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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蓮房藕精,獅子打盹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蜀山鎮世地仙

  羅浮山,蓮花洞天。

  觀蓮六月的程心瞻站起身來,此時,在他的絳宮中,命胚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彎曲虬張的細長「龍弓」變粗了許多,這次沒有再長長,而是往橫向發展,顯得茁壯又肥碩,圓滾滾、鼓囊囊。

  現在的命胚顯現出頭重腳輕的樣貌,頂端巨大,越往下越收窄,呈現出一個倒圓錐的形狀。在命胚碩大的頭部上,可以清晰看到有七個孔竅,其中的兩個孔竅里還藏著兩粒黑色蓮子一樣的東西。

  再往下一點,在命胚頸部,可以看到一圈的波浪形的褶皺,這些褶皺在緩緩的起伏著,看著像是正在呼吸一樣。

  于是,整個命胚看起來就像極了一顆生長在云床上的蓮房,上粗下窄,有蓮孔,有蓮子,有自然的褶皺。不過在細看之下,這顆蓮房又有嬰兒的影子,像是個大頭娃娃,那七孔就是它的七竅,兩粒黑色蓮子分明就是眼珠的模樣。至于頸部的褶皺,那分明就是鰓弓頸褶,極為的形象。

  整個命胚呈現出淡粉色,但表皮上又有一層淡淡的赭黃,看著溫潤細嫩,如暖玉雕成,給人一種生機勃勃之感。

  這就是命胚第三階段的變化,「蓮房」。

  至此,命胚也終于有了一絲絲的人形。

  程心瞻對自己的命胚寶相很滿意,不枉觀蓮萬株,耗時半年。不過,此時,他還沒有離開洞天的念頭。因為命胚的下一個階段便是「藕精」,同樣是蓮株道形,那自然也要在這里完成胎變晉階。

  成胎九變,每個變化都不能忽視,每個變化都蘊含著大造化。

  「肉芽」是精氣結生,賦命;「龍弓」是昂揚生長,賦力;「蓮房」是初具人像,賦形。另外,「蓮房」初生五官七竅、鰓弓頸褶,這標志著命胚開始對外界產生感知,由一個獨自發育的孤單生命成長為整個天地的一份子,這是極為重要的一步變化。

  而到下一步,「藕精」,不光會具象人形,更為重要的是,命胚還將進行脈絡的演變,開始演化內部,具備掌握行氣的本領。

  所以,這般看來,在成胎九變的一步步演化中,其實是修行者對人體肉身命藏的再認識,而且是從一個旁觀者角度去觀摩、去理解,認真把握這個過程,就是對命藏境進行二次修行。

  很多人不懂得這個道理,認為自己在娘胎里的時候就已經經歷過這種生命演化了,在第二境的時候又重新修行過一遍,自認為是了解的已經十分透徹了,所以在胎變時不斷加速這個變化進程,想要快些結成胎兒,早日掌握四境的力量。

  這當然是大錯特錯了,肉胎、命藏、靈嬰,其實是從三個不同的視角、維度,去領悟肉身寶藏的精彩玄妙,只有真正弄清楚、弄明白了,才能體會為何萬類萬靈都要化成人形,為何只有人形才被譽為先天道體圣胎。

  也正因如此,程心瞻就是再急,也不曾急著跳過胎變,所以才會在這樣的緊張時節里抽出時間來在洞天中全身心的閉關修行。在這個時間段里,他是二境、四境一同修行,相互印證。

  不過,就在「蓮房」剛剛成型的一瞬間,命胚忽然抖動了一下,雖然這個異樣轉瞬即逝,但還是被程心瞻敏銳的捕捉到了。

  胎動?

  程心瞻皺眉,暗自疑惑。

  修行越到精深處,對天地變化和自身安危的感知便越敏銳,比如眼皮忽跳,比如心血來潮,比如心神不寧,這些都是屬于某一種預兆。胎動也算。

  不過,自己在蓮花洞天里,能有什么危險,難不成天還要塌了?

  天塌自然不可能,那就是在洞天外面有人要對自己不利。

  而且這個動作應該還很隱蔽,若非恰逢「蓮房」與外界天地建立感知,正是最敏銳的時候,不然可能還察覺不到。

  程心瞻心里起了警惕,但倒也沒有太大的感覺,因為他很明白,就自己當前的立場、身份、地位,以及實力來說,有人要對自己不利是正常的,或者說,應該是時時刻刻都有人在想著如何除掉自己,沒有才奇怪呢。

  南派?北派?海外?玄門?龍虎?

  詛咒?巫蠱?暗算?圍殺?埋伏?

