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稍微思考片刻，又對李長庚道：“愛卿你去東方青龍七宿找‘亢金龍’，再去南方朱雀七宿找‘鬼金羊’，西方白虎七宿找‘婁金狗’，北方玄武七宿找‘牛金牛’，找每位星神借一份‘金’之靈機。”
王母皺眉道：“五行相生相克，陛下要敵對羽鳳仙，沒必要一昧追求‘金氣’之極。”
“朕就是要與她針尖對麥芒！四象‘金之靈機’合一，必然化為天下第一凌厲的劍道神通。”玉帝道。
李長庚道：“陛下，亢金龍近日也因果纏身，要下界歷劫，或許可以安排她與陛下一起.算是一個保底吧。”
“亢金龍”玉帝點頭，道：“可以，讓她做朕之化身的護體白龍。”
王母道：“正所謂知彼知己，才能百戰不殆。
既然與羽鳳仙做一敵對，她破解‘八卦星斗陣’、劍斬天神的原因，你們搞清楚沒有？
哪怕最普通的天兵天將，也在化神池中純陽了的身體和靈魂。
普通兇煞之氣能傷到他們，也可能殺死他們，但絕對不該如此砍瓜切菜。
八卦星斗陣更是天宮神陣的簡化版。
葛慶自然愚蠢透頂、毫無提防，可一個不懂陣法的凡人為何能暴起發難？”
玉帝道：“你還沒看出來，她劍刃上覆蓋的亮紅劍氣，就是純陽兇煞之氣哪怕只有一絲絲的純陽，斬殺葛慶他們也夠了。
畢竟葛慶、朱銅他們并非真正的純陽真仙。”
王母道：“我看見了，也知道她劍術超凡，劍氣中誕生了純陽之性。
但煞氣的根源依舊在凡人武學《虎魄七殺》。
只憑它，別說練出一絲純陽煞氣，虎魄兇煞之氣連純陰境界也永遠不可能達到。
欲要純陽，必先純陰，陰極才能陽生。
她雖吸收了一縷來自封神榜的兵兇血煞之氣，可要借用它施展虎魄七殺容易，要降服它、煉化它，甚至用它來修煉，從千錘百煉中提取一絲陰氣，千難萬難。”
其實，僅僅借用封神榜中的兵兇血煞之氣施展虎魄七殺，也一點都不容易。
就像關天養嫉妒小羽虎魄七殺大成，關城隍卻警告他：不是誰都夠資格觸碰封神榜的兵兇血煞之氣。
封神榜爆發血煞之氣充斥四層樓房時，即便是關城隍本人，也不敢靠近百米之內。
普通鬼神甚至不敢直視。
都不敢靠近、不能直視，怎么驅動、利用？
當然，此一時彼一時。
彼時談論這一話題的是關城隍與關天養，此時卻是王母與玉帝。
利用封神榜兵兇煞氣，有些驚人，卻能理解，而且小羽的這一天賦，他們早已知曉。
他們不理解的是，不該出現在小羽身上的力量和境界，莫名其妙出現了。
“千錘百煉純化血煞之氣，千難萬難，需要莫大勇氣與極高天賦，要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
再從純化后的兵兇煞氣中點化一點陰性，猶如修士練成陰神，更加困難。
把陰神練到大成，達到純陰之魂境界，萬中無一。
最后從極陰中誕生一點陽性，很多純陽真仙也難以做到。
哪怕羽鳳仙不缺大勇氣、大智慧，誰教她的呢？”
王母最后一句才是關鍵。
小羽展現出來的力量和境界，從來不是重點。
它們怎么來的，純陽煞氣從無到有的過程，為何他們不知道，這才是關鍵！
玉帝遲疑道：“好像沒人教她.”
