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不是說七九天劫嗎?”雷震子疑惑道。
“天君不曉得最近剛發生的大澤龍宮之公案?”電吏伸出兩根手指,嘖嘖道:“兩位玄仙啊!天庭有諸多賺取天功之法,唯有教導出仙人的天功最高。
而教導出仙人弟子的天功中,又屬天仙弟子天功第一。
反過來,殺了仙人,尤其是天仙,罪孽也最大。”
雷震子道:“大澤龍宮之事,最近鬧得沸沸揚揚,四海龍王到現在仍舊在靈霄寶殿外叫屈,我豈能不知?
可我聽說水德星君即將了結此案。
羽鳳仙無罪,四海龍王和河伯誣告,要抵罪反坐。
之前他們喊冤,要懲罰羽鳳仙,現在輪到他們反坐了,又開始叫屈。
不僅是那幾天老龍,鐘山君、丹華夫人他們也坐實了‘誣告’之罪,同樣不會好過。”
電吏嘆道:“天君說的沒錯,大澤龍宮之案,羽鳳仙運氣好,大概要贏。
水德星君鐵面無私,任憑諸位大仙輪流勸說也沒用。
一旦星君有了決斷,玉帝陛下不會該判,肯定要執行。
可羽鳳仙縱然徹徹底底贏下了官司,她身上的劫氣卻不會消失呀!
殺戮仙人,逆反天命,這一樁樁都是要命的因果。”
功德是功德,因果是因果,劫氣是劫氣,相互有聯系,之間卻不能完全畫上等號。
十二金仙當年輔佐三皇五帝,如廣成子之流,甚至擔任人族大帝的老師。
他們占盡天時地利,蹭了多少人道功德?
那時只有老子與元始天尊的弟子,夠資格去輔佐人王。
“帝師”這一職位幾乎被他們壟斷,壟斷生意多賺錢?
可他們該渡劫照樣渡劫,甚至殺劫太甚,成為封神大劫爆發的直接原因。
“也對,殺了這么多仙人,肯定劫氣更重了。”雷震子嘆了口氣,從電吏手中接過“天劫神冊”。
里面沒有一個文字,卻詳細記錄了羽鳳仙身上劫氣的由來與演化過程。
如果普通人把腦袋伸過來,去看神冊中的內容,會看到好似“天氣預報”溫變圖、降水圖、云圖的復雜畫面。
雷震子不僅能看透“劫氣云圖”,還能看到星君們的計算過程。
并不是星君列出公式,神冊根據公式演化出AI劫氣圖。
而是先有劫氣變化的圖表,他們才能計算出數據,再將數據代入“公式”中,確定羽鳳仙該“享受”什么級別的天劫。
九九大天劫,只聽名稱就知道它的厲害。
“羽鳳仙這個殺才,明明是個女仙人,怎么殺性這么重,走到哪殺到哪。
占據了上方,依舊得理不饒人,從來不去以德服之,只干脆利落地一劍斬之。
手段異常殘暴。
爽是爽快了,可也只能爽快一時,屠戮仙人終究要沾染劫氣啊!”
雷震子合上神冊,輕輕吁了口氣。
經過他的仔細檢查,確定沒有人暗中搞鬼,故意坑害羽鳳仙.硬要說有誰害她,也只是玉帝與王母對她“罪加一等”:在該有的劫氣基礎上,又將天劫威力放大了足足四成!
但雷震子了解內情,不覺得羽鳳仙冤枉。
真以為偷吃大蟠桃、挑釁王母玉帝,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她不僅偷吃大蟠桃,還拒絕玉帝的法外開恩:去西昆侖當個“瑤池玉女”,為偷入蟠桃園之事贖罪千年。
天帝和王母不能憑空捏造罪行。
但若真的犯了事兒,被他們揪住了小辮子,是罪加一等,還是法外開恩,就看他們的心情了。
很顯然,羽鳳仙弄得玉帝和王母很不爽。
尤其是玉帝,早看她不順眼了。她還不自覺,還主動將把柄遞到祂手里。
電吏感慨道:“即便羽鳳仙老實本分,以和為貴,一旦確定提前渡三災之雷劫,還由天君親自主持,對她而言區別并不大。
竊天地之造化,奪命運之玄機,自然要接受天地之考驗。
任何仙人,都躲不過這一劫。
以羽鳳仙如今的高深道行,強大實力,縱然她不染殺劫,八成也是三九天劫。
由天君親自主持的天劫,三九天劫或九九天劫,沒太大區別,她都難以熬過去,要被劈死。”
玉帝雖然以她逆天而行(長城胡人之事),判決她提前激活三災之劫,可三災并非玉帝專門為她創造。
任何人修仙,只存完成了超凡脫俗的過程,都要經歷三災六劫。
道祖和玉帝也不例外。
吸收天地靈氣增強道行,領悟天地法則研究神通秘法,這兩種行為都在竊取天地之造化。
靈氣屬于天地,大道規則更屬于天地。
竊取了天地造化,怎能不付出代價?
