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交果然得到了仙人眷顧！”
小羽最后看了一眼茍家老宅，身子往下一縮，鉆進泥土中，消失在平鄉縣城。
她之所以蹲守老神仙，是因為她在回茍家之前，在縣城周圍檢查了好幾遍，連六丁六甲的毛都沒見到。
當時她心中便有所猜測：六丁六甲不在現場，會不會派遣六丁六甲守護茍交的仙人親自下場了？
反正猜錯了也不用付出什么代價。
結果比她預料的還要好，只等了不到一個時辰，果真有老神仙出現在茍家。
可惜老神仙太“害羞”，一句話不說，見到她就跑。
小羽死活想不明白他跑什么。
明明他氣息縹緲難測，讓她都摸不清底細，猜不透實力。
縱然她有攀關系的心思，可她的主要目的，的確是打聽仙人對茍交的安排。
如果大仙有安排，對茍家的事務，她會盡量少地干涉，主動配合老仙人度化茍交或茍天門。
如果大仙沒安排，她早點傳授仙法給茍天門。
可老神仙一句話都不聽她說。她不明白，即便她是一坨臭狗屎，如今得罪了星君、得罪了金仙大能，越發沾染不得，可跟她說幾句話，能要了他的命？
小羽一直土遁離開平鄉縣二十里，開啟陰陽路，進入陰間，將玉骨鈴鐺從袖子里取出來。
“當當當”
隨著她晃動鈴鐺，一陣詭異的鈴聲，在陰間中遠遠傳開。
鈴聲有種黏稠感，飄向遠處的過程中，仿佛黏稠的麻糖在拉絲。
糖絲兒越拉越長，越拉越細，飄到十丈外，聲音低不可聞。
“汪汪”僅僅過去三分鐘，一條大黃狗從遠處的鬼霧中沖出來。
“主人，您干啥去了，怎么耽擱這么久？”
小強沖過來，“嗖”的一下化為一束金光，鉆進玉骨鈴鐺中。
“我被人發現了‘羽鳳仙’的身份。一群仙人，一群龍君，要合謀害我性命，奪我大蟠桃呢！”
小羽一邊朝著小溪村的方向土遁，一邊簡明扼要地，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講述一遍。
“他們蠢啊，主人你壓根沒蟠桃了。已經是天仙，已經長生久視，為了莫須有的東西，直接冒丟掉性命的風險，無論怎么算都劃不來吧？”小強難以理解。
小羽不置可否，也不想再聊這個話題，只問道：“你這大半個月在干什么？”
小強尷尬道：“俺按照主人的吩咐，一直在周圍尋找狗妖連一根狗毛都沒遇到。反倒是被別人當成狗妖，在五十里外的高梁山，當了個‘巡山把總’。
主人你不曉得，中華神州的神道規矩異常森嚴。
野生妖精必須找山神或土地登記，不然會被當成妖邪，被鬼神標記、被道士或人仙武者活活打死。
俺要打探消息，難免接觸到鬼神妖物，一旦暴露，他們便要拉我上山，給高梁山山神當看門狗。”
“你來歷不明，怎么登記造冊？”小羽道。
“俺說自己一直在山野浪蕩，沒有家，不曉得出身何處。山神便給俺一個木牌，讓俺當祂的‘家里人’。嗯，家里狗，算是有了身份來歷。”小強道。
小羽驚訝道：“不需要用生死簿審查你的前世今生嗎？”
小強道：“需要，也可以不用如此嚴格。山神是個熊精，最近正悄悄招兵買馬，想要在亂世中大干一場。
有點像人類大戶人家，暗中蓄養仆從門客。
比如早前在廣川縣遇到的荀家。
荀家千年郡望，蓄養了很多奴仆死士，都沒在官府登記造冊。”
小羽有些無語，“果然是亂世出妖孽，堂堂山神，竟知法犯法，蓄養妖物參與爭龍。”
小強道：“俺聽‘熊山君’的意思，他已經當了兩千年山神，一直沒有晉升，也絲毫看不到晉升的跡象，快熬不住了。
他想向上爬幾步，最好能夠得到人皇冊封，去五岳當大神。”
