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羽鳳仙大鬧一場,雖沒真個出現什么損傷、損失,李斯還是被掃了興致。
眾煉氣士聯手也沒能阻攔羽鳳仙一二,心里也頗為尷尬、沮喪,沒了繼續歡宴的心思。
即便李斯讓他們繼續暢飲仙釀,享用千年靈果、龍肉鳳肝,他們也只草草應付了幾下,便告辭離開。
是夜,李府,臥房。
李斯半趴在漂亮小妾光滑細嫩的身子上,一番耕耘后睡得正深沉。
“香童,劍童,扇童,歸來”
“香童,劍童,扇童,老爺喚你們,還不速速歸來”
熟睡中的李斯,莫名有些心慌。
他知道自己在睡夢中,感覺心里很清醒,卻醒不過來,還迷迷糊糊,“看”不清周圍的夢境。
一聲聲呼喚,似乎傳入他耳中,他一個字也聽不清,只覺得慌得很、怕得很。
“香童,劍童,扇童,此時不歸來,更待何時?”
呼喚聲從縹緲輕緩,變得急促且嚴厲。
“老爺”一聲呼喚傳入李斯耳中。
這道聲音仿佛一只手,將籠罩在李斯眼前的帷幕拉開,將他耳朵里的棉塞拔出來。
他能看到,也能聽清楚了。
“你們是誰?”他看到了四個童子。
一個青衣童子手捧香爐,香爐燃燒一叢筆直的香煙,很高很直,香火氣濃郁。
青衣童子身后并肩站著兩個彩衣童子,兩個童子各持有一柄“五明扇”。
就是一般出現皇帝身后,兩個侍女各持一個的大扇子。
左邊五明扇上繡墨麒麟,上面還有“諸邪辟易”四個龍章文。
右邊五明扇上繡朱雀,上面有“富貴吉祥”四個鳳篆。
在兩名扇童后方,還孤零零站著個緊繃小臉、神色冷冽的黑衣劍童。
小小的童子,懷抱一柄美玉雕刻的寶劍,劍鞘為金燦燦的黃金,看著甚是奢華精致。
“香童拜見老爺!”
“扇童拜見老爺!”
“劍童拜見老爺!”
四名童子手中都拿著東西,沒行跪拜大禮,只彎腰鞠躬。
李斯心里疑惑。
他們讓他感覺既陌生,又十分熟悉且親切。
他敢肯定,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四個古怪的小童。
可他又有很強烈的感覺——他們跟他的關系,比他兒子、孫子們還要親。
不等李斯詢問,青衣香童神色悲傷地說:“老爺,我們要走了。”
“別走,你們別走!”李斯慌張道。
他不認識他們,可聽說他們要走,他像是被挖了心般難受。
“我們早就該離開了,之前一直拖著沒走。今天被羽鳳仙看了個清楚明白,太上老君坐下的金爐童子已下界召喚喚我們,再留不住了。”青童道。
李斯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惶恐問道:“羽鳳仙看到了什么?為何金爐童子要喚你們?”