哪怕小羽是吃蟠桃增加道行,依舊是盜竊天地造化。
她學習了那么多神通秘法,每增加一門,都掠奪更多造化,都要付出代價。
想要無災無劫,就該如她在鳳棲崖遇到的散仙朋友一樣,不惹紅塵,不強求改天換地的大神通。
當然,凡事有利必有弊,好處與代價必定同時存在。假如某一天,小羽從觀摩學習已有的天地法則,進步為創造天地未有之仙道或神道規則。
比如,她的劍招超越“劍靈”境界,化為一種天地規則。
那時她反而有大功于天地。
圣人有功德至寶,殺人不沾因果與劫氣。
將功德至寶頂在頭上,天劫都會自然消散。
這種“功德”并非陰功或善功,而是天地大功德。
做個好人就有陰功,可有時候殺人如麻反而對天地有利,有天地大功德。
比如巫妖爭霸的太古時代,妖皇天庭與大地上的巫族年年征戰,打得天穹破碎,大地陸沉,已威脅到盤古世界的存續。
滅殺這兩族的大能,反而有天地大功德。
三清的功德,有不少都是那時候積攢的。
若像絳霄仙子他們一樣逍遙快活,雖然少災少劫,卻注定無法跳出輪回、不入五行。
只能說選擇的道路不同,沿途觀賞到的美景,以及付出的代價,也都不一樣。
“天君,時辰差不多到了吧?”又等待片刻,人間已過去兩天兩夜,電吏手持神冊,向雷震子請示,“此時該降下初雷,提醒渡劫人了。”
無論是自然天劫,還是“人工駕駛”的天劫,都不可能沒頭沒腦,突然劈下去。
在天劫正式到來前,渡劫者會心有所感。
小羽不就提前好幾天,心中煩躁不安、掐指一算,立即算到自己三災中的雷劫將要來臨?
她當時不僅沒好好準備,反而讓值日功曹繼續幫她時間加速,浪費了幾十天寶貴的準備時間。
如今天劫時間正式到來,也會有“初雷”提醒渡劫者:放下手頭之事,趕緊找個遠離市鎮的地方,閉目打坐,好好養精蓄銳,等待天劫降臨。
雷震子心里有些替羽鳳仙擔憂,卻無法違抗自己的神職。
“豎起霹靂旗!”
隨著他一聲令下,立即有一名電吏出列,在羽鳳仙上空掛起一面印有銀色雷紋的紫色三角旗。
此時羽鳳仙頭頂的天空,立即烏云密布,有雷雨之征兆。
“擊打雷鼓!”雷震子再次出聲下令。
兩個力士“哼哧哼哧”拉動四輪鐵車,來到雷震子身側,雷車之上架了個八十寸的大鼓。
大鼓跟前還站著個脫下上衣,手持鼓槌的雷部神將,也算“雷公”。
“轟隆隆!”此時羽鳳仙頭頂的烏云中,已經有沉悶的雷聲傳來。
雷震子抖動風雷雙翅,一道道藍白色雷電環繞在周身。
他也將手中的雷公錘與雷鑿高高舉起。
“有請天雷令!”他擺出敲擊雷鑿的姿勢,發出威嚴的吶喊。
只要天雷令到來,下一瞬他便要激發天雷,算是“初雷”,提醒羽鳳仙趕緊跑去荒山野嶺,準備渡劫。
可雷云之上靜悄悄,沒任何反應。
雷震子愣了一下,再次朝神霄玉清府(雷部總舵)喊道:“有請天雷令!”
