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道連忙道:“羽太師,莫要理睬這個魔崽子!
他本是凈明派冬道人選中的道苗,卻德行不過關,被開革出門。
后來入了魔門,越發變本加厲、無惡不作。
跟他糾纏不清,無論什么結果,都會為你添加殺孽業!”
“唉,我魔門中人,選拔弟子哪需要什么德行?況且,我如今開創了魔門新道路,正需要弟子發揚光大、傳承道統呢。”羽太師道。
段道人面露狂喜之色,連連叩頭道:“弟子一定不負使命,一定將羽老祖的魔道發揚光大、傳承萬代!”
羽太師微笑頷首,環顧左右,問道:“小段,你應該不是孤零零一個人潛入極玄大元天的吧?
若有同伴或朋友,可以一起入我門下,為我‘羽魔門’發光發熱。”
“老師,弟子在這兒”
立即有七八個道人與仙姑,喜滋滋從虛空中跳出、從人群中鉆出來,一起來到羽老祖跟前躬身下拜。
“好好好,你們都是絕代英才啊,為師等會兒便傳授你們蓋世魔功。”
羽太師微微一笑,又環顧眾表情各異的玄門仙人,道:“之前我跟董大仙的賭斗,你們都看清楚了吧?
百年苦功,一夕盡喪,可憐可嘆。
我雖然肩負布劫的天命,本心也深深為他惋惜。”
“羽太師,你已經贏了,何必再冷嘲熱諷,殺人誅心?”
孟岐拉住李負圖手臂,又急又氣地喝道。
“老孟,你竟然敢懷疑我的真心?!”
羽太師似乎比他還要激動,“那可是足足六粒九轉易骨丹啊!我若能得到一枚完整的仙丹,這會兒早已仙骨大成,將來成圣做祖,也是輕而易舉。
結果就因為他死倔,不肯相信我的《道心煉魔神功》,害得我堂堂神州太師,竟然像個街頭垃圾堆翻找吃食的乞丐,在仲元仙府周圍吸空氣。
我心中的懊惱,還要遠超過他!
他連一片丹皮兒都沒吃到,不曉得仙丹之神妙。
偏偏我吃了小半粒,曉得了仙丹的好處,仙骨也成了一半,突然停下來,你說我心里有多慪?”
她喊得情真意切,甚至情不自禁動用了七情魔咒。
周圍仙人立即感同身受,深深體會到她此時的心情。
孟老道既是無語,又感到無奈。
如今這局面,的確像是雙輸。若董謁當初思想靈活一些,六粒仙丹煉成,即便分一粒給羽鳳仙,也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董謁并非死倔,他天生琉璃道心,如今更是斬了三尸。面對魔念,自當信心十足,勇猛精進。
若跟你妥協了,他道心有瑕,反而貽害無窮。”孟老道解釋道。
羽太師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能一招拿下他?甚至在拿下他之前,便信心滿滿,敢提前放出豪言,一招放倒他?”
孟老道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你憑什么一招便破了他的無垢道心?”
李負圖也不掙扎了,表情肅穆地看著羽太師。
羽太師背負雙手,下巴微抬,慨然長嘆道:“你不是已經給出了答案?
他自以為斬了三尸,便是無垢無塵之澄凈道心,必須猛沖猛打地面對一切外魔,必定不能生出一絲雜念、魔念。
如果向我這個天魔妥協,他便是道心有瑕——這種想法本身,就是一種深沉的執念啊。
斬三尸本來是破除世界編織的根塵妄念之羅網,得見自己的真心。
結果他見到真心后,太過珍而視之,又拿了個寶盒,將它裝了起來。
如此,他對‘無垢道心’的深沉執念,已經變成了魔念卻不自知。
真正的道心無瑕,應該自由自在,隨心所欲,隨時而變,因勢而動。
如果我是他,發現眼前的天魔過于強大,即便只有一成幾率失敗,也心安理得地答應交易。
他煉丹的目的,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道心有多強,而是服用一粒九轉易骨丹。
結果他連真心都丟了,還敢我面前叫囂,這不是找死嗎?”
