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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將赤發魔收起來,又單獨找吊死鬼趙二狗,詢問了同樣的問題。
趙二狗道:“小鬼應該看見了茍生,還知道他偷吃了我下過咒的豆子。
可是小鬼一直像是看不到他.應該是想不起來他,眼中只盯著道長了。
當時小鬼八成被鬼迷了,腦子不清醒了。
后來道長身上的雷符將山神爺爺腦袋炸掉,小鬼都絕了今晚繼續行兇的打算。
可不曉得何故,道長與那黑臉書生幾句話的功夫,小鬼立即聞到他身上的美味咳咳咳,小鬼聞到他身上活人的味道。
他心里有鬼,小鬼便鉆進他心里,引誘他去當吊死鬼。
沒想到他心里雖有了鬼,卻能降服心中之鬼。
可見那書生果然是讀過幾年圣賢書,心中頗有幾分光明境。”
小羽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問道:“你過去可曾遇到如茍生一樣的人?”
趙二狗遲疑不決,道:“或許遇到過,但小鬼心里迷糊,真遇到了也忽略了。
就像先前一直盯著道長,忽視了茍生。”
“這種時候還敢在貧道面前放刁,真以為咱的‘奔雷手’是浪得虛名?”
小羽冷哼一聲,眼中閃爍幽暗光芒,瞳孔與眼白消失,化為黑色漩渦。
趙二狗仿佛碗里的一根面條,已經被嘴巴含住一端,此時嘴巴用力一吸,面條“嗖”的一下化為一條黑線,進入小羽瞳孔內。
在趙二狗自身的視角,他只是一晃神,便出現在充滿雷霆與黑暗魔力的世界。
他好似耶穌如果他曉得耶穌的話。
雙手、雙腳、脖子都被雷霆釘在虛空,成了個“十”字。
黑暗魔力如同磨盤,而他則是落入磨盤內的豆子。
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與痛苦,瞬間席卷他全身。
“大仙饒命,蘿卜大仙,小鬼曉得厲害了,小鬼什么都說!”
“那就快點說。”
小羽的聲音仿佛是整個世界發出來的。
她即是世界,她的意志即是世界意志,是天意。
現在天意加持在死鬼趙二狗身上,讓他無比恐慌的同時,心中還全是無法反抗的虛弱與懦弱。
這便是吸收宇文博萬魂幡后,新的“魔眼大法”。
或者說,《魔眼大法》終于有了第三招——魔眼鬼域。
如同它的名字,構筑一片專屬亡魂(靈魂)的領域。
有點類似萬魂幡中用來束縛百萬怨魂的魔域。
萬魂幡內部的魔域,如同一個小世界,里面的亡魂是構成小世界的一部分。
亡魂數量越多、質量越高,魔域(小世界)越強,萬魂幡這一法寶威能越強。
萬魂幡的主人,猶如魔域的天道主宰。
里面的亡魂完全無法反抗,只能任由宇文博操控。
小羽如果拷問到宇文博的魔功,或許能將一雙肉眼煉成“萬魂魔瞳”。
她沒拷問到魔功,但她之前在天河中,觀看了鯨墟由一團“先天一炁”演化小千世界的經過。
她也將奪取自萬魂幡的“先天魔氣”,演化成一片鎮壓靈魂的領域。
嗯,只能算領域,不是小千世界。
能有這種境界,還是參考了《白起兵書》中“武神領域”的技巧與原理。
就像盤古世界的凡人,無法反抗老天。
魔眼魂域內的趙二狗,也無法反抗小羽直接施加在他身上的意志。
小羽的思想化為魔眼魂域的“天道意志”,比泰山還要真實、沉重。
“大秦乃三界唯一的‘神州’,普通百姓已是幾世修功德的善士,讀書人尤其尊貴。
讀圣賢書將道與理,真正讀進了心里。
道與理會化為永恒的光明,照耀出明光本性,更難被鬼祟邪物侵害。”
這番話絕不該出自一個名叫“二狗”的普通獵戶之口。
呃,大多數“二狗”都出身低微,沒啥見識。
可難保某些“二狗”走狗屎運,得到奇遇。
比如天門鎮的二狗,比如這個趙二狗。
“這樣的讀書人,你遇到后,一般會怎么對付?”小羽問道。
趙二狗此時就像個被擊潰心房的懦夫,完全控制不住內心的懦弱,無法反抗小羽的意志。
他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一般遇到了,我也發現不了,傷害不了。
就像茍生,我明明見到他進入廟里,卻好似我成了活人,他成了鬼道中的鬼。
可這類人比普通人更有價值。
害了他,我能奪取他的命數,山神爺爺能吃他的肉和精魂。
是大補之物!
