浮丘公與李負圖對視一眼,心中有了決定,沒再開口勸說。
除非鹿鼎仙真的能喚來眾多大仙,不僅破了羽鳳仙的仙陣,還要保證她無處可逃,否則他們絕對不會跟羽鳳仙在無終縣拼命。
浮丘公也猜出他們的心思,環顧四周一圈,道:“兩位道友,我看到城外有一座山崗,我們去那兒等候援兵到來。”
浮丘公朝城外山崗的方向看了一眼,距離無終縣至少三十里,是燕山山脈的一部分。
“道兄說的是大庚嶺?好像有一位‘白云仙姑’在那兒開辟了一個‘掛月仙府’,道兄可是與白云仙姑有舊?”
鹿鼎仙搖頭道:“貧道還沒聽說過白云仙姑的名號,只是選一處距離無終縣較近的地方,好安置前來助拳的仙人。”
浮丘公驚訝道:“道友要召喚誰,召喚多少人?”
鹿鼎仙道:“以‘飛章傳玄’之大神通,向所有門人弟子、親朋故舊,以及一切與羽鳳仙有舊怨的同道中人傳訊,能來多少算多少。
既然要以力壓人,當然是多多益善。”
浮丘公面色不太好看,“道友弄出這么大動靜,不是對命數干擾更大?”
鹿鼎仙焦躁道:“原本的臧荼,帶著復仇大秦的天命降生,至少可以當十年的燕王,還能在天地大劫中發揮不小的作用。
現在他卻要提前被羽鳳仙殺死,命數變化之大,我無法承受,必須搏一搏!”
羽太師其實玩了一出空城計。
她在渤海王府擺下了兩套仙陣,自個兒跑到北邊重構地脈去了。
事實上,她來到神州東北的幾天時間里,只是抽空幫渤海王復仇,大多數時候在“上班”——疏通渤海國的地脈。
這會兒已經幫渤海王抓住了燕無雙,下班時間結束,她繼續“上班”唄。
到了夜里,偌大的右北平郡,從連接東胡的北方長城,一直到南邊的渤海灣,方圓數千里土地的地權,已盡歸羽太師之手。
掌握地權的瞬間,羽太師便感覺無終縣南邊的大庚嶺不對勁。
悄無聲息來到山下,睜眼一瞧,嚯,一群仙人在開派對呢!
“你們也太奔放了吧?這里距離渤海王府只有幾十里,而且大庚嶺是我為嬴通選擇的埋骨之地。
他的兒子就葬在山下。
若渤海國能立住,將來可能在大庚嶺養出自己的小龍脈。
你們咋跑到他家后院搞團建?!”
羽太師都無語了。
她繞著大庚嶺看了一圈,不僅山上仙人眾多,還時不時有一道道仙光從中界降落。
猶豫片刻,她還是放棄了抓住一個來客、取而代之的計劃。
用不著,往來的仙人數量太多、太雜。
她搖身一變,直接變成個其貌不揚的中年道人,下丹田還生出一個氣旋,模擬金丹的氣息波動。
她雖成仙,走得卻是上古煉氣之路,原本體內并無金丹。
這會兒體內有內丹,也不是天仙,只是個五百年道行的普通地仙。
然后徑直往山上飄。
剛飄到山頂,便有一道流光從西南方向飛來,是一個面容年輕的劍仙。
青年劍仙性子急,速度快,后來先到,早一步落在山頂。
“道友從何而來?”山頂平臺的邊緣,有兩個道人守著一張桌子。
左邊道人胖胖的,看起來四十來歲,身前擺放了文房四寶,執筆為新來的仙人登記,仿佛紅白喜事收禮金的知客。
右邊的道人不到一米三,和鹿鼎仙一樣是個侏儒。
侏儒道人站在凳子上,手持一面銅鏡。
小羽立即便被銅鏡吸引,因為她以魔眼看到了銅鏡散發淡淡的功德金光。
見到青年劍仙和她到來,他們也只抬了抬眼皮,隨意瞄了一眼,便提筆準備記名。
“我跟隨茅山派三葉師叔學過道法。”青年劍仙道。
“茅山派,三葉。”左邊的胖道人機械地應了一聲,便提筆欲寫。
青年急了,也怒了,叫道:“我不是茅山派的,也不叫‘三葉’。
兩位道兄,你們大晚上睡迷糊了?
我只是跟著茅山派三葉師叔學過‘大開剝之術’。”
胖道人有點尷尬,也有些生氣,道:“我問你從何而來,你直接說嘛!”
侏儒道人道:“其實,只記下茅山派三葉法師,也足夠了。”
青年嚷道:“你們什么意思?我來助拳,連名字、連來歷都不用記下?”
胖道人不耐煩道:“就是問你道號與來歷,你倒是說呀,扯東扯西做什么?”
青年怒道:“我不是在說自己的來歷嘛?我跟茅山派三葉師叔學過道術。
三葉真人又跟隨洞庭派的文光大法師學過‘五行符咒’。
三葉真人稱呼文光法師‘老師’。
文光法師曾經得到——”
胖道人實在忍不住了,將他打斷道:“你是不是打算一代代往上回溯,最終某個仙人得到過鹿鼎大仙的指點,或者干脆是鹿鼎大仙的弟子?”
青年愣了愣,道:“你們都知道?文光法師跟隨混元派何大仙學過內丹法,何大仙又是羅浮山金仙大能葉九天的弟子。
所以我算得上葉大仙一脈。”
胖道人指著下面的仙府,道:“他們很多都和你一樣,都是鹿鼎大仙‘拐彎抹角’的徒子徒孫。
你可以直接報道號來歷,也可以在你們這一脈,隨便選個師祖。
我們都是鹿鼎大仙的徒子徒孫,知道你和誰有關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