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們知道我為何大晚上出城嗎？”小羽問道。
“你自覺藝高，人便膽大。”紅臉大漢道。
小羽搖頭道：“小道也是個正常人，要出城遠行，當然要起早趕路。
之所以走到天黑才到這兒，是因為出城后，我在周營口幫一群村民義診，身上幾十金全換成湯藥費，送了出去，一文不剩。
后來在宋亭長家吃了晚飯，見日落西方，紫氣氳氳，便尋了個山坡，打坐練氣半個多時辰。
沒奈何，只能星夜趕路了。
路上唱歌，是為了招鬼引邪，替你們鐘離縣驅除周邊的邪祟。
沒想到人心鬼蜮。
真正的鬼魅妖邪還沒來得及跳出來，倒是先將你們吸引了過來。”
她真不是說大話。
一路走來，她拜頂級人仙義父、尋找古籍孤本，只能算副業，占用不了多少時間。
她雖沒真個懸壺濟世，治病驅邪卻沒少干。
在城里治病醫人，出了城進入荒村野嶺，她會順手超度了枉死的厲鬼，打滅壞人性命的邪魅。
雖然不是什么大事兒，但她自己樂在其中，過得蠻充實的。
其次，她也是為“偶遇”楚漢名人，提前樹立人設。
她若不搞事，只悶頭飛遁數千里，徑直來到淮陰找韓信、去沛縣找劉邦。
天上神仙不瞎也不笨，能不懷疑？
一路上數千里，她一直“率性而為”。
遇到了楚漢名人，依舊不改本性，“人造的”偶遇也會變成真緣分。
鼠須漢子怔了怔，懷疑道：“幾十兩金子，你全都送了出去，沒撒謊？”
小羽道：“周營口離這兒又不遠，諸位大王不是連縣城里都安插了探子嗎？
找人去問一聲，應該很容易吧？”
紅臉大漢與兩個兄弟對視一眼，放緩語氣道：“既然道長仗義疏財，將金子都送給了村民，我們也不好再打劫你，
不過賊不走空。
我們非賊，而是義軍，下山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回。
請道長跟我們上山，幫我們辦兩件事兒。
事成之后，送你幾斤臘肉在路上嚼吃，如何？”
“你先說要干啥。干好事兒，不需要臘肉；干缺德事兒，我把你們剁了腌成臘肉。”小羽道。
鼠須高個揮動破口的砍刀，又要激動大叫。
紅臉漢子伸手將他攔住，道：“道長放心，只是干你的老本行。
咱將軍的老娘病了，請城中郎中看了幾次，不怎么有效。
道長能治病便治病，確定治不好，便幫老夫人尋一塊風水寶地好下葬。”
小羽笑道：“你們將軍倒是夠豁達，大夫和風水師一起請。
該不會棺材和壽衣，都提前準備好了吧？”
紅臉漢子無奈道：“老夫人年紀大了，身子骨一直不好。
臘肉麥粥煮得稀爛，她都吃不下，咱將軍不得不提前考慮萬一。
總不能真出了事，連棺材和壽衣都要去城里買吧？”
小羽問道：“你們將軍姓誰名甚？”
“‘淮陰餓虎’鐘離昧，你肯定聽說過吧？”
紅臉漢子下意識抬頭挺胸，傲然說道。
——我聽說過淮陰侯韓信，沒聽說過什么淮陰餓虎。
小羽心里吐槽，搖頭道：“這里距離淮陰有千里之遙。
小道從西北邊陲之地過來的，還沒去過淮陰，之前也未曾聽過鐘離將軍的大名。”
鼠須高個又激動了，叫道：“你先前在縣城幫黃家驅邪時，自稱是名震江湖的‘奔雷手’。
既然在江湖上廝混，為何不知道江湖上的英雄好漢？
你沒去過淮陰，你見到的江湖豪俠誰不曉得‘淮陰餓虎’之名？
何況你還在鐘離縣待了數日，連縣城外的蒙山義軍都沒聽說過？”
