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關真人、陽禮道童心中如何膩歪，他們還是遵從了羽太師的命令。
陽禮陰神出竅，以大秦天師的身份，手持羽太師陳情表五十份，前往陰曹地府，拜訪地藏菩薩、十殿閻羅，以及沿途遇到的地府大神。
嗯，陳情表足足五十份！
小羽硬是親手寫了五十份，不止送給地藏王菩薩和十殿閻羅，畢竟地府大佬眾多，以上十一位，只是擺在明面上的。
比如，奈何橋送孟婆湯的泰媼。
比如，牛頭馬面、黑白無常的頭領，比如各殿判官。
若非陽禮勸阻，讓她給大秦、給欽天監、給諸位天師留點體面，小羽恨不得寫五百份陳情表，讓他把陳情表當成她的名片，見到鬼神便送一張。
呃，之所以送陳情表關乎大秦眾天師的體面，是因為這次陳情表上的內容，比上次還要極盡諂媚。
羽太師也有話說：“我的名聲已經被五岳四瀆的神靈敗壞。
現在必須拿出更大更多的真心與誠意，不然別人怎會相信？怎會被打動？
至于說口蜜腹劍.完全是扯淡！
泰山石敢當，聞名三界。
不把九州亂煞疏導到泰山，讓‘石敢當’硬抗，別的地方承受得住？
此乃無私之公事。
華山神府對我的恨意，更是莫名其妙。
我都沒去過華山神府，沒見過金天王，怎么就招惹他們了？
即便我真的口蜜腹劍，總得有個利益訴求，不然我弄壞自己名聲，圖啥？
說到底，還是恨我的神仙太多。
他們把握了神州仙道、神道中的輿論方向，亂傳謠言，故意誹謗我。”
也不曉得陽禮有沒有被說服，反正他老老實實聽命，帶著五十份陳情表，以及“不把陳情表送完不許回來”的命令，去了陰曹地府。
關真人也將最近幾個月，晴雨司檢查到的各種災情，細致講述一遍。
小羽立即離開咸陽，前往秦嶺祖龍之地，準備再苦一苦泰山地府。
“咦，幾個月沒見，怎么秦嶺祖龍不見衰減，反而有點健壯.唔，不是祖龍健壯，祖龍已死，健壯不了。
是秦嶺中的地脈之氣，濃郁豐沛了許多，還多了一些別人家的龍氣.呃，這不是韓信家的大青龍嗎？
大青龍逸散的龍氣，咋跑到秦嶺了？”
剛進入秦嶺，意識還沒進入祖龍之尸，小羽便察覺到秦嶺地脈中的巨大變化。
不是一星半點的微量變化，秦嶺地脈的變化非常大，非常明顯。
初一看去，連贏氏祖龍都胖了一圈。
小羽被嚇了一跳。
死掉的尸體，還能長胖？
仔細一看，主要是地脈之氣更加豐沛活躍。
原本祖龍死亡，整個秦嶺依舊崇山峻嶺、綠林茂密，給人的感覺卻透著一股暮氣與死氣。現在卻兩極反轉，從死氣沉沉，變得萬物競發、勃勃生機。
再仔細檢查祖龍之尸，它的確胖了一些，龍氣總量增加了大概5，這一增量已經很明顯，很夸張。
畢竟祖龍已經死了。
即便祖龍活著時，幾個月的時間，龍氣突然勃發，增量達到5，也非常恐怖。
“羽太師，你總算回來啦！”
小羽還在山頂，感應腳下的龍脈之變，身邊地面忽然冒出一股黑煙，身穿華麗玄袍的都城隍贏虔，從地下鉆了出來。
他依舊戴著青銅面具，遮住鼻子以上半張臉（他被商鞅割了鼻子），可余下半張臉上，裝了普通人十張臉都擠不下的歡喜。
“太傅，你找我有事兒？”小羽問道。
“聽到你回咸陽的消息，我立即找了過來。不僅我想見你，福地中，諸位大秦先王也想見你呢！羽太師此時可有空閑我領著你去見諸位先王。”贏虔道。
小羽驚訝道：“諸位先王都在等我？我才剛回來.一直等到現在？”