  好像都有可能。

  而從命胚示警來看,這次要動手的人準備的應該還是比較充分和隱蔽。

  只是,這個人準備的雖好,但運氣卻不太好,恰好撞見了自己要在洞天世界里閉長關。呵呵,那就讓他等著去吧!

  程心瞻剛準備繼續觀蓮,但心里又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要害自己的人應該不至于能進到蓮花洞天里動手吧?

  應當不至于。

  程心瞻搖了搖頭,如果那人有這樣的本領,怕是羅浮山也保不住了。

  不過,他想了想,想起了慎字,覺得自己還是穩妥一些為好。于是,他左右看看,似乎是在找尋什么,很快,他的目光定住,望向了一片火紅的蓮池。

  他走了過去,來到池邊,蹲了下來。然后他四下望望,并沒有見到什么人,于是把手一翻,悄無聲息的祭出了一朵赤紅色的火蓮,并在火蓮中放入了一道元神。他將火蓮放到蓮池里,浮在池水上,與滿池的蓮花幾乎看不出什么分別。

  隨即,他離開此處,又走向不遠處的另一處蓮池,再度坐了下來。

  他的眉心處又躍出一道元神,落到了身前的蓮花中。金燦燦的元神沒入蓮蓬之內,順著蓮莖一路直下,來到池底的蓮藕中。

  他開始觀想蓮藕道韻。

  于是,一天,兩天,十天……,時光如流水消逝,他在蓮花洞天中走走停停,起起坐坐,一次次的元神出竅,觀想一種又一種蓮藕道韻。在他的絳宮中,命胚又在變化,從內而外的,往更高階、更玄奧、更擬人的形象演變。

  除此之外,蓮花洞天里也一直沒有任何異動,這讓程心瞻稍作安心。

  洞天里的蓮花有生有謝,有枯有榮,轉眼間,又半年過去。

  “咚咚!”

  “咚咚!”

  蓮花洞天里響起了雷鳴一般的心跳聲。

  程心瞻被這巨大的聲音驚醒,睜開了眼,同時,他的嘴角浮現出微笑。他對這種聲音已經十分熟悉了,這是胎音,蓮花洞天里現在正有人在結胎破境。

  至于是誰,那也好猜,只能是領自己進入洞天的徐師仁徐副教主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入洞天閉關的。

  程心瞻略有一些意外,因為他本身現在就處于坐胎境,所以對精氣調和的氣息比較敏感。在他看來,去年跟這位徐教主初見的時候,這位副教主應該還是處于胎變的中期階段,比自己高不到哪里去。現在只過去了一年的時間,到「命胚」應該都還勉強,但現在事實卻是在神照成胎了。

  出現這樣的情況,要么是機緣巧合得了了不得的天材地寶,要么是徐師仁有意舍棄了一些東西,付出了一些代價,加速了這個進程。

  程心瞻更傾向于后者,天下間哪有那么多巧合,又哪里有那么多能補胎的天材地寶剛好送上門供人享用,像破境這種大事,肯定是謀而后動,深思熟慮而為之的。他意外的是,羅浮山有數千年傳承,為仙翁所傳法脈,所以正統弟子肯定知道在坐胎境是一定不能著急的。可徐師仁還是這樣做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抱負和苦衷,像徐師仁這種寧肯付出一些代價也要早日破境的,雖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像伏霞湖的洪長豹,冒著九死一生、前路斷絕的風險也要入四,并非是他不想追求圓滿,實在是形勢所逼。現在,徐師仁也做出了類似的決定,他的難處應該是沒有像洪長豹當初那么急迫,但他肯定也有他的理由。程心瞻能明白這種感覺,因為有些時候,等著等著,卻不知等來的到底是圓滿,還是心魔。

  而且徐師仁現在既然選擇急切破境,那應該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知道他急切破境的原因了。

  琴聲響了二十八天,隨即洞天世界中為之一靜。只余風吹蓮花產生的沙沙聲響。

  緊接著,風乍起,靈氣呼嘯,所有的蓮花都向一處彎腰俯首。

  “恭賀徐教主參玄!”

  “恭賀徐教主參玄!”

