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有些無語，“如果你們一開始便將田儋當個‘人’，等到懷疑我藏在龍宮中時，他早將我的異常說了出來。”
丹華夫人道：“或許能提前幾天。得知你可能偽裝成了龍宮之人，田儋便不再抗拒，讓龍君檢查他的門客。
等到兩天后，他才靈機一動，恍然大悟，找到我們，激動說自己發現了羽鳳仙。
其實，即便沒有他靈機一動，你也沒露出任何破綻，我們也早晚會懷疑你。
不是針對誰，龍宮之人早晚要全部排查一遍，區別只在誰先誰后。”
小羽冷笑道：“如果你們真按照這種愚蠢的法子排查，一輩子也別想找到我。”
丹華夫人瞥了她一眼，眼神中隱藏了不屑，卻沉默不言。
“怎么，你不服氣？”小羽也輕蔑地瞥了她一眼，“我要是真的想躲，別說逐一排查，你們將龍宮之人，上到龍君下到看門的蝦兵，全部宰了，也別想碰到我一根毫毛。”
她又不是只能變成李虹。
他們只是排查活人，她變成一塊石頭，在水里沉睡個千百年，誰能發現異常？
“羽仙子，大牙真君信誓旦旦，他說只要被他‘大牙神算’算過一遍，無論誰都逃不掉。
只要你還在龍宮，只要費力氣一一排查，哪怕你變成一塊石頭、一粒沙子，也能找出來。”丹華夫人道。
小羽一驚，很想立即把大牙真君拉過來，拷問他的“大牙神算”。
老道士教她的紫微斗數，用到今天依舊不過時，還能繼續幫助她瞞天過海，真的很厲害。
可如果能取長補短，讓自己的天機術更厲害一些，她肯定不會拒絕。
丹華夫人遲疑了一下，又繼續道：“不過羽仙子的變化之術，的確驚天地泣鬼神。
縱然我們對你有了懷疑，依舊沒發現半點破綻。
無論觀察你的形貌，望你的氣，都沒問題。
甚至龍君還用水府神印，檢查了你靈魂中的‘東南巡河神道符箓’。
當田儋和鐘山君他們懷疑你時，敖宇信誓旦旦，用自己的名譽發誓，你絕對是真正的李虹。”
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形貌、氣象、腦海中神箓，完美無缺。
龍君可是李虹的主神啊！
連主神都能欺騙，我活了百萬年，從沒見過這么高明的地煞變化之法。”
小羽面有得意之色，“你道行低，閱歷不足。鐘山君和大牙真君怎么說？他們可見識過？”
“他們雖是天仙，卻是我的晚輩，身份和見識都不如我。”丹華夫人不忿道。
“問你什么，你答什么。還要我一直提醒你現在的身份處境，讓你尷尬難堪？”小羽淡淡道。
丹華夫人垂下眼眸，把怨恨藏在心底，悶聲道：“他們終究是還丹將熟的天仙，雖然驚奇卻不如我們震驚。
大牙真君還說，變化之法分為好幾個境界，有人性巧，學習變化之法的速度特別快，境界特別高；有人性拙，天生不適合變化之法，縱然修煉了高明的地煞之法，也破綻百出。
他們說你只是在變化之法上極有天賦，還在地煞之法中融合了天機術、神道之術，故而能瞞過肉眼。
但無論什么變化，都瞞不過‘天地’。
大牙真君的‘牙牌神數’，量算的就是天地。”
小羽道：“敖宇都為我打包票了，你們怎么發現問題的？”
丹華夫人表情奇怪地說：“很簡單，讓值日功曹檢查你過去的言行。”
“有破綻？”小羽問道。
丹華夫人道：“羽仙子很精明，如果沒我在現場，你必定又能將他們糊弄過去。
可你在小有洞天門口弄神通，我豈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派侍女出門？”
