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長安西郊。
六河車文玩市場。
這里是長安最大的文玩市場之一,早在開國之前便已存在,只不過距離長安市中心太遠,少有游客光顧,漸漸成了各地文玩商家拿貨的集散地。
“這就是長安的黑市?”
站在文玩市場的入口處,張凡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全國各地,一般三四線城市以上便有修行者交易的地方,也就是所謂的黑市。
凡是修行需要用到的大藥,奇珍,異物,法寶以及各種天材地寶,幾乎都能在黑市找到。
城市越繁華,黑市等級越高。
西安算是新一線城市,黑市等級自然也是一線。
玉京的黑市,張凡也去過,他的黑鐵片就是在那里淘來的。
不過,玉京的黑市極為隱秘,藏在城中村一棟爛尾樓里,周圍還設了各種障眼法,平日里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絕不會像長安這般招搖,居然就在文玩市場里,大白天便開門迎客。
“來都來了,當然要見識一下。”李一山勾著張凡的肩膀。
這兩天他們便打算離開長安,返回玉京。
如今,難得清閑了下來,沒有恩怨,沒有爭斗,當然要好好玩一玩。
“你應該不是第一次來黑市吧,你們玉京也有。”孟棲梧看向張凡。
“額……是有。”張凡點了點頭,卻沒有多說什么。
去年,他為了抓捕寅虎洪山君,在黑市大鬧了一場,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結果玉京的黑市直接被取締了,聽說抓了幾百號人,至今還未重新開市。
以至于,現在玉京市的修道者,想要買點東西,最近都要跑到姑蘇,再遠點就得奔滬上去了。
像石守宮,他每個月修煉所要采補的大腦蠶和小腦蠶,整個江南省原來也只有玉京黑市的特殊渠道才有,如今貨斷了,如果通過江南省道盟的正規渠道購買,原本四萬多的支出,便要漲到七萬多。
“我們玉京哪能跟你們長安比?”李一山似有深意瞥了眼張凡,淡淡道。
華國四大古都,上京,玉京,長安,洛陽。
上京和玉京市全國唯二帶京的城市,地位一目了然。
上京自然不必多說了,乃是一國首都。
玉京,乃是江南省會,江南省在全國的經濟都是數一數二的,自古以來,玉京市便是天下人文匯聚之地,物阜民豐,人杰地靈。
不過,論及底蘊之厚重,卻也無法與長安,洛陽相提并論。
“天下墓葬最多的地方,便是長安和洛陽。”李一山笑著道。
老話說的好,生在蘇杭,葬在北邙。
古往今來,多少王侯將相葬在北邙山,那里的墓葬往少了說也有數十萬座。
北邙山,便在洛陽。
言語至此,李一山笑容稍稍收斂,他有個對頭就在北邙山。
“長安,大墓之數,不在洛陽之下。”
“聽說前些年,長安修8號地鐵線,挖出來一千多座大墓。”李一山凝聲道。
“這哪兒是修地鐵啊?簡直就是考古。”
距今為止,長安已經發現的墓葬便已十萬之多,據推算,整個長安地下的墓葬應該又數十萬座。
“你說這地下得挖出來多少好東西啊?”
李一山說到了重點,正是因為這特的歷史和地理條件,長安黑市里藏著的好東西可比其他地方要多得多。
畢竟,道門之物,通靈自晦。
歲月沉浮之中,這些寶貝即便落在帝王將相的手中,也未必能夠被認出來,隨著生死幻滅,帶入大墓,直到哪一天,緣分的鏟子又讓它們重見天日。
“不愧是人肖,你很懂嘛!”孟棲梧看著李一山,似有深意道。
“小時候,我云媽經常帶我去洛陽,在北邙山一帶開過眼。”李一山謙虛道。
“云媽?”孟棲梧不解道。
“他后媽,他親媽打小就跟人跑了。”張凡湊到孟棲梧耳邊低語道。
“敢問阿姨是……”孟棲梧心頭一動,倒是生出好奇。
“他后媽是玄宮之主!”張凡再次低語道。
孟棲梧眉心輕跳,美眸圓瞪,這樣的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怪不得。”孟棲梧心中感嘆。
如果說無為門是一個國家,一個王朝,那么李一山家應該稱得上是門閥了,而且算的上是古代五姓七望那種級別的了。
“低調點。”李一山隨口道。
“你不會挖過吧。”張凡話鋒一轉,看向李一山,忍不住道。
“說什么呢?盜墓是犯法的。”李一山斜睨了一眼道。
“略有研究,你也知道我大學學的是民俗文化。”李一山解釋道。
所謂死者為大,在傳統觀念當中,身后之事極為重要,小到販夫走卒,大到帝王將相,無一不以陵墓為重,其中牽涉風水,既關乎死后亡者,也關乎后代興衰。
許許多多的帝王繼位之后,便開始著手修建自己的陵墓,前后工期橫跨數十年,比比皆是。
“開門了,走吧。”
上午八點半,文玩市場的大門開了,這里一直營業到晚上十點鐘。
“去年你失戀的時候,我就打算拉著你來長安散心來著。”李一山邊走邊說。
“失戀!?”孟棲梧聞言,心頭一動,不由看向張凡,露出好奇之色。
在她眼中,張凡這種人還有道侶,已在意料之外,偏偏對方居然還跟她分手了。
“你少說兩句能死啊?”張凡狠狠瞪了一眼。
“看不出來你這樣的人還會失戀?”孟棲梧忍不住道。
如今的張凡可是大士九重境界,按理說這種修為應該很早就勘破了情關才對,去年失戀?還要人陪著出來散心?
