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小羽又盤問了很多楊柳大仙、域外混沌、通天世界的事兒。
她問得很詳細，盧生回答得卻很模糊，甚至在某些問題上模棱兩可。
倒不是他不老實，他只是沒能力回答。
首先，盧生很Low，他不是主動前往域外，主事者其實是徐福。
徐福告訴他“通天大世界”的事，聯合他與其他術士，建議嬴政耗費巨資打造“大千之舟”。
其次，盧生抵達的通天世界金鰲島，其實位于通天世界與盤古世界之間。
相當于在靠近域外的地方，修建了一座碼頭。
真正的通天世界，盧生壓根沒進去過，也不太了解。
通天世界是真正完整的大千世界。
里面的法則全由通天教主制定，與盤古世界區別很大。
盤古世界的“土著”，不到大羅，難以適應通天世界的環境。
事實上，僅僅是通天世界的金鰲島，盧生也無法待太久。
如盧生這等“低級仙人”，沒資格進行大千世界旅行。
徐福蠱惑嬴政，耗費大量人力財力乃至人道氣運，建造的大千之舟，是專門為域外之旅準備的。
盧生只是搭了個順風車，去門外逛了一圈。
按他的說法，嬴政窮極大秦資源，也才打造了兩艘大千之舟，一艘交給了徐福，另一艘給了韓生。
盧生還曾乘坐徐福的大千之舟，去混沌仙域（通天世界）尋找不死藥。
可韓生的神舟，他見都沒見過，不知道嬴政是否別有計劃。
對楊柳大仙，盧生的介紹也極為簡陋，只一個勁兒夸大仙厲害。
哪里厲害？他說不上來。
聽到最后，小羽只能確定一件事：盧生就是個僥幸傍上大款的low逼！
這群low逼術士，見到嬴政橫掃六合，建立了古往今來第一天朝上國，懷揣各種目的，湊過去舔嬴政腚眼兒。
嬴政也來者不拒，很有海納百川的氣度。
low逼術士借助大秦財力與氣運，達成自己目的；嬴政也利用他們，在開展自己的各種大計。
求人皇不死藥、尋找混沌仙域、探索世界通道 最后誰賺了、誰虧了，小羽還真不好說。
單看如今大秦的局面，毫無疑問，大秦虧麻了。
盧生徐福等，卻拿著嬴政的“天使投資”瀟灑快活。
可嬴政突然駕崩，人皇福地消失無蹤，明顯存在貓膩。
連盧生都不確定嬴政此時的狀態。
“盧生，你在黑冰臺的審訊，算是完成了。
接下來我會將你轉交給孟太師。
大概需要你佩戴枷鎖，乘坐囚車，在咸陽大街上走一圈。”
沒啥可問的了，小羽決定放過他。
盧生愣了一下，“你不拷問我的仙法？”
小羽板起臉，喝道：“我乃玄門高士，怎會像個土匪一樣，拷問仙友的道法？“
緊接著她語氣一變，變得很溫柔，還面帶和善微笑，“一般都是仙友害怕吃苦頭，主動用仙法當成人事費，找我跑門路，讓我放過他們。
我心善，不忍拒絕他們，便根據他們的情況，確定他們需要繳納的人事費。
因為我誠實守信、童叟無欺，所以道上才有了‘一諾千金羽鳳仙’的名聲。
可你骨頭這么硬，硬是不找我跑門路，不送人事費。
自己將十八重地獄的酷刑挨個體驗一遍，哼都不哼一聲。
我無功，自然不受祿，不然就是砸招牌.除非，你自覺罪孽深重，要傳我仙法，寬慰己心。”
盧生表情扭曲，心中破口大罵：狗攮的人事費，狗攮的玄門高士，狗攮的骨頭硬，狗攮的無功不受祿，狗攮的羽鳳仙.我入你先人！
“先前仙子從我身上拿走很多法寶，現在是不是該還我了？”他強忍著怒罵出聲的沖動，可憐巴巴地問道。
小羽立即收起笑容，板著臉冷冷道：“已經施加在你身上的酷刑，還能收回去？”
盧生嘴唇蠕動幾下，問道：“如果我一開始就老實配合你的審訊，你還會奪走我的法寶嗎？”
“你若老實，何必對你施加酷刑？讓地獄老鬼審訊你，不就是為了讓你開口？”小羽淡淡道。
盧生臉上浮現懊惱之色，道：“別的我都可以不要，錄圖神書和發簪，對我很重要，能否用仙法贖回來？”
小羽俏臉上的冷漠，如冰雪消融。
“你總算是開竅了。可有天仙法？”
盧生搖頭，“我有上古真仙法。與現在的性命雙修皆大丹不同，不用性命同修，只需修‘命’，也就是純粹煉氣，不修道心。