若真有人教她，他卻毫無所覺，說明教她的人一定是一位超級大佬。
可超級大佬若要搞事，尤其是拿天庭或他作筏子、搞事情，一般會提前跟他打個招呼。
“沒有老師，難道她自學的？”王母道。
玉帝皺眉道：“虎魄七殺最初的源頭，可以追蹤到妖族天庭還在時，當年與祖巫大戰的妖神虎尊 后來人間三皇出世，魔尊蚩尤也曾觀摩虎尊之骨，領悟妖神大法。”
王母道：“連魔尊蚩尤都需要觀摩虎尊之骨，羽鳳仙連關家的破爛小妖虎骨都沒見過。”
玉帝不確定道：“羽鳳仙現在算是蜀人李靖宇（清河郡王）的部下，他打算收她為義女，還送出《玉佩金珰太極金書》收買人心。”
王母若有所思，“太極金書是太古煉氣寶錄。即便在太古時代，也只能到散仙果位（ps）。
今日之天地早不是當年之天地。
三千大道無一刻不在改變，太古寶錄多數已不合時宜，難以成仙。
但其中多少涉及些陰極陽生，純陽念頭的理論。
若羽鳳仙能參透.若無人教導，她一個人能參透太古寶錄的奧秘？
即便參透了，知易行難，她又如何在短時間內純化那一縷從封神榜中吸收而來的血煞之氣？”
玉帝看向李長庚，“愛卿，這件事交給你了，把來龍去脈搞清楚。”
“臣遵旨。”太白星君恭敬領命。
王母瞥了他一眼，又道：“純陽劍氣還能用‘太極金書’來解釋，可‘八卦星斗陣’呢？
沒人教她、傳授她神陣奧義，她能暴起發難，一劍砍死‘陣主’葛慶？”
玉帝道：“軍陣的事，朕倒是早有所覺。
答案應該在天門鎮東方四十里，一個名叫‘風吼灣’的海灣。
海灣蜿蜒兩百里，風大浪急，水底藏有數十蝦兵蟹將。
他們演練的陣法與羽鳳仙有關.
李愛卿，還是你來處理吧，可以安排四值功曹和符使跑一趟。”
“臣明白！”
太白星君領了調查羽鳳仙的旨意，又關心起玉帝歷劫的事，道：“陛下這次下凡歷劫，不是孤身一人，還有葛慶、朱銅等一眾天兵。
他們可要安排個什么出身？
要不要有善地、善爹善娘，還有神通——”
他話沒說完，便被玉帝的怒目瞪視打斷。
“天門鎮賭斗天意，天地鑒之，諸神觀之，凡人亦知——羽鳳仙輸，當被金瓜擊頂而死，她悖逆狂妄，褻瀆天帝，死后靈魂必然要承受無窮罪孽；葛慶、朱銅則是天罰執行人，有大功于天地，回歸天庭，朕當重賞。
若羽鳳仙贏，則她代表天意，代表‘老天’從來沒怪罪過她，今后朕更不會怪罪她，而葛慶、朱銅則是違反天律，偷偷下界報私仇，還矯詔謊稱代表‘老天爺’執行天罰。他們罪大惡極，要承受無窮無盡之罪孽。羽鳳仙殺他們，反而是替天行道。”
玉帝閉上雙眼，深呼吸兩三次緩解情緒，嘆息道：“就連朕也是賭約的見證者，朕認賭服輸，葛慶朱銅他們難道比朕還要有臉，敢公然背棄天誓？
現在他們就是天下第一罪惡之人，身上有無窮無盡的罪孽。
別說善爹、善娘，他們今后永遠都不可能再做人。
未來無數次的輪回，全都是畜生。”
太白星君感慨道：“葛慶、朱銅當時一定沒想到，答應卻輸掉羽鳳仙的賭斗后，會是這么沉重的代價。”
王母淡淡道：“他們知道了只會更高興，更要對羽鳳仙嘲諷狂笑，然后更加得意洋洋、粗心大意，在茫然中被羽鳳仙砍瓜切菜，比現在更輕松簡單。”
太白星君無言以對。
別人不曉得，難道當事人的朱銅葛慶自己還不知道？
他們真的是天帝使者，是代天執罰啊！
——如果他們會失敗，“老天爺”又怎會這么安排？
“葛慶、朱銅、羅開等八人，都隨陛下輪回嗎？如果要投胎為獵犬、牛馬跟隨陛下，八個人有點多。”李長庚道。
玉帝歷劫時，不僅不爭霸，一般也不喜歡大富大貴。
越普通越好。
可普通人家往往只能養一條狗，養馬養牛都算是富戶。
玉帝道：“你來安排吧，盡量多的安排到朕身邊。若沒有牛馬獵犬的位置，做個豬羊，讓咱善爹善娘，牽到集市上換幾錢銀子養家糊口，也算他們功德無量了。”
“做了豬羊，還被牽到集市換銀子，怎么陪陛下去見羽鳳仙？”李長庚問道。
玉帝道：“朕不是說了嗎，他們罪孽難消，永生永世都將為蟲鳥魚獸之類。