青童道:“老爺是身負天命的大貴人,吾等下界輔佐老爺兌現天命。
輔佐嬴政成就霸業的天命,老爺早已完成。
自從人皇政駕崩,已陸續有大能望老爺氣時,影影綽綽看到了我。
只看到我一個,沒看到另外三個,還沒完全泄了天機。
我們舍不得老爺,執意留到現在。
可今天羽鳳仙一下子看到了我和扇童。
只因她對老爺沒敵意,沒殺氣,劍童才沒出現,沒讓她看到。
羽鳳仙是個煞星,吾等‘鎮運仙童’也怕她。
若今日不走,只怕她會隔三差五過來探查老爺,想要窺探咱們的秘密。
此是其一,其次,老爺天命已終,天界有人來喚,吾等留不住了。”
“你們何時輔佐過我,我怎會沒有天命?大秦還在啊!”李斯茫然又痛苦,“我不想你們走,能不能不走?“
“我們是您的鎮運仙童,守護你的天命,幫你鎮壓氣運。”
青童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與李斯拉開距離。
“真的留不住了,老爺你側耳細聽。”青童嘆道。
“香童、扇童、劍童,你們四個狗東西再不回來,小爺我立即用紫金葫蘆收你們!”金爐童子已開始焦躁。
青童、扇童、劍童,聞言都慌了。
“老爺,金爐童子要用紫金葫蘆收我們,他知道我們的名字,只要念誦真名,就能將我們收走。”青童道。
“老爺,您珍重,我們要去了。”手持“諸邪辟易”之扇的扇童道。
“老爺,您也別傷心,人間一別,或許不是永訣。”另一位扇童安慰道。
劍童猶豫了一下,快速道:“老爺,您當速速從大秦抽身,歸隱田園,求仙慕道,或可——”
“劍童大膽,竟敢泄露天機!劍童,劍童,收”
上方傳來金爐童子的厲喝。
劍童忍不住,“啊”了一聲。
立即有一束仙光落下,卷起劍童沒了蹤影。
“啊,金爐童子,手下留情!”另外三個小童慌手慌腳,飛遁到了夢境之外。
“不,別走,你們別走”李斯手舞足蹈,淚流滿面,悲傷大哭。
“老爺,您夢魘了?快醒醒,這只是噩夢,妾不走,妾就在這兒。”
床上的小妾被驚醒了。
或者說李斯胡亂揮手,將她打醒了。
她不敢叫痛,只抓住李丞相的手腕,柔聲安撫。
安撫的同時,她看著李斯的老臉,心中莫名有了幾分厭煩。
她自己都沒發現,此時的李丞相仿佛比往日少了一些威嚴與神圣。
放在往日,她絕對全心全意地順服,不會有一丁點的厭煩。
不是不敢厭煩,也不是性格好,壓抑住了厭煩,而是本能生不出厭煩。
現在見到他的老臉,還被打擾了睡眠,小妾甚至想抽他幾下。
李府瀟灑行,并沒讓小羽有太強的成就感與興奮感。
離開李府后,她沒花時間自鳴得意、沾沾自喜,緊接著她又去了另外十多家府邸。
也不管他們屬于三公九卿、王公貴胄中的哪一位,她只針對事兒,不針對個人。
只要藏匿了“大逆賊”,或者有批量奇人異士結社——如李府仰賢堂一樣,許多奇人異士聚在一起。
只要集會的人數超過五人,都會被小羽盯上。
盯上后,她便從天而落,進入他們所在的府邸。
如果他們傳召仆從,她就變成仆從進去送茶水果品,順便喊一聲“仙師老爹”。
對方應下,她多賺個“義父”,不答應她也不強求。
來日方長嘛!
她打算在咸陽住幾年,有足夠時間慢慢收獲“義父”。
如果他們不傳喚仆從,小羽就潛伏到附近竊聽。
通過咸陽之人與贏氏龍氣的親和程度,她能對他們進行分級:哪些人是鐵桿保皇黨,哪些是普通良民,哪些對朝廷有怨氣,哪些憎恨贏氏大秦,堪稱逆賊。
鐵桿保皇黨與大秦逆賊,又可以細分。
只要她愿意,甚至能弄出“叛之心三段”、“叛逆大宗師”、“叛逆宗師巔峰極限”、“半步叛逆宗師”.
小羽自己也不確定,她是真的有特殊天賦,還是養過龍脈、凝聚過人王權柄、見識過昆侖祖龍的緣故,她對贏氏龍氣的操控,可以做到“納米級”的精妙細致。
但區分保皇黨與逆賊,不等于能找到“讖語之案”的主謀。
有很多逆賊,只是心里痛恨大秦,厭惡贏氏皇朝。
但人家不搞事,或者沒能力搞事。
比如,被壓迫的老百姓,想造反都不敢。
要用“狐夢秘法”傳播讖語,普通煉氣士都玩不轉,更別說普通人。
又比如,清靜無為、德高望重的仙人,不關心人間王朝的更替,純粹不喜大秦的酷烈法度,不喜大秦權貴的貪婪奢靡,只冷眼旁觀,不搞事。
這種人完全沒必要招惹。
惹了不但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為自己、為大秦惹禍。
所以,小羽要挨個辨認。
她先鎖定“大逆”,再潛入到他們身邊,觀察、竊聽、觸發大滅爸 折騰了一晚上,她去過八十多座貴胄官宦之家,攏共拜了百來個新義父,竊聽到不少機密,但對“讖語之案”沒啥用。
四更天,天快亮了的時候。
小羽一個“縱躍”,跨越百里,來到秦嶺“黑冰臺”。
“拜見羽天師!”