我看你吃了蟠桃成仙，卻沒結丹，或許可以試一試上古煉氣術。”
小羽瞇著眼睛，“你老實交代，那個后天靈寶是不是‘大千之舟’？”
盧生猶豫了一下，很不情愿地說：“那的確是仙舟，能一定程度上避開域外邪氣、混沌之氣，但它真不是大千之舟。
大千之舟宏偉如同東海樓船。
仙子可見過東海艦隊的樓船？
高三十丈，長兩百五十丈，上面修建了十幾棟宮殿似的塔樓，可以承載數千將士。
一艘東海樓船，可以征服一個海外王國。
徐君房可不是一個人遠赴域外，他還帶了三千擁有仙骨的童男童女。
仙子也看到了，我那小舟就是個道簪，太小了。
指望它，壓根不可能穿越世界隧道。
就像一葉扁舟，別想橫渡大洋。”
小羽道：“我一個獨來獨往的散人，要那么大的樓船干啥？
這艘小舟簡直是為我量身定制。
你這左道旁門，豈有福慧壓得住它！
此舟天命終究屬于我，你只負責帶它來見我。”
盧生氣得瘦臉漲紅。
可他現在已曉得她的手段，不敢再亂叫亂罵，只強壓怒火，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只要錄圖神書，行不？”
“不行，仙舟和神書之外，別的東西倒是可以還給你。
我也不多要，你拿出一門真仙法，就能將法寶都贖回去。”小羽道。
“仙舟和神書，對你都沒啥用。反而是劍丸、捆仙繩之類的法寶，可以幫仙子對敵。”盧生苦口婆心道。
“你看我。”小羽指著自己光潔飽滿的額頭，“看上面寫著‘精明’，還是‘愚蠢’？”
——我只看到了“貪婪”。
盧生心里又罵了羽鳳仙先人一萬遍，悶聲道：“你將其它東西還我，我給你一門真仙法。”
小羽果然信守承諾，拿到仙法，立即將劍丸等物還給了盧生。
不過，還他法寶前，她還讓他發了個誓：不得用法寶殺人越獄。
“為什么要戴枷？為何要乘坐囚車？”
等離開黑冰臺，來到咸陽城外時，盧生又叫了起來。
“叫什么叫？先前不是跟你說了嗎，戴枷示眾，繞城一周。
你是讖語案的主犯。
你不游街，老百姓怎么曉得讖語是你瞎編的謊言？
你最好配合點，沿途多喊幾聲‘冤枉’。”小羽道。
盧生表情扭曲，叫道：“你要我頂罪？可讖語不是我傳出去的，你知道。”
“真相如何，重要嗎？讓你戴枷游街，也不曾冤枉你。
想想你自己干過的爛事兒，單單阿房宮一項，就夠砍你腦袋十次。”小羽道。
“我是仙人，你也是仙人，你得想一想仙人的體面啊！”盧生聲音中帶著些哀求。
小羽笑道：“你可知道，為何我讓你多喊‘冤枉’，而非‘我有罪’？
如果我隨便抓個煉氣士，說他是讖語案的主犯，百姓們會嘀咕。
可如果是你，嘿嘿，你聲名狼藉、罪惡滔天，百姓們只會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廝在背后使壞，這就不奇怪了。
一個眾所周知的好人喊‘冤枉’，百姓會憐憫，會相信他、懷疑朝廷的判罰。
一個奸邪的惡人喊‘冤枉’，百姓只會本能地厭惡，越發覺得他罪有應得。
你說你，都混成這樣了，還有臉要體面？
你早沒體面了。”
“我怎么聲名狼藉了？你去市井中調查過嗎？”盧生叫道。
他在咸陽城內的名聲，肯定稱不上多好。
“方士”、“術士”兩個從上古流傳下來的褒義詞，如今都被他們弄成了貶義詞。
可老百姓也沒覺得他們多么罪大惡極。
畢竟，沒有切膚之痛嘛！
“咱們試試看。”小羽示意鐵鷹銳士將盧生套上枷鎖，裝進囚籠里。
她拿出幾塊犯由牌。
就是古代插在犯人后背的牌子。
牌子很大，上面除了標記犯人身份，讓老百姓都能看到，防止殺錯人。
還要寫上罪行，公示于眾，以正國法，以儆效尤。
此時犯由牌還是一片空白，小羽自己拿朱筆，在上面分別寫上“蠱惑人皇發動百萬民夫修建阿房宮”、“蠱惑人皇挖掘潛龍之脈”、“蠱惑人皇去海外尋找不死藥”、“坑殺術士之案的主謀”、“編造讖語，惑亂民心”.
