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你究竟在時光中看到了什么，羽鳳仙身份有何特殊之處？”蒙霍問道。
“不好說，不能說。”蒙毅拍了拍腦門，糾結道：“不是故意向你隱瞞什么。
你與日月鏡、與鏡月湖沒任何關系。即便有天大的秘密，我信任你，讓你知道也沒關系。
但羽鳳仙的身份，的確有些特殊。
你可看過她的檔案？”
蒙霍搖頭道：“我對她都沒什么印象。”
蒙毅嘆了口氣，緩緩道：“我對她有些印象，因為八年前有人告訴我，她和小玉長得一模一樣。
青松道人留下的文檔中，羽鳳仙父母皆為普通沙蠻，早已死亡。
他錯了！
羽鳳仙的母親不是普通人，她偽裝身份生下了沙蠻羽，還特意蒙蔽天機，讓陰司鬼神都被欺騙。
我也僅僅是通過日月鏡，才窺探到一兩分真相。
可如果我現在向你透露羽鳳仙的身份，等于泄露天機。
你知道，便天地悉知，鬼神很快知曉。”
這下子蒙霍聽明白了。
這件事跟他無關，可如果老叔說出羽鳳仙的身份，天機泄露，可能影響到日月鏡的讖言。
“難道她母親——”
蒙毅抬手，將他的話打斷，“別說，也別亂想。這是‘飛羽仙子’的人生大事，你和我都沒權力、更沒理由壞她的事。”
他重點強調了“飛羽仙子”。
蒙霍輕輕點頭。
羽鳳仙什么身世，跟他們無關。
可既然羽鳳仙是飛羽仙子，那她就是蒙家軍的恩人與朋友。
先前已經蓋棺定論的功績，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羽鳳仙終究是外族，現在她連白將軍的兵書都看了去”他表情糾結道。
朋友歸朋友，恩情歸恩情。
立場的問題，身負守土之責的蒙家軍首領，必須要考慮到。
蒙毅緩緩搖頭，更正道：“不是我們將《白起兵書》傳授給她，是她將《白起兵書》傳授給我，給我們。”
蒙霍道：“我完全信任‘飛羽仙子’，她遇到困難，要我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但《白起兵書》上記載了‘武神領域’的奧義！
她自己看了去，也就罷了，可萬一唉，看一看現在的匈奴、東胡。
要是仙武法相與軍陣之道，不被他們學了去，我一個人帶領三千人，能蕩平整個北方。”
蒙毅嘆道：“你還是不明白。枉死城的白將軍，為何要將兵書交給她？”
蒙霍道：“飛羽仙子猜測，白將軍見到咱大秦一年不如一年，如今更被胡人殺入關內，屠戮百萬大秦子民，白將軍縱然成鬼，依舊憤恨交加啊！”
“這或許是白將軍送出兵書的動機之一，卻不是他將兵書交給飛羽仙子的理由。”
蒙毅離開軟榻，張開雙臂，讓侄子重新為自己披甲。
“將軍的意思是，如果當日去枉死城的不是飛羽仙子，白將軍不會送兵書？”蒙霍驚訝道。
蒙毅輕輕點頭，“首先，對其他人，白將軍可能瞧不上眼。
白將軍將兵書托付給飛羽仙子，很顯然是非常喜歡她，欣賞她。
而白將軍喜歡她，欣賞她的原因，絕不可能是她來自何方。
乙辰號枉死城的鬼和鬼差，太多來自大秦。
白將軍真要是遇到了大秦老鄉，就滿心歡喜，他喜歡得過來嗎？
更別說人皇還在時，經常有朝廷天師去地府找他，傳達人皇的某些密令。
白起將軍不理不睬，很冷淡，更是沒有半點傳授兵書的跡象。”
蒙霍若有所思，道：“飛羽仙子的確有一種與其他仙人不同的特質。
她干事干脆利落、不瞻前顧后，很符合我們軍人的胃口。
我估摸著，白將軍欣賞飛羽仙子追殺魔星到地獄的悍勇與果決。
蘆凌子道長、長青散人他們，絕對做不出這種事。
倒是白將軍，生前似乎也是這種性格，要做就把事做絕。”
蒙毅道：“或許你猜對了，或許白將軍看到了更多。
