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還安排秋明子干什么？人間爭龍，與天庭無關。“玉帝道。
太白低垂著腦袋，道：“陛下早已定下基調，天地大劫乃人間之事，我們不直接插手。
這次臣也沒想過直接插手皇朝更迭。”
他著重強調了“直接”二字。
即便沒有羽鳳仙御龍褻天之事，天庭一般也不會直接下場干涉人間王朝之變。
更直接點說，神道不會直接引導人道發展。
神道只會根據天命，為人道保駕護航。
神道不是引領者，只是指導與保護。
可不“直接”干涉，不代表完全放任不管。
如果人道的發展偏離了既定天命，神道之主——天帝，必須做些什么，保證人道回到“正常的”軌道上。
玉帝平靜下來，問道：“你打算怎么做？”
太白低眉順目，恭敬回稟道：“非是臣打算怎么做。是秋明子主動聯系臣。
如果天庭沒其它安排，他打算帶著九鼎離開咸陽，去中原扶龍庭。
普通的潛龍保護不了他和九鼎，他大概也瞧不上眼。
可他自己又不曉得天命的走向，便悄悄元神出竅，來到天宮，找微臣打聽真命天子的身份。
微臣當然曉得厲害，只告訴他此時真命天子尚未勃發，天庭也不知其身份。
這也是事實。
雖說天地大劫已進入第二階段，可微臣道行淺薄，的確未能掐算出天命歸誰。
他又向微臣詢問建議，微臣依舊很謹慎，讓他自行抉擇。
當然，微臣也不能寒了他報效天庭拳拳之心。
微臣勉勵他，大秦滅亡是天數，無論如何他都在順天應命。”
玉帝沒好氣道：“你不知道秋明子現在是什么身份？
他是請了天封的‘大秦天師’，怎么順天應命？
天地與日月星辰見證，朕與諸神見證。他身上的天師之權，也得到了天道認可。
你身為天庭星君，竟然鼓勵他背棄誓言，當個吃里扒外、賣主求榮的小人？
他若真背叛了大秦，盜走大秦神鼎，偷走真形圖。
即便他真的找準真龍，順應了天命。
等他下次渡天劫時，朕也得送他一套‘天人五衰’之災，叫他不得好死。”
太白訕訕道：“臣明白，神道當替人道弘揚正氣、懲戒不義。
臣實話實說，告誡秋明子背棄約定、背叛大秦的后果。
其實壓根不用臣多嘴。
秋明子是活了幾千年的天仙，不會不明白這么簡單的道理。
他只是在權衡利弊后，做出最符合他本心、同時盡量契合天命的決定。
他也無奈呀！”
若不是考慮到背棄承諾的后果，秋明子應該偷了九鼎與真形圖，立即逃之夭夭，而不是妄圖匡扶真龍。
他之前都沒有過扶龍庭的打算。如今想要輔佐真龍，還送上九鼎，不就是指望真龍成事之后，借王朝氣運，幫他洗清因果與業力？
如果尋錯了潛龍，他就要倒大霉。
秋明子肯定不愿忙活一場，最后還要倒大霉。
他必須精準鎖定潛龍，把九鼎帶給真命天子。
“秋明子的事，朕不關心，你今后不用再跟朕說。”玉帝道。
秋明子愿意干臟活兒，想巴結天庭、巴結祂，祂還不愿意聽呢！
聽了污耳朵。
“現在只說王惡。羽鳳仙若用神通道術鎮壓王惡，他怕是寧愿死也不肯屈服。他誰都不服，這是他的天性。”
玉帝語氣中帶著些怨氣，“那廝甚至不愿來靈霄寶殿當靈官，會服羽鳳仙？”
“可他若倔強，以羽鳳仙的狠辣，怕是不會留給朕挽回的機會。”祂又擔憂起來。
太白星君道：“羽鳳仙并沒使用神通道術，她與王惡純粹比斗劍術武功。
王惡嘴上不服，心里怕是有點服。”
玉帝驚訝道：“朕還不曉得羽鳳仙的武功這么厲害。
不考慮神通道法，王惡的武技和力氣，天庭眾神無人能及呀！
羽鳳仙若能擊敗他，豈不是說羽鳳仙有‘戰神之姿’？”
太白星君猜測道：“羽鳳仙肯定不是武功天下第一。
微臣估摸著，她以靈霄寶殿的牌匾打造的‘靈霄寶劍’，再配合五岳劍氣，有些克制王惡。”
玉帝冷笑道：“誰能克制‘刑天’？‘刑天’戰意不滅，力量無限，戰技也永遠無缺。”
太白星君無奈道：“理是這么個理，可羽鳳仙的確將王惡擊敗了幾十次。
微臣也十分震驚，十分不解。”
玉帝沉吟道：“在人間界，有力速雙極的規則壓制，王惡的驚天膂力完全發揮不出來。等到了天界，羽鳳仙應該接不住他的一招一式。”
“這倒是很有可能。可技巧怎么說？技巧不受規則影響。”太白星君道。
玉帝右手悄悄掐算，遲疑道：“她最近是不是又遇到了奇遇，得到一塊蘊含盤古斧意的石板？”
太白星君點頭道：“的確有這事兒。她還拷問蜂道人仙法，掌握了血蓮蜂王尾后針。”
“血蓮蜂毒不算什么，讓老君煉一爐子解毒丹，再將丹方送出去。
葉九天的事兒，便不會再次發生。那塊石板.”
