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問道：“天師合自然之雷道，和大羅金仙合道有什么區別？”
孟岐道：“大羅金仙是完整合道，金仙合道后，金仙就是大道本身。
天師則是與天地交感，臨時性與自然中的‘雷雨冰雹’天文氣象相合。
關鍵在于感悟天地。
金仙感悟整個天地。
天師只感悟天地間的自然氣象要素，風雨雷電冰。”
“只能合天文氣象，還臨時性.這不就是加強版的‘天人合一’？”
小羽有些嫌棄。
這也太low了。
上古的“雨師”是神秘學大宗師，到了現代，天師似乎淪為高職生。
天仙之道一直是重點本科，是清北。
孟岐正色道：“仙子固然天資卓絕，前幾日在秦嶺收斂龍氣時，就曾與秦嶺地脈相合。
但你也不要小瞧天師道法。
比如現在。
縱然仙子已經能做到與秦嶺地脈交感。
可秦嶺雖大，卻只是龐大神州山脈中的一小部分。
而神州山脈又只是九州山水圖的一部分。
要掌握各地降雨、洪澇情況，仙子得花費幾年時間，苦心鉆研天師道法。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仙子天賦再高，終究沒學過——”
“等一等！”小羽抬手將他的感慨打斷，“這幅九州山水圖，我的確看不清楚。
但其中地脈與水脈，我能與之交感。
感應九州名山大川的脈搏，感應底層天空的水汽分布。”
孟岐驚疑道：“你是說，你現在就能通過與九州山水圖交感，預測降雨與地震吧？”
小羽搖頭道：“無法立即判斷降雨量與地震。
某條山脈的地脈之氣流向，我能看懂。
可整個神州山脈太多，眾多地脈交錯相連，形成一個巨大的多層次網絡.太復雜了，我得再研究一會兒，才能確定地氣在何處宣泄，即將引發多強烈的地震。
水脈比地脈還要復雜。
判斷降雨比判斷地震，要困難十倍。
決定降雨的因素更多，除了水脈，還有天空水汽，天空卻不止一層。”
孟岐疑惑道：“如果你能與地脈、水脈交感，等于看清了這幅九州山水圖呀？”
小羽依舊搖頭，道：“前輩難道只在圖中看到地脈與水脈？我還看到了好幾層天空呢。”
九州山水圖的確是一件神器，太神奇了。
表面上是二維圖畫，可內部的圖像能夠細分好幾個維度。
地表的江河湖海，是一個維度。
地下的地脈，又是一個維度。
地下的水脈，竟然也單獨構成一個維度。
最詭異的還是天空。
天空中有水汽，水汽形成云層，水汽云能決定降雨的位置與水量。
水汽對降雨的影響，小羽十年前就明白了。
十年前火部眾神在天門鎮布災，為了干擾小羽的“人工降雨”，火德星君還特意下令，讓風伯降低天門鎮上空的風量。
風會帶著水汽進入降雨區。
風越大，從其它地方帶來的水汽越多，雨水越大。
所以，正常的天庭布雨，往往需要風云雷電諸神一起配合。
西游時期，悟空要用白龍馬尿配無根水，給老國王合藥，請龍王降下無根水，也就是雨水。老龍沒帶雨器，也沒風云雷電配合，只能打兩個噴嚏，吐出些唾沫，以“靈氣化雨”之神通，降下“人工雨”。
龍王吐出來的唾沫，不是真的唾沫，而是“靈液”。
本質上依舊是靈氣化雨、集雨化氣兩門龍族神通的運用。
小羽知道水汽云，對降雨有很大影響。
在九州山水圖中看到“天空”，并不奇怪。
可天空并不止一個維度。
天空之上還有天空。
她勉強辨認了兩個天空維度，再高便看不清楚、也理解不能了。
聽到小羽的解釋，孟岐老臉上的疑惑散去，震驚更濃，嘆道：“你竟然真的看清楚了。可你并沒學過天師道的‘司雨之術’啊！”