贏虔道：“羽太師剛回來，便來探查秦嶺龍脈，肯定是早發現了祖龍之變吧？”
小羽實話實說，道：“秦嶺地脈有變化，我早有預期，只是變化這么大，有些出乎意料。
這次過來，也不是檢查地脈。
關真人確定東北遼東郡、西南象郡、漢中南鄭接下來兩個月內，可能有地震發生。
為了民生大計，我打算再次操控祖龍，將地脈中的亂煞，疏導到泰山，給東岳大帝一個.咳咳，我的意思是，為了神州百姓，苦一苦東岳大帝，罵名我來擔。”
贏虔青銅面具下的老臉，有些扭曲變形：羽太師，你才剛回來啊！可有喝過一杯熱茶，可坐下來休息片刻？
一回來便要操控地脈，要將三個地區的地震之力，轉移到泰山你知不知道泰山兩個月前已經爆發過一次地動？
喔，那次地動，還是你干的，你肯定知道。
“不能將亂煞宣泄到無人大荒漠嗎？”贏虔問道。
小羽搖頭道：“地震對地面老百姓的傷害，只是地震成為天災的原因之一。
地震會撕裂地脈，破壞大陸骨架，是比死人更加嚴重、也更兇險的危害。
無人大荒漠，缺少人氣滋養，地脈脆弱。
泰山乃中華第一雄峰，堅硬猶如盤古大神的脊梁骨。
你說一個武者面對敵人的攻擊，是用脊梁骨去擋，還是用柔軟的小腹去承受？
同樣的傷害，脊梁骨啥事都沒有，小腹卻可能破個大洞。
一旦出現地裂之禍，我要遭殃，大秦也得跟著折損國運。”
她這番話只有三分道理，余下皆為歪理。
荒無人煙處，不僅有地脈薄弱的灘涂沙漠，還有崇山峻嶺，也屬于堅硬的“骨頭”部位。
不過，五岳為九州山脈、地脈之核心節點，將九州地脈中的亂煞導入泰山，過程更加簡單，結果也更穩妥：東岳大帝一定扛得住！
贏虔信了她的鬼話，感慨道：“為了神州百姓，也只能勞煩東岳大帝了。”
接著，他又道：“引導地脈亂煞，應該不急于一時吧？不如先去見諸位先王。”
小羽道：“一定要見所有先王？選個代表，行不行？地皇殿的陽禮道人，已經替我將陳情表送到地府，我還要處理趙太后的后事。”
聽到“趙太后”三個字，贏虔不掩飾臉上的膩歪，道：“若是為了那賤人，更加不用急了。
諸位先王平日里，不會麻煩羽太師。
真有要事相商，也不用聚在一起，等待與羽太師會面。
這次是正好撞上了。
趙姬已死，新皇當立。
為了推選新皇，也為了咸陽事變，諸位先王正好聚在一起商討。
聽說羽太師歸來，他們才急忙相邀。
唉，過去哪怕嬴政統一六國，他們也王不見王，子不見父，兄不見弟。
如今大秦要亡，他們才聚會了兩次，今天是第二次。”
小羽想了想。
如何處理太后，或許可以聽一聽贏氏先王的意見？
“太傅你在前面帶路，領我去拜會諸王。”
贏虔領著她進入鬼道，呼哨一聲，從遠方駛來一架馬車。
八匹顏色各異的駿馬，拉著一輛華麗的馬車。
贏虔請小羽上了車，自己駕駛馬車，只盞茶功夫，便來到上次孟岐被接待的地方，雍城穆王福地。
這次“大秦先王集會”，規模小了不少。
很多先王的近臣，這次都沒來。
受邀而來的贏氏先王，也少了幾位不那么英明神武的。
大概是穆王覺得他們來了也沒用。
當然，如果是為了會見羽太師，道場的贏氏先王，肯定是多多益善。
無論他們是否英明神武，都掌握了一部分權柄與氣運。
如果小羽要在地壇“請地封”，必定是面向大秦所有君王，向他們祭祀、許諾、請封。
“寡人嬴任好，恭迎羽太師！”
小羽下車后，寬袖袞服的秦穆王，立即上前行禮。