玉帝表情糾結，“這種絕世珍寶，咋落到羽鳳仙手里了？她能劍壓王惡，八成與石板有關。
她從上面領悟了盤古招式的奧義。
刑天本人也不過是先天繼承了天地間尚未完全消散的盤古戰意。
王惡只是引動遠古戰魂，自身肯定不如刑天，更加敵不過盤古斧意。”
太白星君心中一動，試探道：“陛下，您和羽鳳仙并無私仇。
您雅量容人，能容忍悖逆枉上的刑天，愿意接受桀驁不馴的王惡，為何不真正招安羽鳳仙呢？
她比王惡更適合擔任‘殿前靈官’呢。
當然，她肯定不愿當靈官，但她的力量可以為陛下所用。”
玉帝有些意動，“朕不是沒給過她機會，她傲慢無禮，拒絕了。
最近又御九鼎，褻瀆天庭，越發乖張得意。”
“只要陛下有這個心，微臣來慢慢撮合這件事兒。”太白星君道。
玉帝問道：“那你說說看，王惡這事兒該如何處理？
你能說服羽鳳仙老老實實離開湘陰？至少放過王惡。”
——你都沒開出條件，我拿什么說服羽鳳仙？
太白星君也明白，剛經歷過靈霄寶殿之變，天庭眾神心里都憋著火。
三界仙佛也在看笑話。
天帝不可能這時候主動向羽鳳仙示好。
剛被打了臉，還腆著紅腫未消的臉套近乎，真不要臉了？
“王惡幾乎完全喚醒‘刑天戰魂’，刑天孤傲不屈，永遠不會被力量壓服。
而刑天戰魂的弱點有且只有一個，可以被‘以理服人’。
刑天擁有無上力量，不屈戰意，最擅長以力壓人。
他的‘命門’卻是道理與規矩。
若有真正嚴以律己、心中光明無污點的‘完人’，就可以用自己的無缺德行，敲開王惡的‘刑天之心’，將之徹底降服。
羽鳳仙算不算嚴以律己、從不犯錯的‘完人’？
顯然不是。
當代德行近乎完美之人，大概只有薩守堅。
薩守堅降服王惡，是天命。”
玉帝道：“說得好！可他惹怒了羽鳳仙，被打死了咋辦？”
太白星君訥訥無言。
玉帝意味深長道：“朕記得薩守堅也是西蜀人氏。”
太白星君聞弦歌而知雅意，道：“何止是西蜀人氏，薩守堅就出生在天門鎮，與羽鳳仙有幾面之緣，算是舊相識。”
玉帝感慨道：“難道羽鳳仙冷酷絕情到要因一己私欲，而剝奪舊友的成道機緣？”
太白星君遲疑道：“只怕兩人的交情，還沒這么深厚。
若讓她知曉薩守堅的天命，可能還會惹出更大的亂子。”
玉帝淡淡道：“既是你負責這件事，你來決定。”
太白星君心里發苦，面上恭謹允諾。
小羽一直等王惡主動結束“頓悟”，才問道：“如何，現在見識了我的斗戰技法，可心服口服？”
王惡神色復雜，道：“盛名之下無虛士，羽鳳仙，你比傳說中還要厲害。
可你為何要把自己的秘技給我看？現在我擊敗你，更加簡單了。”
小羽道：“既然你這么有信心，那就答應我的賭約。
我先讓你吃飽喝足，然后咱們再打一場。
你若贏了，取走我的項上人頭也沒問題。
我若贏了，你老老實實服輸，一切聽我的。
你若該死，就安心赴死；若有爭辯的余地，我也給你個機會。
總之，我的一切判決，你都要服從。”
“你也太霸道了。”王惡叫道。
小羽淡淡道：“你該慶幸。來淮陰前，聽說你吃人，我殺心熾烈。
可你當了十萬年的神靈，將淮陰照顧得還算不錯，卻沒有從天庭獲得仙藥獎勵我沒說錯吧，你可吃過蟠桃之類的仙果？”
“我若吃過蟠桃，你已經死了。”王惡道。
“其實，你應該明白，你已經沒有選擇。”小羽道。
——我還有選擇，我乃天神，可以立即向天庭呼救。
可真得到天庭救助，天帝必定讓他留在靈霄寶殿當靈官。