小羽恍然，當日她變成洞天侍女騙李虹，雖然用蜃景遮掩了暗算李虹的過程，但侍女出現在那，本身就是一個不小的漏洞。
龍宮的功曹發現不了端倪，可只要詢問了丹華夫人，立即拆穿身份。
“唉，連這種小細節都窮究到底，難怪你們折騰了大半個月。”
“你為何不害怕，還一直留在龍宮，沒有悄悄逃走？只要遠離大陸澤，遠離龍宮和大牙真君，他便無法掐算你的位置。”丹華夫人問道。
小羽冷笑道：“憑你們這群臭魚爛蝦，也配讓我逃走？
你即便愚蠢虛榮，現在的結果還不明顯？
誰勝者為王，誰淪為階下囚，千萬年的道行化為烏有？”
“如果你不是突然奪走敖宇黃河大陣的控制權，公平公正兩軍對壘，你絕對贏不了。”丹華夫人情緒又開始激動。
小羽沒好氣道：“說你是蠢豬，你還真的拼命賣蠢呀！你們都要用濁水黃河大陣對付我，我憑什么不能反過來用它對付你們？”
丹華夫人鬼臉表情一滯，喃喃道：“可為什么你能掌控龍宮的法陣？
濁水黃河陣模仿自河伯的‘九曲黃河萬沙陣’，屬于五品仙陣，威能超越了一件上等后天靈寶。
而且，操控法陣需要黃河水神權柄。
你吃蟠桃成仙，頂多成就了仙靈之體，憑什么和天庭冊封的龍神搶奪水神權柄？”
小羽淡淡道：“你以為過去半個多月，我在龍宮四處游蕩，是為了什么？
管你幾品神陣，肯定有不少破綻。
你們恐怕都不曉得，構成濁水黃河陣的所有陣眼，早已打上我的精神烙印。”
“龍君敖宇可是龍宮之主，是陣法真正的主人啊！”丹華夫人叫道。
“我若是凡人，能有今日的成就？行了，你現在是囚犯，只能我問你，你沒提問的資格。”
小羽忽然再次抬頭看向“天空”，眉頭漸漸皺起。
又有符使和功曹神過來了。
功曹神甚至直接懸浮在大澤之上，用時光神通回溯先前的戰斗。
如此肆無忌憚，完全不將還在運轉的濁水黃河陣放在心上。
似乎十分確定她不敢、或者不能用黃河陣對他做什么。
——八成是天庭的神靈！
猶豫了一下，她眼中閃過一道狠色，再次伸手虛握。
天河水府（水泡）中丹華夫人的視角，小羽做了個抬手的動作；外面濃霧繚、大雨滂沱的大澤之上，則憑空從水下伸出一只巨大的水之手掌。
明明是水做的手掌，卻直接伸進神道法則，將一束流光抓在掌心，又迅速縮回大澤。
“嗖嗖嗖！！”附近七八道流光，立即四散奔逃，眨眼間離開大澤范圍。
都怕了，逃了。
“噗通”一個身穿銀色華麗甲胄，體表散發金色神光的天神，重重砸落在水泡外的龍宮廢墟中。
丹華夫人清楚看到天神鎧甲上熟悉的云紋圖案，驚道：“這是天庭的四值功曹！一定是天帝派人來探查情況，你竟然連天帝的人都敢抓？！”
“不，這不是天帝的人，一定是你們這群匪徒豢養的‘道宮功曹’。”小羽語氣肯定，目光湛湛。
“這就是天庭功曹神，你看他胸口的星圖和云紋。星圖代表他率屬的星宮，云紋則是外派在三界巡查。
若是胸口圖案非云紋，而是宮殿，則代表了駐扎在天庭某宮殿的神將。
這是天庭神將的規矩，很好確認。”丹華夫人激動道。
小羽一揮手，純陽煞火將她淹沒。
“啊啊”丹華夫人凄厲慘嚎，“你問什么，我都老實配合，為何還要折磨我？啊啊，痛殺人也，我的魂魄要消散啦”
小羽撤去煞火，淡淡道：“你老實坦白，這個神靈是不是來自小有洞天，是你的下屬？”
丹華夫人剛要罵“你夾腦風呀，我都解釋得這么清楚，你還在這兒胡攪蠻纏”.胡攪蠻纏她心中一動，忽然明悟了，連連點頭，道：“沒錯，這是小有洞天的功曹，羽仙子神目如電，一下子看穿我的謊言。”
