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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山海大宴,故人來見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蜀山鎮世地仙

  明四百七十七年,九月初九。

  廣法先生破境當天。

  庾陽,云梯山。

  一場浩大的宴會正在緊急籌備中,哪哪都是張燈結彩,哪哪都是摩肩擦踵。

  這場宴會由浩然盟發起,羅浮山主辦,金水商會承辦,庾陽道門諸宗協助參與,場面之浩大,五百年未有。

  要說這場宴會要慶祝的事,那就太多了,最主要、最關鍵的,自然是賀廣法先生參玄。但其次,也有許多其他事值得一齊慶賀:

  打跑南海雙兇,收復紅爐群島。挫殺綠袍、托天兩大妖魔的銳氣,助長道門聲勢。還有三位江伯騰躍龍門,自此鎮守三江,保境安民。這些都值得慶賀。此外,這么些年了,庾陽打了太久的仗,雖然此時西江還未收復,但眾人也有些乏了,也該稍微放松一下,緩緩神了。

  至于為什么敢放松擺宴,因為在今天這個日子里,有三江龍伯在場,有上雙數的四境在場,最最重要的,是三位五境真人也表態說喝了酒再走。

  于是歡聲雷動,鼓樂喧天。

  修家宴飲,更多時候,慶祝只是找個由頭,等到宴會氣氛真正起來,由頭就不重要了。

  比如才過晌午,晚宴尚未真正開始,廣法先生都還未露面,但已經有醉者無數。到處都有呼朋喚友者、勾肩搭背者、放浪形骸者、高呼吟哦者,漫山都是酒香。

  此時,這個宴會的規模還在持續不斷的增加,四面八方都有遁光飛來。桌椅未曾擺好,但諸修家并不在意,以地為席,以石為桌,只要有酒,哪里都可坐得、哪里都可躺得。于是,參席的人逐漸漫出云梯山,一路鋪陳到橫門去。

  這般擺在魔道門口的盛大宴席,豈能不參加?

  負責具體操辦的金水商會人員更是忙的腳不沾地,他們是承辦,客人能選擇隨意放浪,但他們不能真的叫桌子都擺不齊全。而且廣法先生算是金水商會的半個主家,今天為他老人家辦宴慶升,要是失了排場,那商會也不用在東南混跡了。

  于是,一艘又一艘的貨船和飛舟從水空兩路疾馳而來,一隊又一隊機關力士從船中列隊而出,一箱又一箱的酒柜果篋運到山上,一份又一份的美酒佳肴流水一般送到各位修家面前。

  除此之外,金水商會又有專舫,請來金陵光福宗布置桌椅案幾、假山屏風;請來荊楚司律宗彈奏鼓樂、編排舞曲;請來庾陽當地的五明宗點放焰火、放飛花燈。又有專司烹飪者、調酒者、布景者、演戲者……,魚貫入山,目不暇接。

  這樣多的人涌進來,還不能破壞群山大宴的整體美感,座次排布要隨性又有序;舞樂要放在明處,庖廚要藏在暗處;哪些酒最受歡迎需要再運,哪些酒無人問津要趕緊撤走;酒醉出丑相的要扶到一邊休息,大修士蒞臨需要有人迎奉……

  這樣的場面調度一般人是做不來的,非得是七竅玲瓏心者。所以,負責總控這次大宴的,正是金水商會的當家會主之一,有著「錦心繡口」之稱的蕭后蕭十一娘。

  大宴在蕭會長的操持下不曾出現分毫差錯,所有來賓都是喜笑顏開。

  等到日沉月升,夜幕降臨時,無數焰火次第升空,火樹銀花妝點星夜,整片伶仃洋上都浮滿了金色的蓮燈,宴會氣氛也迎來了第一個高潮。

  此時,五明宗宗主就站在伶仃洋邊,親自操控著焰火,看著漫空的火樹銀花和漫洋漂浮的蓮燈,笑得合不攏嘴,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這次發了!