“五岳的神位，一個蘿卜一個坑，早被人占了，他想屁吃呢！”小羽道。
“所以他要悄悄蓄養私兵，將來風云突變，他乘勢揭竿而起。
有了雄厚資本，人皇自然會幫他打落一些站在人皇對立面的大神，扶植他上位。”小強道。
小羽有點驚訝，道：“一個小小的高梁山，攏共不到兩百丈高，方圓十來里，屁大點地方，一個小山神竟有如此野望，還能想這么深。
果然是大澤出蛟龍。
神州大地上，連山精野怪都格外不同凡響。”
“確實比西蜀那邊強多了，俺跟著翠兒剪除妖魔，也曾見過山神土地。
他們給俺的感覺，遠不如熊山君，像個村漢土鱉。
對了，主人，俺雖然沒找到咬斷茍天門左腿的野狗，卻幫主人打聽到一件極為重要的消息。”
小強的語氣忽然變得十分興奮，“你的地煞變化之法，是不是不完整？
俺知道哪里有完整的‘地煞七十二變’和‘天罡三十六變’！
天罡三十六變還是天仙法呢，可以修煉成天仙。”
小羽先驚，又懷疑，道：“大仙的洞府里，肯定能找到地煞七十二變、天罡三十六變。”
“不，不是大仙的洞府雖然也有大仙鎮守，但主人您應該不會害怕。”
小強叫道：“您可還記得‘大秦六大劍仙’？蠱劍仙蟲達，大齊劍仙張仲，越國劍仙趙處女，關中劍仙蓋聶，古衛國劍仙孔周，白云洞主袁公。
袁公鎮守的白云洞內，直接在山壁上刻錄了一百零八幅畫。
它們分別代表七十二種小神通，和三十六門大神通。
只有將七十二種小神通學全了，才有機會融會貫通，領悟完整的地煞七十二變。
天罡三十六變也類似。
主要掌握三十六種大神通，將三十六種神通融為一體，才算天仙法。
每隔幾年、十幾年，就會有有緣人進入白云洞，學到部分地煞變化之法。
如果福緣足夠，甚至能窺探到天罡三十六變的奧秘、
主人您當年才十二三歲，都敢得罪大秦蠱劍仙蟲達。
袁公也不過和蟲達齊名，應該值得您鋌而走險。”
小羽驚訝道：“這條消息從哪聽來的？保不保真？”
小強道：“聽熊山君說的，應該是真的。因為今年四月末，他曾經去過白云洞。
雖然沒能真個進入，卻從別人手中換得一門‘吞刀食劍’的神通。
吞刀食劍可是地煞七十二變之一呢！”
“像凡人雜耍一樣，把刀劍吞入喉嚨里不死？”小羽問道。
小強道：“可以跟雜耍一樣，也可以硬生生嚼吃刀劍，在腹中煉就一口先天庚金之氣。
然后再將庚金之氣從鼻孔與嘴巴噴出來，化為凌厲刀氣、劍氣傷人，非常厲害。
熊山君親自為咱們演示過。
他吞下一口玄鐵寶劍，使勁揉肚子三下，再使勁一捶肚皮，‘噗嗤’一下，吐出百丈金燦燦的劍光，把一塊十丈長的山石直接劈成兩片。”
小羽驚疑不定，“這似乎真是地煞變化之法。”
如果換成其他修行者，聽到小強的講述，只會將“吞刀”當成一門厲害的神通。
小羽卻學過《八九玄功》，立即透過表面看到了本質：本質是“吞刀”神通在解構刀兵的“先天之氣”。
地煞變化的原理是天地萬物本質上是一種氣。養一口“元始之氣”，元始之氣能夠“一生三，三生萬物”，變化成代表萬物的先天之氣，再從先天之氣變化為對應的實體物品。
比如，小羽用自己的元始之氣，變化成一團庚金之氣，而庚金之氣便是刀兵的本質。
“進入白云洞，需要什么條件？”小羽問道。
小強道：“這個俺也不清楚，熊山君找到了白云洞，卻腳程慢，錯過了時間，沒能真個進入。
聽他的意思，似乎只要找到云夢崖，然后等袁公離開，就可以偷偷摸進去。
只不過測算云夢崖的位置、準確把握袁公離開的時間，的確有些困難。
云夢崖并非固定在某一處，仿佛水澤中的移動島嶼，一直在神州各地移動。
可能今年在大陸澤，幾百年后跑到震澤。
袁公何時離開，更是沒個定數。”
