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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尸友遠來,摯朋夜話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蜀山鎮世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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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藏九尺的巨漢,紅臉赤膊,刀削也似的面龐,斧砍鑿出來的筋肉,端的魁梧壯碩。尤其是從腹到胸這一大面上,還紋著一株盛放的血蓮花,氣勢真不是一般的駭人。

  呼延鈞仰頭看著來人,只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尤其是巨漢一身靛染的苗衣,竟讓他有所恍惚,仿佛是多年前見苗疆紅發老祖的那驚鴻一瞥!

  “這位道友有禮了,也是來這找觀玄觀主的嗎?”

  呼延鈞道。

  這巨漢低頭看了呼延鈞師徒一眼,然后也抱拳回應,

  “正是,道友也是要入山嗎?”

  呼延鈞搖搖頭,

  “貧道方從山中出來,已經與觀玄道長聊完了。”

  巨漢眼中神華一閃,便問,

  “我是初來此地,不知這位觀玄道長是個怎樣的人物,道友可否告知呢?”

  呼延鈞想了想,便說,

  “是一個神通廣大、學貫東西的人物,道友定會不虛此行的。”

  巨漢聞言笑了笑,不過或許是他太健碩,面上的筋肉有些僵硬,即便是笑起來看著也兇厲的很,他回道,

  “那謝道友吉言了。”

  “相逢便是有緣,不知道友名號?在下青城山呼延鈞,說不得日后還會相見。”

  “呼延道友,我姓武,名青伯。”

  “原來是武道友,那后會有期了。”

  “后會有期。”

  兩人拱手分別。

  呼延鈞帶著虞南麟遠去,飛縱不久后,等離遠了坎離山,虞南麟便說,

  “師尊,方才那個人好厲害,只是站對面,我就感覺體內的血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呼延鈞點點頭,

  “確實不簡單,肯定也是金丹中三劫的境界了,不過我看他修的不是玄清正法,連吐納氣息也未見著,但是他身上也沒有血煞魔氣,應該是旁門里的人物。”

  然后他頓了頓,又說,

  “說到底,還是那位觀玄道長厲害,真是談笑皆真修,往來無俗塵。”

  虞南麟此刻也老實下來了,點點頭,

  “只盼他真有本事,把師尊飛劍上的煞火去了才好。”

  呼延鈞笑了笑,

  “且等十天后再看吧,倒是你,莽撞修行,這下出岔子了吧,多虧了人家指點,回了山要好好調養一番才是。對了,等十天后,我要帶酬金來,你也要備上謝禮,答謝那位懷樸道長。”

  “弟子遵命。”

  看著呼延鈞離去,武青伯收回目光。

  于是,他便看到兩個不及腿長的童兒在圍著自己打轉,抬頭打量著。

  那個女童看著看著,更是踏空飛起來,與武青伯的視線齊平,炤璃道,

  “原來你就是武青伯呀。”

  巨漢笑了,拱拱道,

  “見過仙童,我就是武青伯。”

  炤璃便指著自己和白龍,又指向山頂的獅子,說,

  “老爺說你和我們一樣,都是自己人,我們倆是老爺的童子,獅子是老爺的坐騎,那你是老爺的什么人?”

  武青伯笑了笑,說,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恩主的什么人,不過如果恩主需要的話,我可以做個護院。”

  道觀中,程心瞻將馮濟虎和嚴人英介紹認識,才聊了兩句,便聽觀外傳來童兒的通傳聲,

  “老爺,您的故人來了。”

  程心瞻自然是知道誰來了,便回,

  “請進來。”

  于是,武青伯便走了進來,他走過觀門時,魁拔的身軀幾乎將從外面照進來的光都給遮擋住了。

  武青伯還未行禮,尚未張口,便被程心瞻抬手制止,

  “舊話回頭再敘,先來坐下。”

  于是武青伯便免了禮,來到程心瞻身后坐下。

  巨漢坐下,整個觀里好似都熱了起來。

  程心瞻把麈尾搖了搖,這才把熱意驅散,而他的動作也提醒到了武青伯,后者便刻意收斂了些氣息。

  嚴人英心中意外,這又是云來從哪里請來的高人,他笑道,

  “今個是怎么了,大家都沖著今天上門。”

  程心瞻則是笑著回說,

  “驚蟄草木精神別,自是寒暄氣候催。這到了驚蟄時節,萬物復蘇,春雷頻發,除了驚蟲催草,也是在催人出來多走動呀。”

  嚴人英笑道,

  “云來你總是出口成章,什么事到你嘴里都很有理了。”

  周輕云聞言輕輕一笑,是了,是這樣的,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總是有趣又有理。

  馮濟虎把周輕云的神色看在眼里,眼神又在程心瞻身上掃了掃,眼里浮現出玩味之色,低頭一笑。

  程心瞻沒注意這兩人的神色變化,而是再度做起了介紹的事,

  “這位是武青伯,我多年前歷練時結交的朋友,是一位尸仙,這次來了,會在我這觀里住上一段時間。”