要害這類人,一定要讓他先疑神疑鬼,心中的光明有了影子,才能生出鬼。
他心里一旦有了鬼,便好似鬼道中的鬼,主動現身在人間,會被凡人武士用刀氣傷害到。
所以,我經常做些奇怪的事,像是夜深人靜時,拋磚揭瓦,屋外學妙齡女郎叫喚,總之要弄出動靜,驚擾他們,讓他們看到、聽到。”
小羽嘆息道:“心被色相所迷,便失去了清凈本性。”
其實早該在茍生說自己三年流浪,沒遇到一件奇幻事兒時,她便想明白緣由。
烏巢禪師傳授她的《多心經》,明明白白闡述了“本性元明”的道理。
佛教所講“空性”,乃至追求的“真心本性”,根本目的是擺脫世界對心的束縛,達到心境上的超脫。
這種超脫不是唯心主義的“自己覺得自己不受世界色、聲、味、感、觸的影響”。
心境上的超脫,非常真實,非常“現實唯物主義”。
用茍交舉例。
他心中有一片光明,不受世界對他施加的影響,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鼻子聞不到、觸碰不到,五感感應不到鬼怪妖邪。
世界中的鬼怪邪祟,便也看不到他,聽不到他的聲音,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仿佛他從世界中消失,進入到另一個與鬼怪不同的維度。
其實他們還真的處于不同維度——在“心之維度”中,他們處在不同層面,相互接觸不到。
當然,茍交這輩子八成都沒讀過一部完整的佛經。
他的心境修為,對應上佛教真心本性的理論,卻不是學習佛教理論修煉而成。
只能說“本性元明”是一種自然現象,不是佛教獨創的某一境界。
佛教看到了這一重境界,努力向其攀登。
儒道、道家,或者別的流派,也看來了,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向上攀登。
茍交為儒生,讀儒家.小羽如今有了頓悟,不再將“儒家”定義為狹隘的“孔孟之學”。
茍交讀的是圣賢書。
不是孔子孟子及其弟子門人的典籍,才叫“圣賢書”。
講述世間道與理的書,都是圣賢書。
讀這類書,明悟世間的道與理,心境自然朝著“本性元明”靠近。
只不過,讀書明理,心中光明,是自然發生的。
猶如孩子吃飯,身體長大后,會變得強壯。
身體長大后的強壯,與修煉仙武定向進化,區別很大。
故而小羽只用幾句話,讓茍交曉得周圍有妖邪,便輕易破了他的光明心境。
茍交本來精神亢奮,一直守在火堆邊上,打算等蘿卜道士回來。
可人的亢奮不由人控制。
等亢奮消退,他便歪倒在火堆邊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小羽做完早課,他才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
往日他不會起來這么晚。
昨夜折騰半宿,的確影響到他的睡眠。
“大師,那個吊死鬼和邪惡山神呢?”
他臉不洗、牙不刷,也不準備早飯,爬起來便湊到小羽跟前,臉上又有了亢奮之色。
此時小羽在他心中,已經從“小道長”升級為“大師”。
“我將他們超度了,讓閻王去判他們的罪。”小羽道。
昨晚問完話,她便誦念度亡經,將兩個死鬼強行送入地府。
當時沒見到酆都無常過來索取“赤發魔”。
小羽不確定它算什么鬼,反正地藏佛光將兩個鬼都接引去了地府。
茍交好奇道:“大師可審問清楚了,趙二狗與山神,誰是惡人?”
“常言道,鬼話連篇。鬼的話,都不要信。兩個死鬼,都在撒謊,都不是好東西。”
小羽招手讓他離開神殿,吐氣開聲,大喊“奔雷手”,用“千鳥”將殘缺的神像先打爆,打出個能埋進去兩個人的大坑。
又一聲吶喊,將吊死鬼寄生的棟梁炸斷。
“轟隆隆!”本就歪斜傾頹的殘破屋頂,徹底砸落下來。
“他們不是已經到地府超生去了嗎?”茍交問道。
“破廟里的活人早已經死了,過去幾十年,不照樣有很多人在這兒過夜?