雷云之上還是靜悄悄。
氣氛變得有些詭異,眾力士與電吏面面相覷。
雷震子心中驚疑不定,又將雷公錘和雷鑿收了起來,雙手空出來后,當著眾人的面連連掐算。
好一會兒,他表情奇怪道:“收了雷鼓和霹靂旗,我們——你們在這兒等著,本君先回府辦差。”
電吏慌忙道:“天君,雷劫正當時,您這會兒回去辦差現在不就是在辦差?雷劈羽鳳仙,才是當務之急啊!”
雷震子嘆道:“你們也看到了,請不來‘天雷令’,說明此時并非雷劫之時。”
電吏也曉得規矩,天劫雖然可以由雷神操控,但具體什么時候降下初雷,雷霆什么威力,都是“老天爺”規定好了的。
“雷神”純粹一個工具人,不能擅自更改分毫。
“天雷令”如同監斬官扔出去的簽令。
監斬官不扔“斬”字簽令,刀斧手絕對不敢動彈分毫。
“明明時辰已到,為何‘天雷令’不到?”電吏疑惑道。
雷震子眼中閃爍神光,朝人間界瞥了一眼,道:“興許‘老天爺’改了時辰,類似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等著吧。”
電吏也探頭往下看,隱隱約約看到劫氣盤繞處,一個白須白發的老道士,坐在牛車上侃侃而談。
“天君,可是羽鳳仙再次改名換貌的緣故?”他疑惑不解,道:“改變名字,更換形貌,的確可以‘欺天改運’。
可這次玉帝派天君來降雷,天君絲毫未被欺騙呀!”
別說改換形貌,單純只改變名字,都可能躲避厄運。
民間便有“改名換運”的說法,不是迷信.呃,在盤古世界并非迷信。
原理也簡單:生死簿上記錄的是“張三”該如何如何,關我“李四”什么事兒?
——你們這群鬼差要抓魯迅是吧?關我周樹人什么事兒?
這是可能真實發生的。
這種改名換運之法,也是一種“秘術”。
不僅需要特殊的儀式,還得秘密進行,除了自己,連鬼神都不能知曉。
若直接對熟人宣布:從今天開始,我不叫“張三”了,改名叫“李四”。
沒用,別人知道了,騙不了鬼神。
只有鬼神都不知,才可能暫時騙過生死簿。
尤其是很多命數,都要靠鬼神來執行。
鬼神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可能認錯人。
沒辦法,在盤古世界,名字擁有真實不虛的力量。比如“呼名落馬”,比如紫金葫蘆,都要知道對方的名字,且名字被對方認可。
若使用儀式施展“換名秘法”,徹底否定原本的“張三”之名,對他使用呼名落馬,喊“張三”,沒用。
當然,這種改命換運,頂多隱瞞一輩子。
一旦人死了,靈魂進入陰曹地府,無論如何也得暴露,到時候懲罰加倍。
此次針對羽鳳仙的天劫,玉帝特意安排雷震子來主持雷劫,就因為雷震子極為擅長破解地煞變化躲三災之法。
別說換名字,先前小羽變成一塊石頭,他也能直接看破。
現在用“霹靂旗”定住她,她往哪走,天上的雷云便跟到哪,絕對不會弄錯。
連區區電吏,都看到她此時變成了“無崖子”。
按理說,都鎖定她了,她無論怎么換名改貌都沒用。
可代表了斬立決的“天雷令”始終沒出現。
雷震子眼射神光,掃視下界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在“無崖子”身前,如牛馬一樣拉車的凡人少年身上,沉吟道:“不是改換名字和形貌的緣故,是她身邊有一位命格奇特的大貴人。
原本纏繞在她身周的災劫之氣,此時已被貴人的貴氣沖散。”
“什么大貴人?”電吏有些懵逼,“哪里有什么大貴人?”
雷震子淡淡道:“你仔細看與羽鳳仙同行之人,拉車的少年,以及和羽鳳仙同坐牛車的老婦人。
他們正在羽鳳仙身邊,劫雷一旦在此時落在羽鳳仙頭上,必定波及到他們。
可他們福運太強,劫雷不能也不許靠近他們。
劫雷壓根劈不下去,故而‘天雷令’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