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猶豫再三，還是將心里話問了出來，“這是佛祖說的，還是大帥自己領悟的？”
她的懷疑，不僅針對華光的猜測，還有佛祖的“善意”。
萬一佛祖當面說一套，背后做一套呢？
佛祖甚至不是當面承諾，只是個粗胚在揣度上意。
華光高聲叫道：“剛才我說的話，你都忘了？
我證得了菩薩果位，徹悟緣起性空，破除我法二執。
雖然不如佛祖劫波盡覽，可我自身的因果與緣法，在我面前清清楚楚，如掌上觀紋。
當我心血來潮，念頭一動，必是不容置疑之真相。”
小羽委婉道：“我從小就禮敬佛祖，當年在沙丘當沙蠻時，還為佛祖立過神像呢！
自始至終，我對佛祖都是敬愛有加，也堅信是奸臣蒙蔽了圣聰。”
華光猶輕輕嘆氣道：“既然你也是我佛教中人，那我直接說了吧。
等你去了靈山，自然明白，我佛教打開門來，宣講性空與破執。
關上門后，也會暗影浮動、執深如魔。
所以世尊常說，修行是一輩子的事，哪怕證得了羅漢、菩薩果位，依舊不可懈怠了對真心本性的修持。
一念可成佛，轉念可成魔，你好好修煉、好自為之！”
說完他縱身一躍，化為金光消失在神道維度。
蘆凌子和青陽真人都十分好奇，華光與小羽說了什么悄悄話。
他們沒直接詢問，只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小羽。
“是靈山佛教的事兒。我佛道雙修，曾許愿要跨越十萬八千里艱難險途，步行到靈山，皈依燃燈佛祖門下，求取佛門真經。
華光菩薩傳了我一道咒法，還勉勵我，讓我早點動身。”
小羽說得比較委婉，卻不算是謊話。
她想去卻不敢去靈山，怕的是金蟬子？
她怕如來那廝不講武德，對自己這個“小比丘尼”下黑手。
現在華光跟她說，如來不摻和她與金蟬子的因果。
只要如來沒撒謊，小羽去靈山的最大障礙，已經消除。
“仙子這是準備動身了？”蘆凌子問道。
對她兼修佛法的事兒，他們是既驚訝又不驚訝。
驚訝是在先前超度萬魂幡百萬亡魂時。
見到她身上透出的精純佛力，以及超越華光菩薩的超度亡靈能力，當時他們頗為震驚。
現在再聽她說“道佛雙修”，他們不驚訝了。
小羽搖頭道：“西牛賀洲妖王遍地，人道遠不如神州昌盛，我打算在神州游歷幾年也可能十幾年。”
接著，她又好奇道：“華光菩薩什么來歷，他和如來佛祖，是什么關系？”
蘆凌子有些無語，“你佛法修為如此高深，還要拜入燃燈古佛門下，卻連華光菩薩都不認識？”
小羽道：“我的佛法來自一位行腳僧，和道法一樣，野路子，野修士。”
青陽真人忍無可忍，“仙子，你的仙力比很多神州真傳弟子都純正，佛力也讓華光菩薩驚嘆。
如果你這樣都是野路子，其他不如你的人算什么？”
“大概我在野路子上走得比較深入，可再深入依舊是野路子。”
小羽無辜又無奈，“如果我什么都懂，何必在諸位道友面前露丑？”
蘆凌子連忙道：“不算露丑，華光菩薩在中原的確不太有名。
他原本是佛祖座前明燈之燈芯，是火之精、火之靈、火之魂。
由于常年聆聽佛祖講法，深受佛蔭，化為火之精靈，算是如來佛祖的弟子。
大概是身為火之靈的緣故，他性烈如火，脾氣比較暴躁。
看著更像個護法神將，而不像菩薩。”
“佛祖座前明燈的燈芯”小羽表情奇怪。
這特么不是“紫霞仙子”嗎？
“由佛祖明燈燈芯化形的，只有華光菩薩一個嗎？還有沒有其它燈芯化人？”她問道。
蘆凌子正色道：“仙子可別將華光菩薩當成普通的燈芯。
他先是火之精、火之靈，然后才被佛祖捻成燈芯，放在油燈里驅散八方黑暗，照亮荒涼苦寒的幽閉之地，使之成為西方極樂凈土。
佛祖固然有天大功德。
可他手中明燈也功德滿身，算是為將來證得菩薩果位打下基礎。
若是民間使用的普通燈芯，首先，佛祖不需要普通的油燈。
其次，普通的棉絮燈芯，縱然能在佛蔭下誕生靈智，也根基淺薄，成難以證得正果。”
小羽恍然，“原來是佛祖開辟西方凈土的神燈，難怪.”