要不，假意答應，然后找個機會，逃之夭夭？
可羽鳳仙這家伙神通廣大，能掐會算，不去天庭，能往哪逃呢？
而且，這一逃，本王一世英名全毀了。
王惡表情數變，心中糾結不已。
“我們公平決斗，只分輸贏，不能一切都聽你的。”他說道。
“你輸了才聽我的，你若贏了，可以取我性命。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還是說，你知道自己贏不了？
那你剛才大叫‘死也不服’干啥？裝腔作勢！”小羽冷笑道。
王惡捏緊神锏，惡狠狠地瞪視她，咬牙切齒道：“既然你都不怕死，我還怕什么呢？”
“你吃飽‘飯’要多久？”小羽抬頭看了眼天色，下午一兩點左右，“我放你離開，明早辰時，還在此處大戰，如何？”
“你不怕我逃——不，我不用逃，要逃也是你逃。
我現在去找洞庭龍君！明日辰時，我準時到。”
王惡深深看了小羽一眼，縱身一躍，化為神光，飛向北邊的洞庭湖。
小羽摸出個蒲團放在地上，盤膝坐在上面，不停從袖口摸出靈果補充能量。
她現在真切體會到西游時期，眾多妖精與悟空大戰一場后，都嚷著要回洞府吃飽了再打。
他們真不是找借口逃避戰斗。
是真的餓了，力速雙極狀態，不僅消耗法力，還特別耗費體能。
小羽吃了幾個靈果，氣海丹田飽了，肚子依舊餓，身子依舊疲累。
無可奈何，她掏出一塊銀子，道：“小強，去湘陰城，幫我買幾只燒雞，切十來斤牛羊肉。”
小強叼著銀子，自身化為“五鬼搬運術”中的“土鬼”。
“嗖”的一下竄到幾十里外。
等了大概盞茶功夫，它又“嗖”的一下從鬼道中竄出來，嘴里叼著一個大竹籃子，笑道：“主人，還剩下二兩三錢銀子，留給俺當私房錢吧！”
“那你留著吧！”
小羽從籃子里抓起一塊醬肉，大口嚼吃，滿嘴流油，身體無比的舒泰。
自從能夠食氣餐霞而生，她已經很久沒從食物中獲得滿足與快樂了。
滿足來自渴望被填滿，之前她壓根不渴望進食，故而吃飯只是儀式，反而沒了凡人的快樂。
嗯，僅僅是失去凡人的快樂。
仙人不需要吃飯，其實比凡人更加快樂，是另一種快樂。
“猴哥從老君的八卦爐里出來后，再也不需要通過進食，來補足身體所需。
我的境界和體魄，還是不如猴哥啊！”
妖精要會洞府吃飯，猴哥不需要食補，從來不餓。
一是因為猴哥金剛不壞之軀，膂力無敵，與他交戰，他還不累，敵人先累了。
二是猴哥吃了蟠桃與金丹，又在八卦爐里煉了四十九天，真·肉身成圣了。
小羽雖然依靠大蟠桃成就了仙體，可仙體與仙體也不一樣。
她的仙體，大概九成為“仙”，余下一成為“凡”。
故而大戰中身體會勞累，會餓肚子。
悟空身體是100純仙體，斬除所有“凡性”，一絲塵垢也不沾染。
在仙道中，純陽金仙的肉身，就是這種效果。
小羽在境界上，距離金仙還差至少兩個檔次。
不考慮實力，僅從法力與仙體判斷，她感覺自己與普通天仙差不多。
當然，她修煉的不是天仙法，她的《徊風混合山水煉神》是太古煉氣術。
一夜很快過去。
王惡在第二天清晨七點前，準時返回這處荒山。
他容光煥發，鎧甲錚亮——換了一套“大圣套裝”，護軀銀鎧砌龍鱗，束發金冠簪雉尾。
呃，腦袋上簪了兩條丈長的孔雀翎，五顏六色，甚是漂亮。
“羽鳳仙，我們去天界打，在那里我才能放開手腳。”王惡昂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