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細細感悟羽鳳仙留下的劍痕，玄女越心驚。
“她真正掌握了天罡奇術的精髓啊！除了她自己領悟的二十二天罡奇術，你傳授她的十四門奇術，她也邁過門檻，算是初步登堂入室了。
假以時日，她必定能洞察‘天仙法’的奧秘，能窺探到大羅道的方向。”
見到師父表情不對，猿公既不解又有些害怕。
“師父，弟子駑鈍，不足以證道天仙，可弟子鎮守白云洞以來，算是見多識廣。
正因為看出羽鳳仙有領悟天仙道，甚至窺探大羅的可能，卻苦無仙緣，弟子才感同身受、心生憐惜，與她斗劍論道。
如果她本身沒有天賦，能力也不足，弟子不會理睬她。
可既然她有天賦，為何‘老天’不憐憫她，幫她踏上道途？
助人成道，永遠是天下最大的功德啊！”
——可羽鳳仙身上沒烙印“九天法印”呀！
那家伙把天罡奇術修煉到這種程度，依舊沒有留名《如意天冊》。
這才是玄女心驚的原因。
短短兩三萬年，白云峰便培養了幾十個天仙。
如羽鳳仙一樣，一口氣領悟三十六門天罡奇術者，至少是已證天仙者數量的十倍。
幾百人領悟了全套天罡奇術，只有十分之一走到最后，證得天仙果位。
其余的要么夭折，要么“低就”了。
可跑到玉帝王母夫妻店大吃大喝，把滿漢全席挨個品嘗一遍，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不付一文錢，僅有羽鳳仙一人。
“如果羽鳳仙自己面壁悟道，悟到三十六門神通，是天意如此，與你無關。
現在你卻在論道過程中，向她傳授了十二門天罡奇術。這是大罪。”
玄女回過頭，盯著自己記名弟子，幽幽道：“你自己去雷部找聞仲，跟他說明情況，領300雷鞭。”
羽鳳仙吃了霸王餐，跑路了。
店老板肯定沒有錯，有錯的只是你這個將她當貴賓熱情招待的店小二。
“另外，今后十個天庭年，屬于你的‘蟠桃仙釀’也沒了。”
猿公的猴臉慘白，心中發苦，哀求道：“師父，看在弟子鎮守白云峰數萬年，無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過弟子這一回吧！
三百雷鞭打下來，弟子怕是要筋骨盡折，幾十年好不了。
白云峰本就生活清苦，沒了蟠桃仙釀，弟子熬不住啊！”
玄女嘆道：“你可聽說了，天庭要變法。現在不處置了你，等今后幾年羽鳳仙憑天罡奇術禍亂天下，逆天而行，天帝動怒，決定追究你的責任時，你鐵定要去剮仙臺上走一遭。
你是等十幾年后，被千刀萬剮，萬年苦修一朝成空，還是現在挨三百雷鞭？
挨了三百雷鞭，人至少活著。等十年后，還能繼續享用蟠桃仙釀。
若被剮了，你只能轉世蟲豸，天天喝晨露，春生秋死，朝不保夕。”
——現在挨了鞭子，罰了俸祿，事情也就過去了。
將來羽鳳仙捅破天，也與你無關了。
這言外之意，猿公明白了。
他苦著臉向老師叩頭道謝。
小羽在猿公的“劍器·假丹·內世界”里待了足足三十六天，一個天罡之數。
但在外界，僅僅只過去了片刻功夫。
既然是猿公自己的內世界，時間規則自然受他控制。他還要忙著給“夫妻店”收攤呢，自然不會任由白云峰在芒碭繼續待三十六天。
離開白云峰后，小羽當真是志得意滿、意氣風發、暢快至極。
她很想高呼，“今日，終于悟道啦”
她忍住了，朝下方茫茫水澤看了一眼，便立即回到暫居數日的那個石洞。
王惡躺在青石板上打瞌睡。
她變成無崖子，狠狠踹了他兩腳，“‘癌癥’都沒治好，還不抓緊時間誦讀圣賢書！”
王惡默默爬起身，掏出“羽太師修訂版·圣賢集”，盤坐在門口大聲朗讀。
片刻后，奚涓背著底華，帶著劉季等人來到洞門口。
奚涓先一個人進洞，道：“老師，猿公仙府結束了，白云峰也消失了。”