理由是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別人很難達成同樣的理由，讓白將軍也十分欣賞，愿意交托兵書。
此外其一。
第二個理由同樣重要，那就是只有飛羽仙子能將兵書從枉死城帶出來。
她命格特殊，能改變既定之天數。
她不會被鬼差阻攔，地府鬼差不敢惹她。
她還特別機敏，拿到兵書一刻也不耽擱，立即回到人間，不給地府大能者反應的時間。”
蒙霍驚疑道：“難道白將軍向人間送兵書，地府還會阻攔？”
蒙毅瞇著眼睛，幽幽道：“那卷兵書剛送到我手上沒幾天，便幫我斬殺了東胡人依仗為底牌的雪山老祖。
如果再早七八天讓我見到它，或許不用飛羽仙子與雞冠仙姑他們相助，我也能陣斬了張元。
用某些人的話來講，這是足以改易天數的變化。
別說地府鬼神，可能連天庭神仙都會出動。
有此兩點，白將軍便只能將兵書交給飛羽仙子。
即便知道她是‘羽鳳仙’，白將軍也不會猶豫。
兵書是白將軍的，他選中的人，輪得到別人質疑？”
蘆凌子告誡小羽道：別在蒙將軍面前談論“天數”，關于大秦將亡的天命，只咱們方外之人私底下說。
可蒙毅只是配合他們，裝作不知道，不是真的不曉得。
他什么都知道。
蘆凌子他們也什么都知道，他們依舊幫忙鎮守長城防線。
蒙毅比他們還多了一重責任——對贏氏王朝、對嬴政的忠誠。
即便知道天命不在大秦，他依舊會流干鮮血，死而后已。
蒙霍釋然地點了點頭，問道：“既然身世問題關系重大，我們要不要派人南下尋找飛羽仙子？她離開不到半日，應該不難尋找。”
蒙毅搖頭道：“她在信中說得明白，‘羽鳳仙’身上背了太多案子，她在逃難呢。離開居庸關后，她怎么可能還是‘飛羽仙子’？
今天恰好錯過了，說明緣分未到，等下次再相見吧。
讖言本來就是在講天數，天意強求不得。”
還真讓蒙毅猜對了。
離開代邑城后，小羽便扔掉“飛羽仙子”的舊馬甲，先后換了七八個馬甲，快速遁走幾百里，最終定型成來自西北邊陲之地的十五歲俊俏小道士“蘿卜”。
呃，不是“蘿卜道士”有什么特殊寓意，而是在西北邊陲一個小道觀內，真有個十五歲的“蘿卜道士”。
名字一樣，身份相似，長相不同。
只是為了混淆視聽，并非完全取代。
小羽見過青松道童，見過五雷童子，還在昆侖圃外見過“青衣小童”。
此時綜合他們三個的特征，變化的小道士既有出塵之姿，又有歷經世事后依舊真我的“童稚”，還有小羽自己添加的，融入街頭巷尾毫無違和的世俗。
總之，普通人覺得她是個有點水平的普通道人。
有見識的人會覺得她有些門道，不會輕易招惹。
是道人而非和尚，是因為此時的大秦，寺廟跟和尚很少。
佛法在神州的傳播，遠不如西方的流沙域。
是道人而非道姑，是因為此時大秦的方外之人，少有女性在市井中游蕩。
小羽不僅要游蕩，還會深入市井，故意與三教九流、江湖豪杰打交道。
如今的劉邦、項羽、韓信等人，不就是江湖豪杰嗎？
如果她打算一直在遠離城市的名山大川尋仙訪道，肯定選擇年輕漂亮的道姑身份。將來身份揭穿，神州煉氣士也能理解她在遮掩行跡，而非欺騙。
就像她從“羽鳳仙”變成“飛羽仙子”，氣質神韻沒變，只容貌微調，蒙毅他們都能理解。
“飛羽仙子”變成“龍陽老魔”，則是純純的詐騙。
小羽不會刻意在名山大川尋找煉氣士的“沙龍聚會”。
離開北疆長城南下中原前，小羽為自己制定了一個小計劃：在浪蕩市井過程中，不著痕跡地拜謁歷史上在“楚漢爭霸”中登場的名人。
項羽和韓信是重點。
這兩個家伙，一個是華夏第一猛將，一個是華夏第一兵仙。
堪稱蒙毅與李信的Promax版。
小羽不僅親眼見識過蒙毅之勇、李信之智，她還親自下場，跟他們切磋過、學習過。
李蒙二將的能力，已經讓她嘆為觀止，發自內心地欽佩。