孟老道境界不夠,只覺得她的話高深莫測,似乎很有道理。
即便是李負圖,心靈也有所觸動,相信了董謁對“無垢道心”形成了執念。
羽太師裝了個大逼,心中得意地笑。
執念什么的,完全是扯淡。
董謁中招的真正原因只有一個:他不僅老早觸發大滅爸,當丹劫開啟,小羽還通過布劫天魔的權柄,完全看透了他的“人物面板”。
大量真實且具體的數據涌入,紫府迅速因地制宜,完成了“強殺董謁·心魔劫殺之法”。
別說讓他丹劫失敗,她甚至能直接弄死他。
她倒不是故意手下留情。
還是那句話,她的目的是吃到一枚九轉易骨丹,不是跟董謁較勁兒。
用心魔廢掉董謁,再用魔咒吞噬他道心與元神,需要花費不短的時間與精力。
而她只恨時間太少,沒吸幾口仙丹靈機,九宮真人便殺了過來。
“咳,諸位玄門道友,全都向我看齊,全都豎起耳朵聽我說!”
裝完逼,羽太師準備跑了。
跑路之前,她還要再給自己打個,“如我早前所說,我乃三界馳名第一魔。
我能一招廢掉斬三尸的董謁,也能輕易廢掉你們,或者幫你們輕松渡過丹劫。
你們今后若要煉制九轉易骨丹,一定要記得來咸陽找我。
我羽鳳仙的口碑,在邪道、正道,都是響當當的。
常言道,仙丹萬粒,不如鳳仙一諾。
只要我答應下來的事兒,一定幫你們辦妥。
什么心魔、外魔、魔劫,在我跟前都是個屁,而我索求也不多。
你們親眼所見,六粒仙丹,我只要一枚呢!”
之前她這么說,玄門眾仙肯定懷疑居多。
現在有了董謁的例子,他們的確親眼所見,心態就變了。
當即就有一個老道人飄出來,拱手行禮后,遲疑道:“羽太師,老夫混元天宮‘元峰’,如今九千九百九十五歲,馬上要渡‘萬歲大劫’,可能遇到外魔侵襲。
不知太師可否相助一二?”
羽太師連忙客氣地回禮,柔聲問道:“你可有九轉仙丹報答我?”
元峰老道紅著臉,訕訕道:“貧道只是個地仙,一輩子都沒摸過九轉仙丹。不過,貧道有一盒萬年云母,愿意孝敬太師。”
羽太師擺了擺手,語氣淡漠道:“本太師之前給出了‘四大承諾、三不幫扶’的標準。你的萬年云母,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她這種高冷的態度,反而讓元峰老道越發上頭。
“太師,貧道不是不愿孝敬,實在是身份低微、福緣不足,請太師憐憫貧道一顆虔誠向道之心!”他連連下拜。
想到自己可能死在萬歲大劫中,眼眶都有些紅了。
羽太師面色糾結,道:“你這個窮鬼老道,實在不值得本太師浪費時間和精力。
可你一路苦修打磨出來的道心,若讓天魔壞了,的確可惜。
唉,為了玄門,為了道祖,為了大道長存、道門昌盛,我就勉為其難,送你一部《羽祖喚魔經》吧!”
她身后的邪道弟子,她身前的玄門仙人,都表情扭曲,很想大叫:你一個老魔,說什么為了道門昌盛,不忍讓天魔壞了道心.這應該嗎?
羽太師神情自若,道:“你把道袍解開,將左胸膛露出來。”
元峰老道疑惑不解,扭捏道:“要把肉露出來,還是穿著里衣?”
“當然是把胸口露出來,你個活了萬歲的老干柴,害什么臊?”羽太師不耐煩道。
——我一條活了萬年的老干柴都害臊,你堂堂妙齡女仙,為何這么“豁達”?
元峰老道心里嘀咕,把深青色道袍解開,將白色的內衣拉開,露出六塊腹肌的胸脯。
羽太師伸手虛抓,“刺啦啦”
元峰老道左胸口,直接被撕下來一整塊皮。
鮮血飛濺,老道慘嚎,“太師,您干啥?”
羽太師喝道:“莫要亂叫!我要送你魔門圣典,而所有魔門秘籍都必須用血書寫,寫在皮肉上。”
那塊人皮在虛空展開、拉伸后,足足一丈長、五尺寬。
羽太師凌空虛點,上面立即浮現一幅“夢蝕小羽自畫像”。
“這是天魔真靈圖!”孟岐驚訝道。
羽太師心念一動,人皮卷成卷軸,返回到元峰老道懷里。
“《羽祖喚魔經》乃我自創的魔門圣典,可以在遭遇外魔時,在識海觀摩我的真形,大聲呼喚我的真名。
將我的魔靈喚到你心中,便可吞噬一切心魔與外魔。
原理很簡單,馭鬼王鎮小鬼,請老魔驅小魔,
不僅可以在渡魔劫時使用,平日里遇到不可力敵的老魔,也能喚我出來將之吞噬。實乃居家旅行、外出渡劫之必備寶典!”