小羽溫和笑道：“夫人，咱現在去小有洞天做客，你覺得如何？”
丹華夫人心中破口大罵：現在知道怕了？知道怕，還敢擒拿天庭的功曹神？
“現在絕非去小有洞天的好時機。”她委婉解釋道：“在人間，小有洞天仿佛是個遺世獨立的封閉仙境。
可在天庭神仙眼中，從天庭往下看，直接看到一片片宛若人間城池的洞天。”
從人間進入小有洞天，只有蚌殼大門一條主干道。
崔生茍生走的幽深隧道，屬于“狗洞”。
可在天庭的視角，位于中界的洞天，猶如云海中的島嶼，直接從天庭降落，可以降落到任何一處洞天。
說白了，對人類而言，洞天福地高不可攀，遇到一個、進入其中，都是一生難求的奇遇。
可在天庭神仙看來，洞天福地和“街頭巷尾”沒區別。
按照丹華夫人的意思，小羽想躲進小有洞天，讓天庭神靈找不出，或者不好下手，完全是異想天開。
小羽瞇著眼睛，道：“你為洞天之主，肯定能封閉洞天。”
丹華夫人搖頭道：“封閉不了，洞天是我的，也是天庭、是瑤池的。
尤其是現在，我已經死了，不再是洞天之主了。”
最后一句，她說得無比苦澀，語氣中有濃濃的絕望和悔恨。
小羽道：“小有洞天原本應該只是個陰間福地，對吧？
你原本是凡人，早死了，死后葬在風水寶地，形成一座陰間福地。”
丹華夫人情緒低落，木然道：“我是一百三十萬年前，顓頊帝的臣子，也是有高氏的女王。
但我并非凡人。
我生來便有仙骨，放在現代，成就金仙也易如反掌。
可上古時代，仙道不昌。
連仙武都不成熟，當時的主流修行，是學習巫人的巫術。
我信奉后土娘娘，是一位掌握幽冥道的大巫，可以溝通幽冥中的鬼神。
在我活著時，王母娘娘就曾召我去天上當天神。
我雖然敬重王母娘娘，可當天神太沒出息、也太沒前途。
我跟娘娘說，等死后成為鬼神，再去瑤池拜會她，娘娘很高興，賜予我一枚絳雪丹然后我才有今天的成就，小有洞天雖是我的福地，卻也是天庭的洞天。”
小羽皺眉道：“你說詳細點，給你一枚絳雪丹之后呢？絳雪丹有什么功效？”
丹華夫人怔了怔，“咱們不是在說小有洞天嗎？”
“別廢話，問你什么，你答什么。”小羽喝道。
她帶著茍交在壁虎坡尋找“崔生井”的異常之處，不就是心中有很多疑問嘛！
如今小有洞天之主就在邊上，還任她予取予求，她當然要詳細審問。
丹華夫人忍氣吞聲，道：“王母娘娘跟我說，絳雪丹不能助我長生不死，但服用后，肉身雖死不壞。
她還屏退左右，悄悄告訴我一人‘太陰煉形’的秘法。
比如，如何到陰間開采黑陰木制作棺木。
比如，娘娘告誡我，棺木盡量大，墓穴也盡量寬敞，但墳墓千萬別挖太深，要通風！
不是挖個小孔通風，是讓泥土疏松而有微風。
有了微弱的陰風托起，魄便不會沉入地下。
再在嘴里含一塊寶玉壓著，魂便不會徹底騰空而去。
魄不下沉，魂不飛走，肉身又借助絳雪丹得以保存。
如此陰陽調和，孕養百年，得遇生人交精之氣，便可再次生還，飛升成仙。”
“交精之氣是啥意思？”小羽問道。
“你也是女仙，怎么連交精之氣都不懂？”丹華夫人忍不住給了她一個鄙視的眼神，“男女之事，人倫大道，陰陽交合，交換各自的原初精氣。”
小羽沒好氣道：“也只有你這樣的死鬼，才需要奪取男子精氣陽氣，讓自己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