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通玄,一位身著白袍的老者,此刻徐徐走入了房間中,待見得少女那陰翳的表情后,不由得幽幽一嘆。
“小姐。”
白袍老者輕聲道。
“啊”
薰兒忽的從愣神中驚醒,待見得來人,原本緊繃的嬌軀這才稍稍舒緩,勉強一笑:“林老。”
她深吸了口氣,神色逐漸恢復平靜,歉然道:“先前在想事情,耽誤了些時間,還請林老多多擔待。”
見少女強撐的模樣,林長老不禁搖了搖頭,隨手叩緊了房門,佝僂著腰桿走來。
“即使心有不平氣,倘若您這身子累壞了,也不過只是空談罷了。”他樂呵呵的坐下,“小姐如今正值花樣年華,可莫要學了那些老頭子。”
“可我現在的努力又何嘗不是空談?”薰兒自嘲一笑。
“我自以為建立古會,便能讓那些老家伙正視大陸格局,卻不曾想,他們竟會迂腐愚鈍到這等程度,即使將丹塔與魂殿合作的蛛絲馬跡擺在他們面前,也只當是我一句戲言!”
“不與其說是戲言,倒不如說,那些族老會的老東西,根本就沒有將落魄的丹塔放在眼中,而是將合作對象選在了一個外強中干的藥族!”
薰兒眼神陰沉,充斥著與以往恬靜截然不同的冷厲,嗓音冰寒:“這等妄自尊大,鼠目寸光的迂腐之人,族中不僅不制止,反倒任由他們來代表我古族,如何能不腐朽?!”
林長老輕嘆一聲,想說些什么,卻終究不似薰兒那般無忌,只得打圓場般的勸慰道:“小姐,即使丹塔實力不俗,可相比起藥族,終究也還是差了些底蘊。”
“作為曾經藥帝傳承下來的血脈,與藥族合作,無疑是最為穩妥的選擇”
“穩妥?”
薰兒冷笑一聲,眼神失望:“林老可知,藥族上一次九品煉藥師的誕生,距今已有多長時間?”
“這”
林長老顯然被問住了。
九品煉藥師的誕生,即使放眼整個八族,都是件備受關注的大事,倘若藥族有新晉大宗師誕生,必然會舉辦一屆極為隆重的盛會慶祝。
而這等盛會,上次出現之時,卻已是過去了足足兩百年有余 可以說,藥族九品煉藥師的斷檔時間,比起中州以及丹塔,都要更長!
“反觀丹塔呢?”沒等林長老開口,薰兒便又繼續問道。
至此,林長老眼神頹然,終于再說不出任何話來。
身為當初陪伴薰兒前往中州歷練的一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時所見場景的震撼。
他二人,在無數中州觀眾的陪同下,親眼見證了一位九品煉藥師的誕生!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被通玄恨之入骨的魂族妖女——
“你應該知道吧,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魂若若。”
聽得‘魂若若’三字,林長老的身軀陡然一顫,老臉微微抽搐,顯然這個名字在他心中擁有著極高的威懾.乃至恐懼。
“唉”
不知過了多久,林長老終究是長嘆一聲,苦笑道:“小姐,老夫其實一直都清楚,您才是對的。”
薰兒瞳孔微縮,忍不住道:“那您又為何?”
林長老不語,只是搖了搖頭。
他抬頭望向窗外,卻見那澄澈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時已是密布著厚厚的云層,它們遮掩天際,沉悶而擁擠,壓的人難以喘息。
“大勢所趨,老夫亦難變矣。”
林長老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無力:“縱然老夫有意舍命陪小姐共事,可其他人,卻未必有這份決心。”
“老夫一生不曾娶妻,父母也早已離世,雖說成了這古族的外姓長老,終究也只是個孤家寡人,死了便也就死了可其他人卻不一樣,他們有自己的子女,有自己的父母,在這古界之中,連根錯節,根深蒂固。”
“您說,您又憑什么能夠勸動其他人?”
老者的話語充斥著風霜與無奈,雖是句句說著反抗,卻字字都帶著妥協。
望著那雙飽經蕭瑟的老眼,薰兒隱隱有些失神,沉默了半晌后,仍不死心的問:“只要有實力”
誰知,話未說完,林長老就早已有所預料的搖了搖頭,低聲道:“丫頭,你要知道,一個勢力的建立,哪怕目標再統一,也終究不可能保證有始有終,時間會改變一切。”
“族老會野蠻生長千年,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樣,莫說是您,即使是族長大人,面對這盤根錯節的怪物,也未必就有能力做出改變。”
林長老眼神有些復雜,以微不可察的聲音輕聲道:“或許,您應該理解他。”
霎時間,薰兒瞬間從席位上坐起,雙目死死盯著眼前的老者,罕見的失了態。
“你您究竟知道些什么?”
薰兒嘴唇微顫,就連聲音都跟著變了調。
她隱隱有種預感,對方此刻所提之事,極有可能與她心中一直不愿面對,卻又迫切渴求的事物有關!
不,比起事物,更合適的稱呼,應該是 “老夫人微言輕,又怎會得知族長大人的秘聞。”
林長老苦澀一笑,輕聲道:“若要說唯一有什么值得稱道的,便是我這老頭子有幾分眼力,跟在族老們身后還算聽話,這才被他們選中,最終派遣到了您的身邊。”
“那您又為何?”
“呵呵,雖說老頭子我地位不高,但昔日服侍的那些大人物,卻各個有著極大的來頭.其中不少次,便從他們交談的口中,偶然得知過關于‘那位大人’的事情。”
“那位大人?”
“哎小姐何必再故作不解。”
望著瞳孔不斷收縮的少女,林長老嘆息一聲,一字一句的厲聲道:“您應該很清楚,老夫所說之人,除了上任族老會會長,古族主母之外,再無他人!”
“嗡——”
話音才出,薰兒身體便仿佛被抽走了脊柱,顫抖著癱坐回了席位,大腦中一片空白。
而在她的記憶深處,無數支離破碎的人影,于此刻不斷聚焦,最終拼湊成了一個看不見面孔,甚至不知其身份的虛幻人影。
那是薰兒從未見過,甚至連聽聞都幾乎不曾有過,卻偏偏又與她血脈相連的至親。
一個她此生都未曾呼喚過的陌生之人。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