小羽疑惑道：“既然時機和位置很難把握，如他那樣的小山神，怎么找到白云洞的？”
小強道：“從今年二月份開始，忽然有小道消息在北方諸郡流傳。
說四月二十八，袁公要上天庭朝拜玉帝，云夢崖在大澤鄉周圍現世。
不僅熊山君去了，很多奇人異士、山精水怪都去了，足有三四百人呢。”
小羽秀眉微蹙，道：“我不就是從北方南下中原，怎么從沒聽說過白云洞仙法之事？”
小強道：“那段時間，主人你的確身處北方。
可你一直跟那茍交游蕩市井，壓根沒跟鬼神精怪有什么交集呀！”
“胡說，我帶著茍交降妖除魔，天天遇到妖魔鬼怪。”小羽道。
“唉，他們如同流寇，和熊山君這種有家有業的‘大豪’能一樣？
你得進入神州煉氣圈子，跟神靈、修仙者打探消息。”小強嘆道。
“我身份尷尬，神州各地都在流傳我偷走幾百顆大蟠桃的消息，哪敢主動尋找神州煉氣士？”小羽道。
“算了，如今都快七月份了，時間早已錯過，說再多也沒用。”
小羽心中的確有幾分懊惱和遺憾，但更多還是疑惑。
仙法直接刻錄在山洞石壁上，已經有點扯。
外人都知道這件事，每隔幾年，就有“有緣人”進入其中，直接學習仙法。
聽著不僅扯淡，小羽還感覺有些不對勁。
仿佛當初剛聽到崔生的故事，透著幾分邪氣。
“主人，咱們現在是在干啥？”片刻后，小強疑惑道。
小羽帶著玉骨鈴鐺，一邊快速在陰間穿梭，一邊跟它說話。
這會兒她已經停下來，并離開了陰間，躲在泥土中，變成了一坨石頭。
“我的天劫快要來了，算上今晚，也不會超過三天。我先變成石頭試試看，看能否躲過去。”
“啊，主人你才修煉幾年，如今二十冒頭，怎么就要渡天劫了？”小強驚道。
“老天要懲罰我，讓我提前渡劫。行了，你別廢話，別打擾我修煉。”
哪怕變成一塊石頭，小羽也是一塊勤奮的石頭。
“唉，即便變成石頭又有什么用？玉帝要我親自動手，你的變化之法能騙過自然天劫，卻騙不過由我主持的雷劫啊！”
與此同時，九天之上的雷云中，雷震子已經鎖定了下界的小羽。
他沒聽到她和小強的對話，也看不清她的具體行動。
他只是通過她身上散發的劫氣，感應到她使用了地煞變化之術，從一個大活人變成沒有生命的大石頭。
自然天劫失去她的蹤影，主持雷劫的雷震子立即有所感應。
他還打開天眼，掃視下界羽鳳仙的蹤跡。
沒看到人，只模模糊糊看到一塊干干凈凈沒一絲劫氣的大石頭。
因為石頭沒有劫氣，故而自然天劫無法鎖定目標。
菩提老祖傳授悟空的“躲三災”之法，便是這個原理。
自然天劫如同人工智能，漏洞明顯，可以騙過去。
現在AI無法找到小羽，“天道警報”拉響，立即從AI模式，換成雷神手動操作。
其實悟空也有類似的經歷。他明明成就天仙，還學會了躲三災之法，結果地府鬼神依舊將他魂魄勾走。
自然災劫收拾不了你，難道不能人工干預？
任憑你神通多厲害，總有破你神通的法子。
“天君，雷車已經拉來了。”
雷震子心中感慨時，由兩名電吏領頭，帶著一群“雷車力士”飛了過來。
那些力士一個個膀大腰圓，仿佛駱駝祥子，雙手握住雷車把手，手臂筋肉鼓起，哼哧哼哧，顯得很用力。
“這么多力士、雷車？“雷震子掃視了一圈，竟發現過來了一個車隊。
九九八十一個雷車力士，九九八十一輛雷車。
這么多雷霆全部劈下去，羽鳳仙別說變成石頭，變成一塊鐵，也得燒成鐵水。
電吏將手中神冊打開，說道：“天君您瞧，這是二十八位星君，來回計算了好幾遍的結果，羽鳳仙的確當受九九八十一重大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