  程心瞻大大方方的把武青伯的身份介紹了出來,當然,他口中的尸仙不是說真的仙境。

  因為天下間的死物得道,像尸、鬼、骨這幾類,基本都是吸食地底陰氣和天地間的煞氣啟靈,踏上修行路,生性就是陰殘好殺,大多走上了魔路。

  但是也有得了機緣的,消去了那股根子里的暴虐殺性,啟靈后走上了正路。于是,為了區別于絕大多數的前者,便把后者加上一個「仙」字,既是示意靈性,也是寄托愿景,希望這類得道艱難的異類能修成正果。

  所以便有了尸仙的叫法,另外像鬼仙,骨仙,柳仙,花仙,都是這個意思。

  眾人點點頭,紛紛拱手行禮,在場的都是眼界高明之輩,這武青伯沒有呼吸吐納,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但是大家離得如此之近,卻也聞不到這位身上的死氣尸臭,看來這位的境界也已經是極高了。

  “這兩位是峨眉派的嚴人英、周輕云,這位是我的舊友,懷樸散人。”

  眾人見禮之后,童兒又給換了新茶。

  “哎。”

  嚴人英一聲長嘆。

  “人英何事嘆氣?”

  程心瞻知道這是要說事了,便應和上一句。

  “如今西康魔事逐漸明朗,無跟腳的小寺滅的滅,逃的逃,康中一帶基本不見魔宗了,康東連著蜀西,本來就沒什么魔頭,如今的魔宗無非康北、康西、康南各一處。”

  程心瞻點點頭,且道,

  “人英不妨說細點,有些事我和輕云知道,但我這兩位剛來的朋友還不太清楚這邊的情況,他們都是要久居的,不妨讓他們也聽聽。”

  嚴人英沖馮濟虎和武青伯笑著點點頭,

  “這也是近些天我聽到的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了。”

  隨后他接著說,

  “康北的白骨禪院靠著血神教,康西的懸心寺靠著摩訶教,康南倒是無大魔,但是南派幾乎已經占據了滇文,這幾個月過境頻繁。

  “但是這都好說,無論如何,我們是拿下了西康絕大多數的土地,滅魔成效也是有目共睹。但是成效見到了,新的問題也出來了,如今剿魔,最大的難題已經不是魔頭的抵抗,而是同道的阻攔了!”

  嚴人英端起茶杯,但是碰唇后感覺太燙,又放下了,繼續道,

  “我們白河劍閣去打白骨禪院,幸得還有周師妹策應協力,但是青城山的虞白鷺卻要屢屢阻攔,要與我等爭功,我不知道方才呼延鈞過來是不是說了什么,他的徒弟虞南麟就是虞白鷺的侄孫女。”

  程心瞻搖了搖頭,

  “他可能是想說什么,但那時剛好輕云來了,他又沒說了。”

  嚴人英點點頭,倒是沒有就呼延鈞之事多說什么,轉而又道,

  “北方是這么個情況,南方就更讓人頭疼了,現在只要我劍閣的人過去,余師妹的赤水劍閣就會像防賊一樣驅逐我們離開,生怕我們搶了功勞。”

  程心瞻這次倒是沒接話,因為按峨眉內部的規矩,你嚴人英去南邊本來就是去搶人家余英男的人頭,除非你敢說你誅了魔頭,再把魔人首級送到赤水劍閣去,那人家余英男肯定不攔你。

  這種事,就怕嚴人英答應,佟元奇也不答應,碧筠庵不答應,峨眉里站在嚴人英這一派的眾多弟子長老都不答應。

  不過他也明白了,嚴人英今日過來,就是說說這些煩心事的。而且這才短短兩年,程心瞻明顯能感覺到這位峨眉的大師兄比初見時憔悴許多,眉間的郁氣也多了許多。

  于是他便笑道,

  “難怪你喝茶燙嘴,原來是想喝酒呀,來,喝這個吧,去年的最后一批竹酒,今年的還沒出來。”

  他遞過一個竹筒。

  嚴人英笑了笑,接了過來,痛飲一口,隨后說,

  “我就知道,來云來這里,總是不會錯的。”

  這時,周輕云也點了點頭,

  “我扼守北方,西攔西海,東阻隴右,與嚴師兄和李師妹互為犄角之勢,引以為援。與嚴師兄倒還好,抵御西康與西海之魔,共誅魔道,未曾有過什么齟齬。

  “但是,近半年來,與李師妹的岷山劍閣則是沖突頗多,兩個月前,隴右玄陰教的止言老魔攻打岷山,我要去支援,但李師妹都不讓我靠近。”

  周輕云心中幽幽一嘆,心想自己方才對虞南麟的承諾,自己都不知道何時能實現。同時,她心里又不禁生起一個疑問:

  掌教,你這般安排,到底是對是錯呢?