  欣喜之余,他也不敢有絲毫大意,仔細控制著火花燈陣,按總調度蕭十一娘的安排,戌時一到,天上焰火組成龍門之形,洋面蓮燈,排布成神龍的樣子。

  緊接著,同樣位于伶仃洋畔候命的水運宗宗主接到十一娘的傳音,立即搖響手中鈴鐺。他這鈴鐺是由秘法煉成,左近之人都聽不見鈴聲,但下一刻,無數提前放入伶仃洋中的七彩龍魚紛紛躍出海面。

  金頭龍魚,藍背龍魚,赤須龍魚,紅尾龍魚,紫睛龍魚,雪花龍魚……

  七彩鱗片在焰火花燈的照映下泛著火彩炫光。

  “呼吁——”

  隨著悠揚清亮的鳳簫聲響起,伶仃洋畫舫上的司律宗的樂師開始獻樂。

  鼓、瑟、笙、螺,依次奏響。

  一派歌舞升平。

  云梯山上,觥籌交錯,三位江伯一開始還有所矜持,與眾人交盞碰杯,談論水法道經。不過大半天下來,已經有七分醉意,此時此刻,見到伶仃洋上這樣的盛景,均是情難自禁。

  “呼——”

  只見北江藍龍伯忽然變作龍相真形,從云梯山飛出,來到伶仃洋上,踏波獻舞。赤色的火光如明炬一般把整個云梯山東崖全部照亮。在七彩龍魚的拱衛下,赤龍舞姿蒼勁有力,赤焰沖霄,引來陣陣喝彩。

  中江時龍伯原本還有些放不開,但此時見藍逸舟已然下場,酒勁上頭,便也豁了出去,化作一條青龍,騰飛至伶仃洋上,與赤龍共舞。

  歡呼叫好聲幾乎把星辰也給嚇跑,眾人又把目光看向東江顧龍伯。

  顧逸臉上亦是一片醉紅,見眾人看來,連連擺手,喊道,

  “眾位!眾位!舞蹈非我強項,我來為兩位龍伯奏樂吧!”

  說罷,顧逸拿出琴來,正是那把傳世名琴,「天風松雪」。

  “錚錚——”

  琴聲響起,歡快激昂,瞬間就成為聲樂主角。司律宗的樂師反應很快,立即轉為陪襯,為顧龍伯應和。

  “我來為國舅替舞!”

  黃海的嶗東王也來了,他見藍逸舟跳舞時就已按捺不住,此刻見顧逸親自奏樂,更是豪情興起,大吼一聲后,緊跟時雨君下場,顯露出真形,乃是一條通體黃紋的虎頭龍,飛到伶仃洋上起舞。

  “我來為顧君和曲!”

  又有一人高呼。

  眾人循聲去望,心道是誰有這等豪氣,敢與顧君的「天風松雪」并列,為龍舞伴奏?

  呵!好少俠!

  只見一位長身玉立的俊美青年從人群中飛出,此人一身的鈷藍色道衣,胸前有一只白鷺的紋樣。其長相更是俊俏,豐神飄灑,器宇軒昂,神儀明秀,朗目疏眉。

  此人懷抱一個杏黃色的象玉黃檀琵琶,色澤黃膩,色如杏肉,質如象牙,天生羽紋,一看就不是凡物。

  俊美青年騰云而起,飛至顧逸身邊站立,眾人觀其氣息,居然連金丹都未曾締結,僅僅是個二境小修而已。不過,此人卻毫不怯場,站在四境龍伯身側顧盼生姿,立定之后十指如飛,琵琶音起,如珠玉落盤,清脆悅耳。

  此人膽大是因為藝高,一經起樂,立即就跟上顧君的琴聲,與之相合,一聽就知道是個有真本事的。

  “那是我的侄兒!”