難怪華光成了菩薩還如此粗魯，他是憑功德證得果位，不是自己苦修來的境界。
之后小羽又在代邑城住了半個月。
原本她沒打算逗留這么長時間。
超度萬魂幡百萬亡魂之事，讓神州仙人見識到她頗為擅長超度亡魂，便請她主持戰死將士的安魂和送葬儀式。
不僅是安葬犧牲的秦人軍民，還有大量的東胡人也得收拾了下葬。
下葬的地方可以隨便點，送葬的儀式萬萬不能隨意。
不然亡者得不到安息，死鬼變成怨魂，最終誕生大量的陰兵，埋葬尸體的地方也化為一片鬼國。
等戰場徹底清理干凈，小羽又在代邑城做了幾天“神醫”。
宇文博的瘟丹，終究對當地百姓造成了一定影響。
而且天寒地凍，被三十萬東胡人圍困了幾個月，城中軍民的狀態本來就不好。
羽神醫施展了讓神州仙人也驚嘆的醫道秘術：有病沒病的人站在街上，她背負雙手在人群中走一圈，精神念力直接在紙上“打印”治病藥方。
道家修煉陰神、元神，佛教修煉“神念”。
神念本就可以虛空移物，更何況小羽還有“五神·大搬運遁術”。
她“搬運”墨汁，在白紙上拓印文字，念頭有多快，效率就有多高。
早先她還在東胡軍營竊取了幾千斤名貴藥物，將其磨成粉。
此時配合妖丹與靈酒，熬煮一鍋“祛病湯”，救了不少元氣大虧的病人。
對她這種頗為驚世駭俗的神仙手段，蘆凌子等仙友，其實頗有微辭。
他們覺得她極大改變了太多凡人的命數。
雖然是做好事，卻不一定能收獲功德，反而會增加不少因果。
假如地府判官心眼小，唆使閻王上書天庭，告她的御狀，說她干擾正常的生死輪回，她可能會吃官司。
大多數情況下，只要仙人不是別有用心，而是真心實意濟世救民，天庭不僅不懲罰，還會鼓勵與贊許。
但天地大劫之時，情況比較特殊。
或許小羽救的這些人里面，有誰本該死，現在沒死，在將來改變了既定天數。
小羽沒上過“大學”，不懂這些道理。
她認真聽取意見，并詢問疑難點，末了表達感謝，繼續當神醫。
“我的醫術學自一個老大夫，學醫的目的就是為了治病醫人。
后來修煉仙法是為了長生，學醫的初心卻不會因此改變！
若有什么因果與業報，我也認了。”
她這么想的，也這樣解釋的。
她如此有覺悟，神州仙友也沒法再說更多。
在此期間，小羽還干了兩件事：向李信請教兵法，找蒙毅切磋武技。
不止找了他們一回。
等他們稍微空閑時，她連著好幾天去找他們。
這兩位將軍對她都十分坦誠，言辭中從無遮遮掩掩，讓她收獲巨大。
李信沒具體講述該如何行軍布陣，他只講自己對兵道的感悟。
幾天相處下來，小羽感覺自己也能指揮十萬人以上的大兵團戰斗了。
在蒙毅那兒，她知道了觸碰力速雙極的方法，也了解到“劍意”之后的境界。
半個月后的早晨，她將提前寫好的一封信，交給自己小院門口的侍衛，讓他們交給居庸關的蒙毅將軍。
她住在代邑城，距離居庸關有幾十里地呢！
等侍衛將書信送到蒙毅手上，是半個多時辰之后，她已經飄然遠去。
“啊呀，飛羽仙子竟然是羽鳳仙！”
哪怕以蒙毅的沉著與冷靜，得知真相后，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驚呼之后，他表情變得很糾結，既有恍然，也有更多疑惑，還有一種說不出原因的奇特感覺。
“難怪她對很多常識都不了解，羽鳳仙的確是個野修士。
可她一身醇厚的道門法力還有她的容貌”
作為麗妃的緋聞男友，蒙毅對與麗妃相關的消息，都比較敏感。
到了他此時的身份地位，即便他自己不去打聽，也會有很多人主動告訴他。
八年前，烈陽侯從西方歸來時，蒙毅曾聽人說過羽鳳仙，一個長相酷似麗妃的小沙蠻子。
當時他并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因為這世上外貌相似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甚至有下官為了巴結他，專門搜集了與麗妃形貌、神態相似的年輕女子，送到他府里。
都被他拒之門外，還狠狠訓斥了一番，類似的事才徹底終結。
現在他糾結羽鳳仙的容貌，是因為早先在雁門關，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心中升起的古怪熟悉與親切感。
遇到個長得像麗妃的人，并不奇怪。
長得像麗妃，還讓他有熟悉與親切感，且當時她不是麗妃的樣貌，而是變換容貌的“飛羽仙子”，這就很不正常了。
“羽鳳仙究竟是什么來頭？”
蒙毅再次下意識將手伸到胸口，摸到衣服下面的一塊硬物。
這次他沒有把手收回來。
他的表情漸漸由疑惑不解變得堅定。
解下掛在脖子上的項鏈，他將“日月鏡”取了出來。
它有成人巴掌大，一塊黃銅色的“銅鏡”，兩面都打磨得光亮如鏡好吧，它就是一塊鏡子。
但銅鏡的兩面，形狀有些不同：正面為圓形，鏡框上還有仿佛日光的波紋圖案。看向鏡面，也黃橙橙、黃燦燦，像一個太陽。
背面為半月形，如同一彎銀月，連反射的光芒也為銀輝。
在月鏡旁邊的空白處，還刻錄了幾行古老的楔形文字：劫燼映九霄，時砂渡大荒。天命溯流光，母血誕鏡主。
這是在記錄月鏡的來歷：仿佛天崩一樣的災劫映照天空之時，這片時光碎片劃過虛空，降落在西方一個蠻荒未開化的野人部落。
同時它還是一句讖言，時空長河將逆流，部落的女子誕下天命鏡主。
蒙毅原本不認識這種文字，是月鏡之主麗妃教他的。
麗妃是東沙域安圖國的公主，月鏡是麗妃家族的傳承之物，卻不是傳承自安圖，而是來自安圖王后所在的“鏡月湖”。
“蒙霍！”蒙毅朝著門外喊道。
執戟郎中蒙霍，立即推門而入，抱拳行禮后，道：“將軍，某將在此，您有何吩咐？”
剛問了一句，他便看到自家老叔手里拿著日月鏡，心中有所明悟，“將軍，你這是要穿越時空嗎？”
呃，“穿越時空”如此摩登的一句話，竟沒半點違和地從一個發髻右擰的“古人”嘴里說出來。
這本身就太違和了。
“嗯，飛羽仙子離開了，我打算穿越時空，去探查一下她的老底，你為我護法。”蒙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