元峰老道剛一觸碰到人皮卷,立即感應到一股詭異的魔力,順著手臂傳導到自己識海,然后在識海化為一股清晰明了的信息。
他閉目沉思片刻,再次睜眼,疑惑道:“太師,喚魔經好像不太完整,只有總綱和真圖,沒有詳細的修煉之法。”
羽太師道:“剩下的你自己編。你活了萬年,肯定懂‘朝真降圣’之法,魔本是道,道理都是相通的。”
她環顧四周,道:“其實你們也可以自己編寫《羽祖喚魔經》,你們見過我真容,見過我的天魔身。
有些玄門道友,還被我啃食過道心,侵蝕過元神。
怕不是在心靈中默朝我的形象,便可立即形成心魔?
把我當圣靈供奉,日夜上香祭拜。等遇到外魔,喚我的魔靈上你們的身,不僅能降魔,說不定還可以增長功力呢!
總之,以‘羽祖天魔’為根基,可以開發眾多玄門降魔神咒。
你們要腦洞大開,努力創造啊。”
迎著眾仙人詭異的表情、狐疑的眼神,羽太師最后慨然長嘆道:“遇到魔難該喚我,莫可沽名學董謁。大道孤獨靠自己,虛名虛榮不可取。”
留下這一句,她便一揮寬袖,朦朦朧朧的紫色泡沫浮現,將她與她身邊的一眾邪道修士淹沒。
“大家不要聽她的,她在蠱惑人心,壞我們道途!”李負圖朗聲道。
“大仙說的是。”元峰老道把卷軸揣進懷里,朝他一拱手,快速跑沒影兒了。
孟岐將老李往仲元仙府里拉,嘴上嘆道:“你們瓊林四友此次入劫,是為了引導人道發展,獲得人道氣運。
期間肯定會遇到諸多對手,這非是私人恩怨,不該結下私仇。
如此才能盡量少地沾染因果和業力。”
李負圖悶聲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們已經不能如最初設想那樣,從從容容、游刃有余。”
“我不是偏幫羽鳳仙,她是真的有天命,命特硬,還很奇特。
天下大勢是天下人的事兒,你們堂堂大羅有望的金仙,何必甘當馬前卒?
只說今天的丹劫。
但凡你們能理智冷靜,別對羽鳳仙有偏見,董老弟直接煉成六粒九轉易骨丹!”孟岐道。
李負圖有些煩躁,道:“九宮真人他們已經去拜見元始天尊,元始天尊肯定能破解羽鳳仙的魔咒。”
孟岐冷靜地分析道:“羽鳳仙乃此次大劫之主角,我估計道祖不會直接干涉神州之變革。”
李負圖高聲道:“你沒看到?段玉那群邪門歪道已經被她帶走。
她要組建羽氏魔門,向群魔傳授能在洞天肆意布劫的魔功技巧,道祖還不該管一管?”
孟岐眸光微閃,道:“你以為我在勸羽鳳仙不要招兵買馬、藏污納垢?我是希望她少造殺戮,別惹來殺劫。”
李負圖怔了怔,“羽鳳仙會殺了他們?她夾腦風了?
他們已經甘愿拜她為老祖,她也當眾接受了。
若事后再殺人,她名聲還要不要?”
孟岐道:“她連一同布劫的忘情仙翁都吞了,連黃巖老怪、銀花婆婆等一眾無冤無仇的‘同道’也當眾煉化,她還有什么名聲?
段玉那群人純粹是利欲熏心,貪圖羽鳳仙的魔功,忘記了危險。”
李負圖失望道:“若果真如此,倒是可惜了。”
“可惜?”孟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希望她失道而自逝?我還以為你為魔道昌盛而擔憂激動。”
李負圖嘆道:“當年封神大劫,失去天命的殷商,專門選用歪門邪道、旁門左道之人擔任主將,然后越發失去天命。
我們希望大秦有樣學樣,以殷商、以紂王為榜樣。
可現在大秦朝廷里干干凈凈,神州起義的潛龍,卻招攬了眾多左道異人。”
孟岐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羽鳳仙也有看《封神舊事詳解》、《封神案例之大仙點評與分析》呢!”
李負圖煩躁地拍了拍后腦勺,道:“她為何能這么理智冷靜?她為大秦太師,應該劫氣沖腦,囂張跋扈、得意忘形啊!
怎么當了天魔,被天道意志瘋狂刺激天魔本能,還能如此冷酷地步步算計?
與她相比,斬了三尸的董道兄,反而成了剛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唉,她雖沒斬三尸,卻修煉佛門心經,心靈境界一點不弱.”
這理由,孟岐自己都覺得有點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