無崖子“嗯”了一聲。
奚涓又道：“我見到了季哥，中途忍不住與他相認。
他現在正在外面，想要拜會您，您要不要見一見他？”
無崖子嘆道：“你帶他來見我，對他其實沒好處。此次大劫中，你只是個沖鋒陷陣的將軍，他卻是心懷大志的潛龍。
有些因果，你不用在乎，他卻需要在乎。”
言不由衷地裝了個逼，弄得奚涓有些不知所措。
無崖子又道：“不過，既然都來了，還能咋辦？讓他們都進來吧。”
奚涓站在門口，朝外面的劉季等人招手。
劉季剛一進洞，立即在臉上堆滿了激動、歡喜、興奮、濡慕等多種豐富且豐沛的表情，兩只眼睛也水霧朦朧，眼眶泛紅。
他快步走進洞內，“噗通！”
硬邦邦地跪在老道身前，喊聲中帶著顫音，“無崖子老師，弟子終于又見到您啦，嗚嗚嗚”
——這無崖子老道真不是個東西，明知道我在芒碭山落草為寇，來到芒碭山好些天，竟從來沒想過去看我。
呃，這是他的心里話。
“道長，請受弟子一拜！”蕭何、曹參等人，也都情真意切，恭敬下拜。
最近一年多，他們算是親身體會當初從無崖子那學到的東西，是多么高端，多么珍貴。
此次猿公仙府撞仙緣，更是加重了他們對無崖子道長的感激。
因為他們發現眾人爭搶的地煞神通、天罡奇術，似乎還不如無崖子當年所教的“星神大法”。
“都起來吧。”無崖子掃視一眾沛縣英豪，心中也頗為感慨。
“你們身上的命星之力濃郁，一個個氣象萬千、非同凡俗。看來這兩年都有勤奮修煉《星神大法》，很好！”
樊噲搶先笑著道：“當年不知道長的好，這兩年弟子才算明白星辰之力的神妙。
就拿弟子的人仙元丹舉例。
之前幾十年苦修，元丹只增長內氣。
最近兩年，修煉星神大法，弟子對應的命星，一直與弟子的元丹共鳴。
元丹本源不僅更加渾厚，還發生了某些奇妙的蛻變。
道長，您幫我看一看，我能不能元丹變金丹，直接長生久視？”
“你過來，讓我瞧一瞧。”
無崖子向他招手，樊噲膝行靠近，最后盤坐在他對面。
若是向她求取仙法與神通，一點可能也沒有；若只是一些常識性問題，她還是愿意幫他們解惑的。
尤其是《星神大法》的相關問題，算是“售后服務”。
掐著樊噲的脈搏，仔細感應他的元丹本源，無崖子道：“長生之法有很多種，現在只說與你們人仙有關的‘內丹術’。
你們可見過墨家機關獸？
整個盤古世界，就猶如一個巨大的機關獸，機關獸內部有無數的齒輪、軸承。
有的齒輪很重要，缺一個，機關獸動不了，這是大道；有些齒輪不那么重要，缺少了，機關獸依舊能動，只是缺乏了某些小功能，這是法則。
內丹術成仙，就是修煉自己的性與命，性命相交，熔煉成了一個齒輪，這個齒輪與機關獸上的齒輪連在一起。”
無崖子伸手在面前一點，真實幻境浮現：一個大齒輪與小齒輪齒合在一起，大齒輪轉動時，帶動小齒輪跟著轉。
“這個大齒輪，便是世界機關獸身上的齒輪，小的就是仙人的內丹。
世界在運轉，帶動仙人的內丹跟著轉。
只要人的‘齒輪’還在動，他自然不會死。
同時，小齒輪轉動，也會為大齒輪增加動力。
這便是修煉內丹術的仙人。
你們人仙卻是一個小齒輪，在自己丹田內空轉。
對世界無用，世界也不能帶著你們一直轉，故而不得長生。
當然，你們也可以定期服用長生藥，不停補充動力，讓自己的小齒輪一直轉下去。“
她又伸手一點，再次出現一臺大機器，一個小齒輪，小齒輪距離大機器很遠。
“修煉《星神大法》，從你們的命星中獲取星辰本源。
的確讓你們的人仙內丹持續增強，從一個小齒輪，變成力量強勁的大齒輪。
你此時的內功，甚至比一些仙人還要強。
可你們的人仙內丹齒輪始終不曾與‘世界機器’掛鉤，便不得長生。”
換成進入猿公仙府前，小羽還無法言簡意賅地闡述盤古世界內丹術。