他身邊、身后一眾秦王跟著下拜。
小羽被嚇了一跳，連忙下拜還禮，“諸位大王禮太重，臣承受不起！”
羋月微笑道：“哪怕只為了秦嶺龍脈之變，羽太師便承受得起！”
武王嬴蕩大笑道：“羽太師幫我大秦復活了龍脈，只此禮儀算什么？”
穆王皺了皺眉，道：“羽太師第一次來福地，也是第一次見到你們，先報上姓名吧！”
眾王怔了怔，便挨個報名。
小羽也挨個還禮。
折騰了好一會兒，眾先王簇擁著羽太師進入富麗堂皇的宮殿。
在穆王的要求下，小羽還坐了上座。
“剛才武王說龍脈復活，卻是謬誤。祖龍已死，不可能復活。”她實話實說道。
嬴蕩笑容稍減，卻沒完全消失，道：“龍氣明顯增加了許多，即便此時沒復活，難道不是出現了復活的征兆？”
小羽沉吟道：“諸位先王都親眼見證，大秦在人皇政的帶領下，逐一統一六國。那個過程中，大秦龍脈是如何變化的？”
嬴蕩略一沉思，便面色微變，道：“當年我大秦每覆滅一國，秦嶺龍脈便增大一圈。
最近秦嶺龍脈的變化，好像與當年有點像。”
小羽又問：“現在秦嶺龍脈變化的原因，諸王可有猜想？”
穆王點了點頭，道：“猜想很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嶺地脈之變與羽太師你有關，與你的東南之行有關。我們贏氏一族，都能感應到。”
老王的眼神中沒一絲懷疑，只有激動、敬佩與感激。
小羽道：“臣去東南的原因有二，一是探查各方叛逆的情報，二是將九州地脈整個梳理一遍。”
她先將自己“祖龍非爭龍天下之龍脈，而是天下龍脈、地脈的后媽，后媽當仁愛子女”的理論，跟諸王詳細介紹一遍。
這套理論，她年初在欽天監講過。
時隔數月，她有過親身經歷，感悟更深，甚至根據自身感悟，隨手寫了一部《丘山老母經》。此時再重復講述這一理論，更加深入淺出、言簡意賅。
短短幾句話，便讓幾位先王若有所悟。
贏虔道：“秦嶺地脈之力變得活潑且豐厚，是因為羽天師疏通了東南地脈。
按照‘祖龍非龍脈’的理論，秦嶺地脈如同武者體內的丹田。
九州其它州郡的地脈，如同武者的奇經八脈。
現在羽天師打通了東南地區的經絡，內力在體內流通，丹田氣更活潑，更加充足。
我這樣理解，對不對？”
“基本正確，祖龍是丹田，也是頭腦。”
小羽微微頷首，道：“如果把整個九州大地當成一名武者，地脈如同內力流通的經絡。
各位潛龍的龍脈，則是武者的天生神通，身體器官類的神通。
比如我的劍骨，比如千里眼、順風耳。
秦嶺龍脈作為氣海丹田，與身體中的這些神通，本就沒有根本性沖突。
不是因為有了潛龍的龍脈，祖龍才死。
是祖龍死了，潛龍才會誕生。
如果大秦自己不去天命，就不存在其他天命人。”
“唉，若羽天師年長五十歲，早五十年來咸陽。我大秦的局勢，一定與此時大不一樣。”秦孝王感慨道。
之前他也聽說過“祖龍非龍脈”，大秦天師不該掘龍脈，反而應該保護潛龍龍脈的理論。
那時他心里很不舒服，覺得羽太師屁股坐歪了。
現在真實感受到秦嶺地脈的變化，他只能感慨，羽太師胸懷博大，氣度恢弘，想法和見識都太超前。
胸懷天下者，才能治理好天下，這道理他一直都懂。
能懂，不一定能做到。
今天他感觸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