不一會兒，盧生的囚車上，插滿了犯由牌。
“冤枉啊，羽鳳仙，你冤枉我”盧生激憤大叫。
小羽滿意地點點頭，“沒錯，就是這種表情，這種氣勢。送他入城！”
盧生表情一僵，激憤之音卡在喉嚨里，吐也不是，吞又不甘。
他若高聲喊冤，豈不是主動配合羽鳳仙，讓她達成目的？
可若不喊冤，不就等于默認？
那他可太冤了。
由不得盧生多想，羽天師一聲令下，鐵鷹銳士立即拖著囚車來到城門口。
城門口已經聚集了上百名咸陽衙門的差役，他們早接到任務。
如今見到囚車到來，立即按照老規矩，敲鑼的敲鑼，打鼓的打鼓，唱名的唱名。
熱熱鬧鬧，轟轟烈烈，很快便吸引來成百上千的老百姓。
盧生起先還能忍，瘦長臉頰憋得通紅，卻緊閉雙目、咬緊牙關，不發一言。
直到百姓們開始對著犯由牌指指點點，發出一陣陣驚呼。
“原來是這個狗賊，盧生，我記得他！幾十年前，他是先皇身邊的幸臣。
當年我就覺得他不是好東西，蠱惑陛下修建龐大的宮殿，說什么以人間仙宮，迎接仙人降臨。”
“我只知道他在替先皇煉不死藥，沒想到他作惡多端，挖掘神州龍脈之事，也是他搞出來的。”
“如此說來，也定是這狗攮的，故意用邪法散播謠言，說什么祖龍崩、大秦亡。”
“哎，這種逆賊，做什么事都不奇怪。相比他蠱惑先皇干的壞事，散播讖語反而是小罪了。多虧欽天監的天師厲害，才一天時間，就將他抓住了。”
盧生忍無可忍，睜開眼睛，怒叫道：“不是我，我是被羽鳳仙冤枉的！這些事，我都沒干過，都和我無關。”
他不叫還好。
沒叫冤枉時，還有百姓用狐疑的目光看他，悄悄討論“一天便抓到散播讖語的人，快得有些離譜”。
現在他一喊冤，把犯由牌上的罪行說成栽贓，已認定他過去蠱惑先皇、做盡壞事的百姓，立即下意識覺得他叫屈讖言之罪，也是在撒謊。
真不是小羽的奸計多高明。
實在是當初陪嬴政折騰的那群術士，在民間的名聲很糟糕。
小羽在犯由牌上書寫的罪名，很多都是民間流傳的小道消息。
來自于民間，民間老百姓豈會懷疑？
打發走盧生后，小羽就回到自己在欽天監的辦公室，千鶴觀。
拿著刻錄了“域外文字講解”的靈玉，繼續研究那部《錄圖神書》。
盧生自己的“讖語書”，已經是一部頂級天機秘法。
書寫讖語書的“異界文字”，以及承載文字的樹葉，異界文字在樹葉頁面上的變化.還蘊含域外的大道規則。
域外大道規則還與命運有關，讓“錄圖書”成為了一部“命運書”。
小羽如饑似渴，收獲巨大，天機術有了突破到“3.0版本”的跡象。
“羽天師可在家？”
大概戌時過半，屋外傳來都城隍贏虔的呼喚。
“太傅大人請進！”
小羽起身相迎，將他引入廳內，為他上了一杯茶，問道：“大人可是從昨夜三百個‘紅點’中，查到什么重要消息？”
“唉，正在調查呢，突然逃跑了大半！”
贏虔唉聲嘆氣，看她的眼神中，還有點小小的幽怨，“今天羽天師在朝會上當眾演示‘天眼辨順逆’。等朝會結束，全咸陽城內的有心人，都收到了消息。
逆賊震怖，紛紛逃離咸陽，再不敢在羽天師眼皮子下待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