  豫章鄱陽湖嘉賓席位上,金相宗宗主江燕行指著那個站在顧龍伯身邊演奏琵琶的俊美少年高聲喊道。

  于是一些知根知底的豫章修家便知道,原來是早年間跟廣法經師結過善緣的鄱陽湖江家人。

  而聲樂本來就是高雅之事,山上修家善此道者眾多,此時見一二境小修也敢在人前露臉,于是紛紛有所動作,拿出自己的看家樂器,也加入樂曲中。

  不過,無論有多少人參與,無論有多少樂種進來,整個舞曲也不顯得錯亂嘈雜,因為整個曲調始終牢牢把握在看似已經醺醉的顧龍伯手中。哪種樂聲應高,哪種樂聲該低,統統被顧龍伯掌控。于是,所有器樂在「天風松雪」的引領下,共同匯成一曲浩大雄渾的山海之歌。

  這正是:

  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天梯頂崖邊,群真在席。

  “庾陽好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鄒師正看著山海盛宴,目光迷離,顯然是已經醉了。

  “說起來,前些年豫章也有一回大場面,三清山在鄱陽湖迎黃海龍君。只可惜,老道年邁,不能走動,這樣在家門前的盛景也沒親眼去看看,還是事后品味的留影。今天托廣法先生的福,能親身參加這樣的盛宴,真是不虛此行。”

  融一真人笑著說。

  到了他這個境界,多出門動彈一回,成仙劫到來就越早一天。所以往日里這位真人都是待在自家洞天里靜坐的,教務之事都是不怎么管了,交給下邊人處置。上次應邀坐鎮紅霞島,也就是露了個面,震懾東海妖魔,其實當天就回宗了,只留保元、義玄兩位還算年輕的五境真人坐鎮東海。

  但這次,服用了小尸解丹,鎖住一身氣息,可以大搖大擺外出,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一開始,融一真人還是覺得有些可惜,小尸解丹,這是能拖延洗丹劫、假死延壽的好東西,給晚輩們用,能延半甲子之久,給自己服用,只是用來鎖氣閉息,而且最多管用半年,不劃算。不過后來聽承初真人一勸導,說這樣能保廣法先生安心參玄,他也就覺得不算虧。如今,能看到這樣的熱鬧盛宴,融一真人又覺得實在是太值。

  承初真人笑著接話,

  “今天我們能在這里參宴,都是托廣法先生的福。”

  于是列席眾人都笑了,齊齊舉杯,說道,

  “賀廣法先生參玄!”

  程心瞻此時也有三分醉意,手指在桌上打著拍子,應著山下的舞曲。他嘴角噙著笑,沒想到,幾位龍伯竟都有如此雅興,舞蹈還跳的如此之好,莫非,龍族的命藏神通里還有一項叫「載歌載舞」?他更沒想到,南景居然也來了,而且還是一點沒變,其人天賦在聲樂之道上發揮的淋漓盡致,但在修行上,還是那么一言難盡。

  這時,隨著山巔上的群真舉杯道賀,山下與洋上的眾多來賓也都一齊舉杯,齊呼,

  “賀廣法先生參玄!”

  見此,程心瞻起身舉杯,朗聲道,

  “諸君,飲勝!”

  “飲勝!”

  眾人吞酒下肚。

  “先生!我等欲在東崖上題詩助酒興,您來命個題吧!”

  這時,山中有人呼喊了一句。

  于是眾人跟著應和。

  程心瞻見之一笑,沒有推辭,當即就點了點頭。他四下張望,尋找靈感,卻見不遠處的石縫里,黃菊的葉子上已經起了白霜,這才反應過來入秋已深,夜風涼意甚重,但此時大家相聚在一起,就在戰陣前線上擺宴,又極為熱鬧豪氣,感覺不到涼意,于是,他心里有了主意,便高聲回答,

  “諸君,今日大家相聚宴飲,甚是有緣,不如以「言秋不必悲」為題,詩詞不限,大家以為如何?”

  山下稍作安靜,然后便紛紛響應,

  “好!”

  “好題!”

  “正是,逢秋何必言悲?好題!”