兩個邪魔去了地府,他們幾十、上百年寄生之地,幾乎化為‘魔域’。
活人靠近了,身體受影響;野鬼飄過來,進入其中汲取邪惡陰氣,也可能淪為地縛靈。”
小羽打完后收功,嘴里吐出一條丈長的白氣,看得茍交心中升起“若能學此斬妖除魔的功夫,縱然不成仙,也算不枉此生”的念頭。
“大師,小生見識淺薄,不曉得那兩個鬼說了什么謊話,請大師為我解惑。”茍交長身一揖。
“他們害沒害人?”小羽問道。
茍交點頭,“害了好多人,還想害我和大師呢!”
“是第一天害人?”小羽又問。
茍交搖頭,“都是積年老怪。”
小羽道:“一個害人多年的老怪,辯解自己的無辜時,能不能信?”
茍交怔了怔,若有所思道:“所有為自己惡行辯解的話,都是謊話?真相是什么?”
“真相是,他們一個是吃人的邪神,一個是侍奉邪神的邪魔。
邪神索取血食,賜予邪魔力量,兩人狼狽為奸,為禍鄉里。”
小羽知道趙二狗與山神所講自身經歷,大致上沒有撒謊。
一個幸運的獵人,一個天生的山神。
但兩人身上濃厚的惡業,她遠在幾里外便清晰看到。
無論他們說得天花亂墜,他們的本性,她早已確定。
“咱們該走了。”
小羽看了看他比昨晚更黑更臟的皴臉,問道:“離開前,你要不要先洗把臉?”
茍交愣了愣,“天寒地凍,洗臉干啥?我臉已經皴了。”
“行吧,咱們下山。”
小羽尋了個棍子,讓他牽著。
“咱們要去哪?大師可有個方向?”茍交問道。
小羽不懷好意地瞥了他一眼,問道:“昨晚捉鬼的經歷,刺不刺激,好不好玩,還想不想再見識一番更刺激、更過癮的?”
茍交先一臉興奮地連連點頭,“昨晚危險不小,卻是小生平生第一回遇到玄奇之事。過去從書上讀到的志怪故事,跟親眼所見完全不同。
妖魔鬼怪之恐怖邪異,志怪難以描繪其十分之一。”
接著他又擔憂起來,“小生自然相信大師斬妖除魔的能力。只是小生心中隱隱不安,感覺凡人經常與妖邪打交道,并非好事。”
小羽有些驚訝,這廝心靈不僅僅是敏銳。
茍交身上似乎有一種她自己都不具備的“天慧”。
她被稱為“天生圣人”,是因為她帶著記憶重生。
說白了,作弊。
大多數時候,她的人生一直隨波逐流、隨機應變。
雖然她幾次違抗天意,甚至扭轉天命,但她都是先遇到了事兒,才去干事兒。
天意不合她意,她才順著自己的意思來。
茍交沒啥見識和能力,卻有一種超出能力和見識的先覺。
“你離家時才十五歲,還沒感受過歲月的滄桑,為何這么想成仙?”小羽問道。
茍交沉吟道:“凡人短短百歲之壽,縱然起居八座、衣紫腰銀,享盡人間權力與富貴。
如果不能超脫輪回,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
時間一到,如夢一場,一切都化為黃土一抷。
我年紀雖小,卻不是沒經歷過歲月的滄桑。
幼年時,我親身感受過父母亡故之苦。
少年時,我親眼見到御極天下的人皇政,猝然駕崩。
看到三皇治世以來最鼎盛強大的秦王朝,迅速蕭條,落幕也近在眼前。
如果我是凡人,我的人生再精彩,也不可能超過人皇。
我的家業發展得再好,也不可能超越贏氏王朝。
不如拋棄眼前的風光,早早修行,免得一旦無常墮落凡劫,乃至無法超生。
等我一朝道果緣成,定會度化我早已落入黃泉的父母,讓養育我的張伯獲得真正永恒的大福報。
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