比他倆更強，甚至稱得上“華夏第一”的存在小羽想提前探底，并盡早找機會拜義父。
這并不是她的臨時起意。
當年還在天門鎮時，她便計劃去了神州，將歷史上的名將、名帥挨個拜一遍。
明知道“楚漢爭霸”將是此次“秦漢大劫”的核心劇情，她這時候不提前準備，等到劫煞熾烈，再想臨陣磨槍，不是愚蠢嗎？
事實上，身為穿越者的她，也就剩下這點子信息優勢了。
天上的大能或許早在為“楚漢爭霸”布局。但神州普通仙人，絕對看不到那么遠。
小羽不指望能在楚漢爭霸中拿個MVP，只要她自己不卷入其中，或者被迫卷入其中后，能從容不迫、全身而退，她便滿意了。
她沒打算改寫歷史，對項羽沒啥濾鏡，對自己的“漢人”身份也頗為滿意。
她只想利用微弱的先知先覺，多撈點好處，為自己“長生不朽，逍遙自在”這一終極目標添加籌碼。
王朝爭霸，她完全沒興趣。只不過錯過了楚漢爭霸，她大概幾十萬年，也遇不到項羽這樣的猛將、韓信這樣的統帥。
就像錯過了封神之戰，再也遇不到道教二代、三代弟子全員扎堆的盛況。
若她出身在封神時代，能拜多少牛掰哄哄的義父啊！
將那群二代、三代的道法神通全部破掉，她不就是道祖之下第一人？
除了拜義父的必要性，小羽也有頗多的無奈。
“羽鳳仙摘空蟠桃園”的勁爆新聞，即將在三界傳揚開，她還主動往神州仙人跟前湊，不是自找麻煩嗎？
不如先讓“羽鳳仙”消失幾年，趕在“楚漢爭霸”前，先將大滅爸啟動。
免得將來三界神佛都盯著楚漢戰場，盯著項羽劉邦他們，她想偷雞都找不到機會。
假裝游蕩市井、偶遇“楚漢英杰”期間，她也不會閑著。
她在長城待了大半個月，收獲其實很大。
雪山老鬼的“呼名落馬”，火翼仙的“紫度炎光”，拔山王的血脈秘法與“五火七禽扇”，從萬魂幡中獲得的“先天魔氣”，華光菩薩傳授的“凈身琉璃業相洞明”.
其中任何一樣，要徹底消化吸收，都需花費很長時間、好多精力。
此時她真不是特別需要“尋仙訪道”。
人間時間，小羽離開代邑城十日后，靈霄寶殿內的小朝會也結束了。
如她預料的那樣，“羽鳳仙摘空蟠桃園”的消息，率先在天庭范圍瘋狂傳播開。
在天庭傳開，意味著與天庭關系緊密的福天洞地，很快就會知曉這一大事件。
中界的福天洞地知道了，傳到人間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這一日，一束紫青色的流光從天兒降，落在灌江口二郎顯圣真君廟宇前。
卻沒顯化身形，來者直接進入廟宇“下方的”香火神域。
和城隍福地有點像，但二郎神非鬼神，人家是肉身成圣的大能。
他的香火神域雖然修建在陰間，“樓層”卻非常高。
地基在陰間福地，“樓房”幾乎延伸進入了中界，堪稱一處小洞天。
以二郎神的身份和地位，找個真正的福天洞地當做住處，一點也不難。
事實上，他成道之前，就住在玉泉山金霞洞，屬于三界最頂級的修行圣地。
只不過如今二郎神入了神道，麾下收攏了一大批鬼神。
梅山六兄弟和三千草頭神，大多數都是山精鬼怪，屬于“陰神”。
香火神域乃至眾生信仰力，主要是為他們準備的。
“雷震子，你不在雷城當值，這時候跑灌江口來作甚？”
見到好兄弟來訪，二郎神既高興又疑惑。
雷震子朝老哥鞠了一躬，道：“的確有闡教要事找二哥商量，還請屏退左右，容我慢慢說。”
二郎神越發奇怪，卻明白“闡教要事”的含金量，立即讓端果盤、送茶水的鬼神仆從下去。
“二哥，你可了解西牛賀洲的羽鳳仙？”雷震子問道。
二郎神點了點頭，“有所耳聞，她咋了？”
雷震子面露愁容，嘆氣道：“她犯了事兒，玉帝要我用天雷轟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