一世做了豬羊，第二世可以繼續。
等到朕的化身成年，肯定養得起幾條狗、幾匹馬。”
太白星君輕輕點頭，“微臣明白了——咦！”
他心中一動，轉向王母身前的小水鏡術窗口，驚訝道：“葛慶好像還沒死透。”
玉帝淡淡道：“他只是沒徹底死透，靈魂已被打散，腦袋也——該死的羽鳳仙，她竟然在搶救葛慶！”
他面色難看，差點又壓制不住心中的火氣。
“現在，還不確定有沒有大能，暗中教她純化煞氣的法門、教她兵道陣法，但現在可以確定，羽鳳仙的醫術，一定來天門鎮閔根仁（小羽醫術老師閔神醫）——”
王母打斷玉帝，道：“天帝神圣無私！陛下不要妄動肝火，閔根仁并沒參與天門鎮賭斗。”
“王母你放心，朕不會遷怒于人。”玉帝看向太白星君，道：“李長庚，今后除了繼續派符使盯緊羽鳳仙，還要稍微關注閔根仁，記錄他的所有過錯。
并且羽鳳仙一旦用醫術害人性命，因果分出一半記在傳授她醫術的閔根仁身上。”
太白星君問道：“若閔根仁和羽鳳仙用醫術救人呢？”
“救人當然是陰功，害人則是大罪。”頓了頓，玉帝又道：“朕只關心他們是否用醫術害人，記錄陰德歸地府管。”
有些事不上秤只四兩重，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陰德如此，罪孽也如此。
陰德不被天帝知曉，只在死后得鬼神嘉獎，下輩子投個好胎；若被天帝知曉，可能這輩子便得賞神仙之位。
罪孽不被天帝知曉，鬼神老規矩辦。
若上了秤，嚴格按照天律，鬼神都會覺得太酷烈。
玉帝的確有私心，但法理上挑不出半點錯。
太白星君心里也只略微有些感慨，并不替閔根仁感到委屈。
弟子用師父教的秘術犯下大錯，師父當然要受懲罰。
這是因果規則之下的理所當然。
他的感慨不是針對這種懲罰模式，而是要不要懲罰的問題。
明明已有決斷，身為天帝必須遵守承諾，徹底終止“上帝也保不住”這一事件。
要下界歷劫，與羽鳳仙做一敵對的，是另一個與她有前世因果糾纏的“凡人”。
可現在這條命令依舊來自天帝。
天帝有點食言。
如果找到暗中傳授羽鳳仙“純陽劍氣”與天庭神陣的“神秘大能師父”，是不是也要牽連呢？
閔根仁只是個小人物，即便受到牽連，也不會有神佛幫他說話。
倘若真有神秘師父，還是個大能者，他肯老老實實吃個啞巴虧？
真是個肯吃虧的老實人，也不會暗中傳授羽鳳仙道法，硬要與天帝做一敵對了。
那時會不會引發新的因果與沖突？
天帝至高，不怕與人沖突，就怕沖突與違抗“天意”有關啊！
誰都可以對抗天意，唯獨天帝不能。
“陛下，只監察閔根仁，李靖宇呢？”太白金星問道。
“當然有李靖宇！”玉帝冷笑道：“他是羽鳳仙的‘未來義父’——這話他親口說過；太極金書也是他傳授給她的，既是師父又是義父，罪加一等！
不過他不是閔根仁。
閔根仁一輩子只救人積陰德，需要符使監察他和羽鳳仙下半輩子的醫道行止。
李靖宇不用監察未來，他現在的罪孽就足夠他下十八層地獄。
不過他身上頗有仙緣與仙福。
或可一世成仙，所以主動將國君之位讓給自己弟弟。
現在先斬了他的仙福和仙緣，以觀后效！”
李長庚遲疑道：“李靖宇頗有背景”
“他的背景比朕還大？”玉帝提高音量道。
“微臣的意思是，可能有萬壽山地仙心中憤憤不平，為李靖宇之事說陛下的閑話，畢竟天意賭局已定，神佛知之，天地鑒之”
李長庚現在算是徹底認同了王母娘娘之前的說法：陛下無私無欲的心境已亂，嗔怒之漣漪必須立即拔出，早早送去輪回。
玉帝冷笑道：“天帝公正無私，不會無罪而罰人。
剛剛朕已明確給出剝奪李靖宇仙緣、仙福的原因。
與羽鳳仙有關，也與羽鳳仙無關。
與羽鳳仙有關的是，因為羽鳳仙，朕才注意到一個小小的人間郡王。
可他過去做的那些事，與羽鳳仙無關，都是事實，非朕捏造，誰人不服？”
李長庚又只能深深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