小羽道：“小道的‘奔雷手’，諸位之前聽過嗎？
奔雷手蘿卜道人，在西北邊陲，也小有名氣呢！
鐘離將軍或許在鐘離縣附近名震江湖。
可放眼中原，肯定不如西楚雙杰、田家四秀、大澤陳吳、九江黥布、千金一諾季布他們。”
紅臉漢子正色道：“小道長所說的幾位，的確是名震江湖的大豪杰，但我家將軍不比他們差。
譬如西楚雙杰的桓楚與項梁，都對我家將軍欽佩不已。”
小羽南下中原，主要目的便是尋找楚漢名人，提前拜個義父。
如今離開代邑城快一個月，她的確聽說了很多江湖英豪的名號與事跡。
不過，她的主要目標——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項羽，此時在江湖上并無太響亮的名號。
比如，西楚雙杰。
小羽初聽這名號，立即想到西楚霸王項羽。
再仔細回味“雙杰”之說，她又會皺起眉頭，心生疑惑：還有誰配與項羽齊名？
可此時大秦，“西楚雙杰”壓根與項羽沒啥關系。
楚國故地的“北喬峰南慕容”是項梁與桓楚。
“桓楚”此人，小羽前世沒半點印象。等進入中原，才聽說他的赫赫威名。
倒是“項梁”，因為項羽叔父這一身份，小羽不至于耳生。
如今中原的江湖上，卻是反了過來：項籍能在江湖上小有名氣，是因為他“大豪杰項梁之侄”的身份。
甚至可以說，此時項籍就如同項梁身上的一個掛件：老項犯了大案，離鄉出逃，無論走到哪，身邊都帶著侄兒項籍。
呃，項籍最初并沒犯事兒，身上沒案子。
畢竟他太年輕了，聽說現在才二十冒頭。
而項梁名震江湖，早在百年前。
孩童項籍跟著老叔浪跡江湖、東躲西藏，才漸漸淪為大秦朝天字第一號的通緝犯。
幾乎能和陳勝吳廣他們坐一桌。
項家叔侄太能搞事了，到處殺人，血案累累，甚至在咸陽城參與了對人皇政的刺殺。
不僅項梁與項籍背了一身命案，他們老項家很多人都是大秦的通緝犯。
比如大名鼎鼎的二五仔項伯。
項伯都比項羽有名。
“下相項家”在大秦江湖上的地位與名聲，有些像小羽前世武俠中的“蜀中唐門”、“姑蘇慕容”。
是有名的老字號。
不過，項家的主要名聲都集中在項梁身上。
就像《倚天屠龍記》的前半部，誰會懷疑張翠山的主角身份呢？
“你們將軍與項梁、桓楚是朋友？”小羽驚訝道。
項家在江湖上聲名赫赫，她很高興。因為他們如此有名望，她聽說過后，想要與之結識，是人之常情，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
不過，項家叔侄行跡隱秘，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她無法守著廟宇等和尚。
按照她之前的打算，找不到項羽本人，就去臨淮郡下相城，找項家其他人。
看他們家有沒有“項家祖傳秘典”之類的。
此時在個小小山匪窩子里聽到項羽的消息，算是意外之喜。
紅臉漢子伸手做邀請狀，道：“蘿卜道長，天色不早了，咱們一邊走一邊說吧。”
小羽點了點頭，跟隨他們拐進林子里。
等他們都運轉輕功，在草木之上飛馳時，她也只用武功，飛得虎虎生風、頗有氣勢。
紅臉漢子內功很不錯，高速輕功奔馳，嘴上依舊吐氣開聲，聲音沒受影響。
“我家將軍十分敬佩項梁大人，曾秘密拜會過他老人家。
桓楚將軍年前還來信，請我家將軍去江淮共謀大事呢！”
小羽問道：“項籍呢，你們家將軍可有見到項籍？”