依舊有鐵鷹銳士在巡邏。
還是昨晚的司馬鐵,率領一支十人隊,在黑平臺周圍循環往復地巡視。
“司馬將軍不用跟別人輪班嗎?”小羽好奇道。
司馬鐵爽朗一笑,道:“我們人仙雖不如真仙法力通天,可打坐煉氣、誦經養神的技法,卻是相差不多。
我打算多巡邏幾天,除夕多請幾天假。”
小羽掃視其他鐵鷹銳士,果然與昨夜的小隊不一樣,換了人。
“原來如此,諸位將軍你們忙。”
辭別這隊鐵鷹銳士,小羽進入三清殿,先給三清道祖上了一炷香,再拐到“地皇殿”。
找到正在偏廳打坐養氣的陽禮。
“有事?”
小羽故意加重腳步聲,陽禮早被驚醒了。
小羽從自己袖子里放出個紫色玉石蒲團,盤坐在陽禮對面,問道:“地皇殿主要負責什么工作?皇城陰曹司,是否歸道友管?”
陽禮盯著她屁股下的蒲團看了許久,眼睛直勾勾。
好一會兒,他不答反問,“羽仙子,你這個蒲團,貧道有點眼熟。”
“蒲團不都一樣?”小羽道。
“可上面的雷紋,像是神霄派的雷符。”陽禮道。
“神霄派的雷符算什么?我連神霄雷法都會。”小羽不以為然道。
陽禮收回視線,道:“只要和陰司鬼神相關的事務,地皇殿都可以管。
但我們不會主動插手城隍司的內部事務。
除非他們犯了朝廷的大忌諱,做出影響人道秩序之事。”
小羽道:“我正在調查的事,道友也曉得。
以狐仙秘法,在夢境中傳播讖語,理論上能被游神發現端倪。”
“羽仙子不是抓住了花員外和趙總管嗎?
沒發現端倪,要尋求鬼神相助了?”陽禮語氣中有了一分譏諷。
小羽沒好氣道:“你還有臉幸災樂禍,你不是地皇殿總管嗎?
游神可能吃里扒外,你調查過沒有?
我現在干的活,原本屬于你。
道友真該對我感激涕零。”
陽禮不悅道:“讖語明顯是人在傳播,與地皇殿有什么關系?
你或許可以將這番話說給灰鶴真人聽。”
太一道的灰鶴真人,是人皇殿主事。
先前孟岐也說過,讖語之案本該屬于人皇殿。
“你只說,游神若勾結叛逆,歸不歸你管?”小羽道。
陽禮沉默片刻,道:“你自己去找都城隍。咸陽都城隍為贏氏庶長(小宗之長,一般為秦王兄弟),名叫‘贏虔’,‘公子虔’你可聽說過?”
小羽想了想,才道:“莫非是殺商鞅的那個?”
“只有秦王能殺商鞅不過,你沒認錯人,就是商鞅時期的太子首傅。
他為人剛毅果決,勇武聰慧,曾是大秦國柱,絕對不會背叛贏氏皇族。”陽禮道。
小羽站起身,將蒲團收了,問道:“你不跟我一起去?”
“貧道要煉氣。”陽禮閉上雙目。
“似你這種人,怎么當上的地皇殿主事?”小羽鄙夷道。
陽禮表情激動,叫道:“若非孟真君挽留,五年前貧道就掛印而去!
你要是樂意,貧道現在將地皇殿主事的位置讓給你就怕你沒這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