現在她已經觸碰到大羅的奧秘，便對內丹法有了深入本質的了解。
樊噲想了想，張開手臂，一邊比劃，一邊道：“如果我的齒輪不停變大，變大到足以觸碰到機器上的齒輪，能否長生？”
無崖子笑道：“可以，但世界不允許。要長這么大個齒輪，你得從世界中抽取多少本源力量？
內丹術之所以成為當今修行界的主流，是因為它能憑精妙至極的設計，以最低能量掛靠機器。
等將來接觸到的仙人多了，你們就會發現，很多大仙體內的‘法力’，不一定比你們的元丹本源渾厚。”
劉季道：“道長，弟子從白云洞獲得一十六門天罡奇術，可以顛倒陰陽、斡旋造化。
能否將自己的人仙元丹重新改造，使之適配世界機器？”
無崖子慨嘆道：“若去了一個沒有強大敵人的小千世界，施展天罡奇術，或許可以改造世界機器，使之與齒輪完美契合。
人仙元丹直接變成不朽金丹。
大道不壞，金丹不朽，在小千世界內獲得長生。
我們的盤古世界，容不得你改造。
你可以把自己的齒輪融掉，可齒輪是你的性與命。融掉齒輪，人還能活？
除非你提前服用一枚仙丹，比如，準備一顆大蟠桃。
嘴里含著大蟠桃，用天罡奇術融掉人仙元丹，以蟠桃長生之力吊著小命兒，再以蟠桃中的純陽仙源重鑄性與命。”
眾沛縣豪杰眼睛一亮，“所以說，天罡奇術逆天改命，是真的了？”
無崖子點頭道：“的確存在一定可能。可問題是，你若有一枚大蟠桃，或者類似的逆天改命之神藥，為何不直接吃了成仙？
浪費一枚大蟠桃，融掉齒輪重新修煉，你還未必能成仙呢。
說到底，內丹術修煉金丹成仙，只是成仙成本最低、同時前途最光明的成仙法。
并非沒有金丹，便無法長生。”
“呃，這倒也是。都有大蟠桃了，還在乎什么人仙元丹？”沛縣群豪神色怏怏。
樊噲重新抖擻精神，道：“道長，弟子這次在白云峰得到幾門地煞神通，卻不能完全理解，能否向您請教？”
劉季也連忙道：“弟子學到了十幾門天罡奇術呢！”
其他沛縣豪杰眼睛亮晶晶，一臉期待地看著無崖子老道。
無崖子卻連連搖頭，道：“無論是地煞神通，還是天罡奇術，都莫要跟我說。”
她指著奚涓，“即便是涓兒，我帶他來芒碭山前，也早已說清楚。
猿公仙府的奇緣，全靠各自的福分。
千萬別覺得福緣虛無縹緲，便不將它當一回事兒。
你們今次從白云洞獲得了天罡地煞之法，肯定要消減大量的福緣。
按照之前命數，本該屬于你們的緣分，將來便沒有了。
或者說，本該屬于你們下輩子的福氣，這次耗盡了。
若你們現在就去投胎，八成要做個普普通通、平凡無奇的老百姓。
若沒有進入白云洞，沒獲得天罡奇術、地煞神通，一直保留福緣。你們中的一部分人，下輩子可能獲得成仙機緣，甚至直接得到一根仙骨。
不騙你們，這種事兒我真遇到過。那人上輩子行善積德，下輩子果然有一根仙骨，有成為天仙的資格。”
眾沛縣豪杰早知道福緣之事，可此時聽到老道所言，依舊面色凝重，心情也變得沉重。
奚涓連忙道：“老師，我去了白云洞，但沒進去看里面的仙法。”
無崖子道：“這是你的選擇，你自己承擔錯失白云洞奇緣的后果。
你若選擇進去，也是你自己承擔白云洞相關因果。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可以給你建議，卻不能幫你修行。”
劉季問道：“道長，我們得到的天罡地煞之法不完整，之前還想著相互交換，或者與別人交換。
此時白云峰雖消失，撞仙緣的人卻都沒走。
他們都在相互試探，有湊齊七十二地煞、三十六天罡的想法。
我們也是這么打算的。
可按照道長所說，我們得到現有的神通妙法，已經耗盡了福緣。
接下來再從別人手中交換妙法，豈不是福緣歸零后，變成孽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