  見群情踴躍,程心瞻屈指一彈,指間飛出一粒紫光,然后化作一輪紫日懸于云梯山東崖之上,他道,

  “我為諸君添個彩頭,以日出為限,題詩后諸君共鑒,奪文魁者得「鴻蒙紫霄罡」一兩。”

  “嗡——”

  程心瞻話音一落,云梯山中、伶仃洋上,一片鼓噪,鼎沸盈天。

  “心瞻啊心瞻,你這是叫我等也一起下場作詩了?”

  在他身后,紀和合大笑道。

  程心瞻聞言也笑,因為按照不成文的慣例來講,破境得天賜罡煞,一般而言是要分贈一些給護道人或是觀禮人的。只不過自己這次破境,護道人與觀禮人都太多了,沒法一一分贈,也沒那么多量。剛好,就趁著這個酒詩會把天罡送出去。

  “先生!您今早吟的那首清平樂算不算?”

  山下有人呼喊詢問。

  聞者紛紛回過神來,是了,要說「言秋不必悲」,廣法先生自己的這首秋詞可是豪情萬丈,若是此詞奪魁,那這天下第一罡不就又回去了嗎?

  “不算,不算!”

  程心瞻笑著擺手。

  于是眾人放下心來,立即開始冥思苦想。

  程心瞻回身、落座,卻發現宴席上,一眾四五境的大修士也都已經在閉目沉思了。

  他笑了笑,隨即悄無聲息的離席,來到崖邊站立,低頭俯望。

  他看到不少熟人。

  濟虎、照冥、紀樞、明旭、明玥,他們都在寫寫畫畫,嘴中念念有詞,看起來都在想詩。濟源、青伯、白龍,在大口飲酒,似乎對天罡沒什么想法。炤璃和師妹在花船叢中跳著,從這一朵跳到那一朵,玩的不亦樂乎。

  十一娘,十一娘正在燈火闌珊中看著自己。

  程心瞻飛身下去。

  十一娘今日打扮簡單,但當家的神態卻更足了。

  女子內穿一件月白綾羅,中搭曙紅色立領緊袖裌襖,外面再套一件赭石色的圓領長身褙子。面上妝容淺淡,柳葉黛眉,眼線細長,豆沙淡唇,淺掃腮紅。頭頂一個簡簡單單的圓髻,青絲飽滿,橫插一支碧油油的木簪,為女子增添了一抹亮色。

  “今日辛苦十一娘操勞了。”

  程心瞻說。

  十一娘白了他一眼,有萬種風情,嗔道,

  “那也是我自找的。”

  道士剛要回話,卻聽身后有人叫喊,

  “恩公!”

  程心瞻對十一娘歉意一笑,隨即轉過身來,看到是江南景興高采烈的跑過來了。

  “南景,好久不見了。”

  程心瞻笑著說。

  江南景跑到程心瞻跟前,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恩公,我一直想見你,跟你說說話,可又怕你忙,不敢去找你,方才見你下山,我就趕忙過來找你了。”

  程心瞻身后,十一娘聽得這話,暗自惱怒,心道:

  誰又不是想見他,想與他說說話?誰不是怕他忙從而不敢上前打擾?可他這會下山是來找我的!怎么還沒說上兩句話,你就來打斷了!

  程心瞻仿佛能聽見十一娘的心聲,笑著拍了拍江南景的肩膀,說,

  “不急,你先找個地方坐下,我等下找你喝酒,我們好好敘敘舊。”

  江南景聞言連點頭,嘴上應著好,在說話的同時,忽然張開雙臂,上前一步,看著像是要來抱程心瞻。

  十一娘看著瞪大了眼,心道這人竟如此心急。

  程心瞻其實有些不太適應這種近距離的親密舉動,不過他想著確實是跟南景許久沒見了,南景又是性情中人,一時失態也是正常的,所以他也不曾避閃。

  但緊接著,一抹血光把他的眼瞳染成了赤紅色,只見一道紅艷艷的血影從近在咫尺的江南景身上透體而出,只一瞬息,便撲到了程心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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