“項籍.”紅臉漢子還需要略微思索片刻，“是項梁大人的侄兒吧？
聽說那小子長得精壯魁梧，實力不錯，就是脾氣不太好。
跟我家將軍交手，雙方各有勝負，算是平手吧。
縱然是個小輩，終究出自下相項家，還一直跟在項梁大人身邊接受教導，無論如何也不會太差。”
小羽叫道：“大（dai）王說笑了吧，項籍之勇，江湖人盡皆知。
如果鐘離將軍能與之打成平手，必定也威震中原了。”
“小道士，你別再叫咱們‘大王’，我們不是山大王。”高個嚷道。
“幾位將軍尊姓大名？”小羽從善如流。
“我姓劉，這是我兄弟王虎。”
高個鼠須男指著邊上一直沉默黑臉大漢介紹道。
“咱們宋老大也是江湖鼎鼎有名的人物，‘蒙山血豹’，聽說過沒？”
紅臉漢沒好氣道：“這小道士沒見識，連淮陰餓虎都不曉得，哪知道咱這個蒙山血豹？”
接著他又對小羽道：“你這人忒俗氣，全憑江湖名氣來判斷一位豪杰。
難道更有名，實力便更強？
齊地的田家四秀，我覺得他們就是一群酒囊飯袋，抵不上咱將軍一根手指頭。
更何況下相項家的掌舵人是項梁大人，項籍只是個小字輩。
能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也是受了叔父蒙蔭。”
“可項籍一直以勇武著稱。”小羽道。
“項籍再勇，也不如桓楚，更不如他叔父項梁。”高個劉語氣肯定道。
“你們究竟有沒有見過項籍和桓楚？”小羽懷疑道。
她必須承認，這個時期的大秦，項籍已經很有名。
經常能在中原各府縣門口的通緝榜單上，見到項羽的影形圖——一個看著有點愣、有些橫的小年輕。
哪怕在北地的某些郡府，也在城門口、衙門口張貼項籍叔侄的通緝令。
賞金非常高。
項籍的人頭在此時已經價值五千金，平民直接升級“右庶長”（11級，再上一級，便是統兵將領）。
但在江湖上，項籍的名氣真不如桓楚，更加比不過“無冕江淮武林盟主”項梁。
如果不曉得將來的劇情，只看現在，估計很多人只把項籍當成依附叔父的“二代”。
項籍的高額獎賞，看著也像是蹭了叔父的名氣。
可名聲不響亮，不代表發跡前的“西楚霸王”，實力也要“平平無奇”——竟然與蒙山土匪頭子五五開，這不是扯淡嗎？
就這種實力，將來如何制霸天下，怎么成為公認的華夏第一猛將？
小羽估摸著，要在盤古世界達到前世地球的名望，項羽至少得有“高級金仙”的實力。
嗯，還不能是普通金仙，必須是金仙中的上游水平。
即便現在還沒徹底爆發，項羽也應該有接近蒙毅的實力。
蒙山土匪頭子，能與蒙毅“互有勝負”？
小羽完全有理由懷疑土匪沒見識，瞎幾把亂說。
高個劉的確沒見過項籍。
甚至在去驪山服徭役之外，他沒離開過家鄉百里。
他不耐煩地說：“你這小道士，真不識趣，都上了蒙山，還一直問項籍桓楚。
此時此地，只有一位蓋世大豪杰，那便是咱們的鐘離昧將軍。”
小羽自失一笑：馬上就要見到淮陰餓虎了，還跟這幾個嘍啰扯淡什么？
她不再說話，跟隨一行人飛奔了七八里，才來到一地形狹窄的山坡。
先跟藏在半山腰的暗哨，對上了暗號，他們才開始向上爬。
蒙山也就四百多米高，遠算不上雄偉，但小羽一路來到山頂營寨，發現這群土匪居然將一座普通的小山，經營成了險峻牢固的軍事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