  洞天世界中,稀稀朗朗響起一陣道賀聲,應該都是在此閉關的羅浮山弟子。在這里的人不多,但每個人的聲音都很大,能聽得出來他們都很亢奮。也是,在這個時節里,又是抗魔前線,多出一個四境,作用可就太大了。

  程心瞻作為唯一的外人,此刻也站起身來,上前道喜。

  人家破四境都是選擇在這片洞天里,足以說明這片洞天在羅浮山人心中的重要性,而自己僅僅是因為想觀蓮花就被送了進來,這是天大的情分。本來,程心瞻是準備等以后有機會再報答羅浮山的,不然一開始就拿出謝禮就顯得像是一場交易,平白傷了兩家的情誼。現在,徐師仁破境倒剛好是個機會,自己送上賀禮,也不顯得刻意。

  “慶賀徐教主參玄。”

  程心瞻上前,笑著拱手道喜。

  徐師仁回禮,口道,

  “謝過先生。”

  程心瞻拿出一物,遞給徐師仁,

  “徐教主,收復云梯山那天,我在登臨云梯山之后,截殺了一些南逃的蛟龍,取其內丹,煉成了一件珠串。此寶蛟珠內的雜蕪與妖氣我已盡皆煉去,珠串質地堅硬,有控水之能,說不上有多靈性,但勝在天生顏色好看,適合日常佩戴。貧道便以此物慶賀徐教主參玄,還望不要嫌棄。”

  他攤開掌心,上面放著一件十六籽珠串,這些珠子顏色各異,顆顆渾圓,盈盈有水光。正如程心瞻所說,威能暫且不管,光看著品相就知道價值不菲了。

  徐師仁見著,連擺手,

  “先生,這哪里使得,禮太重。”

  程心瞻卻不管,主動抓起徐師仁的手,把珠串塞了進去,笑道,

  “莫嫌簡陋就好。”

  隨即,他拱手告辭,說道,

  “徐教主參玄,想必還有許多事情要忙,貧道觀蓮雖已大有收獲,但也尚未結束,就不叨擾徐教主了。”

  說罷,他飄然離去,沒入蓮叢,很快不見了蹤跡。

  徐師仁看著道士飄然離去,心中贊程心瞻是個君子。但也正如程心瞻所說,他現在參玄,有太多緊急的事要做,也顧不上推辭客套了。他收了珠串,邁步離開了洞天。

  如此又過半年,時間來到明四百七十四年的夏天。

  程心瞻再度起身,收回元神,不過這一次,他并沒有再換地方繼續觀蓮,而是徑直走到了一片赤紅色的蓮池旁邊,收回了火蓮,隨后,又往最初的白蓮池走去。

  他拿出蓮形玉佩,彈指擊響。

  約等了有一刻鐘的功夫,程心瞻便看到了徐師仁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一點預兆和虛空波動的痕跡都沒有,就這么突兀的出現了。

  “讓先生久等了。”

  徐師仁見面便笑著致歉。

  程心瞻敏銳的注意到徐師仁整個人的氣質和精神與之前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之前,這位道長的眉宇間總是凝著一團化不開的愁郁之氣,但現在卻是已經蕩然無存了。而且因為入四境的緣故,壽元大增,整個人看起來都年輕了幾歲。

  看來,他急于破四境的結已經被四境之后的他解掉了。

  “不久,不久,勞煩徐教主跑一趟了。”

  “先生客氣,請。”

  徐師仁說完,便在前面引路,程心瞻緊跟著。果然,這一次出洞的路又不一樣。

  “徐教主,等會出了洞天,我立即要出羅浮山,您不用送我了。”

  程心瞻說。

  徐師仁的步伐慢了下來,沉聲道,

  “出什么事了?”

  “說不準,冥冥中有感覺,應該是有一些魑魅魍魎在謀劃著什么。而無論他們在謀劃什么,我都不能在羅浮山久留。”

  徐師仁皺起了眉頭,他倒不是懷疑程心瞻多疑,以他如今的境界修為,自然懂得那冥冥中的感覺,他只是覺得程心瞻這話生分了,

  “先生何故說這樣的話,如果有危險,您更應該留在羅浮山中,甚至,您都不應該出蓮花洞天。”

  徐師仁停下了腳步。

  程心瞻聞言笑了笑,

  “不過是小人作祟,哪有我避他的道理。這個道理,徐教主一定能懂。”

  徐師仁聽得這話,先是一愣,然后開懷大笑,

  “那就依先生。”

  于是他再度邁步,帶領著程心瞻繼續往外走。

  才邁開幾步,程心瞻便看到眼前起了煙障,越走煙障越濃,然后又逐漸變薄,漸漸的,沖虛觀的輪廓又出現在眼前,程心瞻知道,自己已經回到了白蓮湖。

  他朝著徐師仁拱拱手,然后化風而走,很快穿堂過院,來到道觀門前,獅子就趴在這里,睡得正香甜。不遠處,還有不少道童藏在假山和牌坊后,好奇的盯著獅子瞧。

  “走了。”

  程心瞻坐到獅子背上。

  獅子下意識腳下生云,身子都騰空而起了,眼睛卻還沒完全睜開,他打了一個哈欠,睡眼惺忪道,

  “老爺不是說要多待會嗎,怎么打個盹的功夫就出來了?”

  程心瞻聞言笑了笑,說,

  “在這樣的時節,打個盹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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