“我沒看清。”小羽道。
“你看清了地脈、水脈的流動，以及天空中的風云之變，就足夠了。”
孟岐解釋道：“盤古世界本來就不止一重天。
人間界的天空有風云，能影響人間的降雨。
天界也有風、有云。
天界的風云變幻，也能影響人間的降雨。
作為影響人間降雨的要素之一，天界云氣圖，也被繪制進入這幅九州山水圖。
本來沒必要，可嬴政一定這樣要求。
他認為只有將所有因素都考慮進去，天師才能精準掌控九州大地上的降雨。
這種說法也不算錯，可影響因素也分大小。
對降雨影響最大的，始終都是人間的水脈——地上水脈與地下水脈。
地上水脈，就是凡人可以見到的江河湖海。
地下水脈不僅限于地下河，還包括天界的天河、陰間的冥河。
你不就是通過黑龍河下方的天河水渦，直接進入天上天河？
天河水渦也能影響地下水脈的水量，進而影響附近地區的降雨。
只不過，天河水渦數量和規模有限。
它們的存在目的，主要是保持天上與人間的水量平衡。
對降雨的最大影響因素，還是江河湖海與地下河流。
欽天監的天師，只需要觀測圖中的水脈，基本能判斷九州各地的降雨。”
小羽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盯著九州山水圖看了一會兒，問道：“上面可有標記天河水渦？我咋一個水渦也沒看到。”
孟岐點頭道：“肯定標記了水渦。雖然天師們不需要精準測量所有影響降雨的因素，可嬴政那廝仿佛得了一種追求極致的病癥。
天師們跟他說，只要盯著人間的水脈，足以判斷人間的降雨，準確度高于八成。
嬴政對‘八成’很不滿意，硬是逼著仙人們去天界繪制云氣圖。
連天界的云氣圖都添加在上面。
地下水脈連接的天河水渦，肯定也標記了。
現在你看不見，是你還沒掌握分層觀看的竅門。
你是不是一眼囊括地脈、水脈、空中云氣.想要同一時間，將整個三界納入眼中？”
孟岐感慨道：“老夫果然沒看錯你，你是十萬年也難得一見的‘天生太師’。
你的這種天賦，大概僅次于‘祖天師’張道陵。
他當年也是師法自然，自創天師道法。”
“可是太一道的張祖師？”小羽問道。
孟岐點頭，道：“是他，但張天師不僅是太一道的祖師。
張天師乃‘祖天師’。
排除古代的雨師、太師，他就是‘現代天師’們的祖師爺。
太一道也屬于天師道派，故而尊張道陵為祖師。
可即便是張天師本尊，也別想一眼看清九州山水全圖.”
話說出口，孟岐感覺有點不妥，又立即改口道：“至少在他尚未得道飛升時，應該做不到。
現在他深不可測，老夫不敢妄下定論。
對你而言，能看清地脈與水脈，已經可以成為一位合格的太師。
很多修煉天師道幾百年的天師，還不如你。
你甚至沒正兒八經修煉過天師法。
唉，人和人的差距之大，真叫人絕望。”
孟岐眼神復雜地看了她一眼，“那些沒仙骨、仙福的煉氣士，面對同輩天仙時的感受，老夫現在能體會到了。
羽仙子，你確定沒有‘天師仙骨’？”
小羽搖頭道：“前輩誤會了，我雖是今天第一次見九州山河圖。
卻不是第一次與天地山河交感。
我在西蜀當宰衡時，經常干類似的事。
通過與西蜀的天地山川交感，尋找隱藏在西蜀地界的妖邪。
縱然妖邪躲在荒野之地，躲在深山老林里.只要還在西蜀國境線內，依舊能被我感知到。
如今不過是觸類旁通罷了。”
孟岐臉上多了一分恍然，依舊保留四五分驚嘆。
“可你在西蜀時，依舊沒學過天師道，依舊是自己瞎摸索.”