  嚴人英應和著周輕云的話,繼續大倒苦水,但可能是事務繁忙,亦或是今日人多耳雜,嚴人英并沒有說太久,一筒竹酒喝盡,他便起身離開了。

  等嚴人英走后,周輕云多留了兩個時辰,和程心瞻說了不少話,但討論的都是《南華》、《鴻烈》等道藏里記載的一些諸如「夢蝶」、「夢骷髏」、「渾沌之死」這樣的寓言奇思,既沒有像嚴人英那樣大吐苦水,談及自身面臨的困境,也沒有像她自己方才說的那樣,問起太乙分光劍法。

  在歡聲笑語中,天色就暗了下來,縱使周輕云心里有萬般不舍,也得起身告辭了。

  程心瞻送到觀外。

  等他回來后,便見馮濟虎和武青伯都是滿臉笑意的在看自己。

  程心瞻無奈搖頭,

  “有什么可笑的。”

  馮濟虎便道,

  “我說你兩三年了不肯回山,原來是有佳人牽掛呀。”

  程心瞻坐下來,搖頭道,

  “胡說些什么。”

  “誰胡說了,這誰看不出來,我看就那個嚴人英看不出來,青伯兄,你說是不是?”

  武青伯還不敢開程心瞻的玩笑,所以只是自顧自笑著,并不接話。

  但炤璃和白龍卻在那點頭如啄米。

  程心瞻嘆了一口氣,

  “她倒是個奇女子,不過,哎,算了,先不說了。現在只有自己人在,我重新給你兩介紹一下,我們徹夜長談。

  “青伯,這位是我的同門道兄,我修行道上的引路人,我最信任的摯友,姓馮,道名濟虎,現在在西康化名懷樸。”

  “道兄,這是武青伯,是我謀算天鞘山時救下的行僵,受了我的點化,現在與我是心意相通的尸友。”

  于是兩人重新見禮認識。

  都是自己人了,說話也就更敞亮了,程心瞻心里也有一肚子話想說,他先是問馮濟虎,

  “道兄,你結的什么丹?之前你跟我說要乙木之氣,我留給你的桃花煞可用上了?”

  馮濟虎搖搖頭,

  “沒有,你的煞陰氣太重了,還有地火在,不適合我,你知道,我一直中意的是「病樹生花煞」,乙木之煞,又有陰陽枯榮之意,是最適合我的。”

  程心瞻聞言一喜,便問,

  “那道兄是找到此煞了?”

  馮濟虎笑著點點頭,

  “我不是一直在盟里做著事嘛,去年的時候,接了一樁去滇文的差事。滇文我還挺熟的,早年一境辟水府的時候,就是在滇文得了機緣。這次又是在滇文,在哀牢山外圍的一處山谷里讓我找到了此煞。”

  “那真是好機緣!”

  程心瞻撫掌為道兄賀喜。

  馮濟虎笑著點頭,

  “是啊,我手里也有好幾道地煞了,但是一直在等這個,終于讓我得償所愿。這道煞能配的陽罡也多,只要含壬水的我都可以,剛好盟里有一小瓶的「日御光雨罡」,所以倒也沒費太多功夫,我用光了這些年在盟里賺的功數,還倒貼了點,把這道罡給換了,也順利結丹了。”

  程心瞻頻頻點頭,

  “道兄結的好丹,「病樹生花煞」是枯木逢春,雖然是道陰煞,但本身也有陰盡陽生的法意在。「日御光雨罡」是傳說中太陽車夫凈天灑掃時下的雨,陽中有陰。兩者再壬水合乙木,陽中有陰,陰中有陽,這是一顆長生金丹呀!”

  馮濟虎擺擺手,笑道,

  “你可別吹捧我了,論金丹,誰有你的龍虎金丹品高。”

  程心瞻笑,

  “適合自己的就是最好。”

  “對了。”

  他又想起一事,

  “濟源道兄呢,他的雷罡找到了嗎,走之前我把「龍吟水雷罡」放在道兄你這,可交給濟源道兄用了?”

  馮濟虎點點頭,

  “給他了,他還是軸,面子上放不下,不過雖然他不要,但已經過了這么年,他實在等不起了,所以我出門前還是替你硬塞給他了,畢竟雷罡太難得,既然你有,那沒道理讓他去找別的雷炁替代,那樣道途就短了。”

  程心瞻點點頭,是這個理。

  馮濟虎說完,又遞過來一個小鉛瓶。

  程心瞻有些好奇,

  “道兄不是說雷罡已經給濟源道兄了嗎,這又是什么?”

  馮濟虎便道,

  “「病樹生花煞」,我結丹后還剩了一點,拿去。”

  程心瞻連擺手,

  “這東西合道兄道途,以后用到的地方還多呢,我不要。”

  馮濟虎把瓶子一拋直接扔了過來,

  “此煞難得,錯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你就趕緊收著吧,我自己也還留了點。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的雷罡都舍得送出去,還有你給我的桃花煞,我有說還你嗎?

  “再者,別人不知我還不知嘛,明治山就是修陰陽和生死的,這煞對你道途也有大用。煞不多了,要是說結丹和煉器肯定不夠,但用來領悟法意還是綽綽有余的。”

  程心瞻捏著鉛瓶,道兄說的沒錯,此煞確實對自己用處太大了,自己也不需要結丹和煉器,僅僅是用來領悟法意就已經極好了。

  他收起了鉛瓶,笑著對馮濟虎說,

  “道兄就是我的及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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