小羽再次搖頭，道：“前輩又錯了，我并非沒學過天師道。
十年前，我便掌握了‘五雷法’。
雖是殘篇，卻來自雷部劉天君，功法級別絕對不低。”
她還真不是自謙。
薊河水府期間，她得到了《八九玄功》與古龍神通，能夠高屋建瓴，對殘缺的五雷法進行修改與補完。
然后練習《新五雷將軍劍》七八年，才在去年擔任西蜀宰衡，熟練掌握本質上是天師之權的宰衡之權。
她的宰衡其實就是“古太師”。
只不過她僅僅修煉了天師道的內功，不懂繁雜的天師技法。
“你的五雷法，老夫并非不曉得。只有內功與凝結雷符之法，配套的天師道法，是一門也沒有。”
頓了頓，孟岐又道：“張天師雖是師法天地，觀天地自然景觀有感，便創造出各種天師道法，被尊稱為‘祖天師’。
可他并不是憑空創法。
他有老師，老師還是兜率宮的太上老君。
那可是道德天尊的化身。
與他修煉的真法相比，你拷問來的五雷法殘章，啥也不是。”
“我可不敢跟張天師比，也不用跟他比。再殘章，那也是五雷法。
我修煉五雷法十年，不能說我不懂天師道法。”小羽道。
她拷問的眾多道法秘術中，其實也有很多與天師道有關。
比如，前些日子，她變成胡真君，將神霄派的普通道法學全了。
其中不乏天師技法。
孟岐從袖子里摸出一本金文玉冊，遞給她道：“這本《正一法箓》，正好缺了內功與雷符的練法。只有天師道的各種技法，非常適合你。
以你的天資，將之與殘篇五雷法結合，創造出新的完整天師法，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小羽接過玉冊，驚訝道：“聽名字就知道，縱然沒有內功，也是正一道派的真傳，前輩隨意傳給我，沒問題嗎？”
“不是老夫給你的，是贏氏先王幫你尋來的天師道法。”
孟岐解釋道：“你完全不需要有任何顧慮，不要擔心因果。
某些天師道派欠了某些贏氏先王的大因果，而贏氏一族又欠你大因果。
讓你學此天師道法，也是為了更好地維護大秦死去的龍脈，保贏氏一族的宗廟社稷。”
“竟然是贏氏先王”小羽面色微變，有些緊張地問道：“他們該不會也在跑門路，要說服朝中重臣，讓我當什么‘古太師’吧？”
孟岐笑道：“那倒沒有，之前他們去火云洞為大秦跑門路，沒成功，沒替你”
頓了頓，他猶豫道：“現在他們還在遲疑，將來說不定真會幫你跑門路。
仙子是絕世奇葩，比囊中之錐還要醒目。
才短短幾日，尉繚子被你折服，好像都城隍贏虔，也在幫你跑門路。
你成為大秦太師，是眾望所歸，天命使然啊。”
小羽捏著《正一法箓》，心里沒半點感動、激動，只有膩歪和別扭。
抗拒倒是比之前小了一丁點，畢竟見到了魚餌嘛！
孟岐帶著她繼續介紹“晴雨司”各部門。
最后，他用天師令牌連著打開七重法陣，進入一間巨大的“地下室”——寶圖室。
剛進入室內，小羽便感受到山與水的氣息撲面而來。
水為湖水、江水、河水，透著活水的清新氣息，充滿浩瀚的能量與活力。
山為數不清的巍峨高峰，她仿佛置身于百萬崇山峻嶺的包圍圈中。
山之厚重、雄奇、險峻，這些虛幻的概念，成為實質的觸手，直接觸碰到她的心靈。
“這就是黃河水脈真形圖！這是五岳，這是秦嶺，還有燕山”
一幅幅閃爍靈光的圖錄，飄蕩在室內，如魚兒一樣游來游去。
眾多山水圖還形成了“魚群”，自發以某種韻律組合、交織在一起。
山連著山，水環繞山，無比和諧自然。
小羽一進來，便輕易認出自己見過的名山大川的真形圖。
哪怕水脈圖之間的氣息很相似，哪怕山脈圖看起來都一樣，可它們之間的神韻差別太明顯，完全不會認錯。
泰山與衡山就是不一樣，黃河與濟水也像是兩個不同的人。
孟岐掃視一屋子的山水真形圖，感慨道：“它們都是人皇政以絕大權柄，強行從神州山神、水神手中強奪而來。
其中有不少還是先天靈寶呢！
它們伴隨山脈與河流天生而成，極為珍貴。
哪怕是修煉仙武的人仙，得到任何一副圖，也能輕而易舉感悟大山的形、神、勢，將山之真形化為自身法相。
對仙人而言，手持真形圖感悟山水神韻，修煉相應的道術仙法，也是事半功倍。
羽仙子你其實很有福氣。
人皇政還在世時，這些東西都是稀世珍寶，外人難得一見。
哪怕你來大秦當天師，也別想輕易見到任何一副靈圖。
這些圖都由嬴政所指定的心腹之人輪流看管。
如今欽天監有了太師，它們都歸太師一人負責。
仙子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只要別帶出去、別耽誤正常工作就成。
你見識過河伯的大河宴，那群老龍一直想搶回黃河水系真形圖。
帶出寶圖室，沒了龍氣與陣法鎮壓，很可能讓河伯搶了去。
一旦河伯成功，五岳眾神豈會坐視旁觀？
河伯為水神之首，五岳神為眾山神之頭領。
他們一旦搶走各自的真形圖，其他水神山神必定紛紛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