孟棲梧聽著都覺得奇怪。
可是她不知道,去年這時候,張凡剛剛大學畢業,還在大夜不亮劫數之中,跟普通人沒有什么兩樣。
“相比起來,我們玉京的黑市就顯得寒磣多了。”李一山忍不住道。
走進市場,一眼望去看不到頭,兩邊的商鋪應該有七八十家,這還僅僅只是其中一條道。
像這樣的道,整個市場有九條,所有鋪面加起來,估摸著得有五六百家。
一般鋪子里擺出來的東西大多都是工藝品,真是土里出來的也不可能放在明面上。
“握草,這是四羊方尊?這玩意不是在國家博物院嗎?”
剛進市場,右手邊第一家鋪子門口擺著的一口青銅尊便吸引了張凡的注意力,這玩意跟歷史書上的照片簡直一模一樣,上面還帶著土沁和銅銹。
“娃子,識貨啊,額家這尊跟國家博物院里的那尊算是親戚,就是年歲沒它大。”
就在此時,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手里帶著一個大金戒指,閃閃發光。
“想要不?便宜出,三十萬,擺在家里,鎮風水。”
“鎮不住,鎮不住……”張凡干笑道。
顯然這就是個現代工藝品,估計是銅合金做的,往死里稱著賣也賣不到三十萬啊。
“走吧。”
李一山拉著張凡便離開了。
在這里,見到什么都不稀奇,錢足夠,傳國玉璽都能給你整來。
張凡看了半天,確實是大開眼界,全國各地博物館的寶貝,這里怕是都能找到。
“跟真的一樣啊。”張凡忍不住道。
“可不跟真的一樣嘛。”李一山隨口道:“你怎么知道那些博物館的寶貝不是從這里進的貨?”
“這……”
“這世界啊,真真假假誰又說得清楚呢?就跟我們修道一樣,借假修真罷了。”
李一山小時候的時候,家里有個商業場上的伙伴,生意做的很大,在整個江南省都是首屈一指,他自己有個私人博物館,里面的珍藏比起一些地方的博物館都要稀罕寶貝。
據說那些東西加起來,至少值九位數,他也經常帶著那些合作伙伴前來參觀。
后來,遇上金融危機,那人破產跑路,被追債的堵上門,全都看上了他館藏的寶貝,想要拿去抵債,結果一鑒定才發現,全都是仿品,什么商周的,狗屁,都是上周的。
整個藏管最老的,估計就是掃廁所的大爺,所有東西加起來,還不夠在玉京市最繁華的地段買一間廁所。
“走吧,我們去看看正經東西。”李一山揮手道。
顯然,這里是不可能見到土里出來的寶貝的。
“改天,我親自帶你下去瞧瞧。”李一山湊到張凡耳邊,壓低了聲音。
他修煉的是甲生癸死,對于地下的玩意比地上的玩意要清楚,尤其是那些古墓,從小到頭,可沒有少淘。
“秦埋嶺,漢墓坡,商周出在兩河多。春秋戰國埋山頂,秦漢大墓埋山嶺。東漢南朝選山腰,隋唐宋尸坡下貓。唐墓甜,宋墓澀,明清石灰……”
李一山越說越是起勁,話還未說完,便被張凡狠狠拉了一下。
他回過神來,便見不遠處市場巡視的帽子叔叔正直勾勾地盯著他,一臉的懷疑。
“你聲音要不要再大一些?”張凡白了一眼。
“你還真挖過?”
“我是為了修煉。”李一山壓低了聲音道。
修道,便是參透萬事萬物的本質,掌握規律與道理。
人死入大墓,那里藏著生死的奧秘。
他為了修煉甲生癸死,不知道睡了多少大墓,就連重陽祖師的活死人墓都沒有放過,否則又豈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
“我這么跟你說吧,洛陽北邙山,有名的墓我睡了個遍。”李一山沉聲道。
此言一出,孟棲梧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了。
“他是有點變態在身上的。”張凡撇了撇嘴,也是聽得有些怪異。
“你不懂,碰到極品的大墓,你如果不搞到手,把祂給睡了,那種感覺抓心撓肺的,我控制不住啊。”李一山嘆息道。
或許,這便是修煉甲生癸死的副作用。
不過,他的副作用顯然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跟我來吧!”
孟棲梧低著頭,遠遠地走在前面,生怕被人給認出來。
她帶著李一山和張凡,走過一條小道,從一個收廢紙殼的廢品收購站橫穿了過去,一條隱秘的小街浮現眼前。
兩邊也都是鋪子,只不過比起外面更加冷清,有些鋪子門口還掛著幡,頗為古色古香。
“這才是真正的黑市。”張凡沉聲道。
走進這條隱秘的小街,他便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韻,甚至于他口袋里的威靈鎮魔金印都不由輕輕顫動了一下,生出了感應。
李妙音說過,法寶通靈,乃是另類的生命,這里或許藏著讓威靈鎮魔金印感興趣的東西。
“看看誰的運氣好,能不能淘換到真正的寶貝。”李一山輕語道。
俗話說,只有錯買,沒有錯賣。
在這里想要撿漏幾乎不可能,真正的寶貝店家都識得,出不到讓他心動的價錢,根本帶不走。
像張凡花兩百塊錢淘換到的那枚黑色鐵片,這種事可不常有。
“我倒是認得幾間關系不錯的鋪子。”孟棲梧乃是地頭蛇,對于這里,她可比李一山熟悉多了。
“你們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說,難得來一趟,寶貝帶回去送人也不錯。”
“送人!?”
張凡心頭微動,不知為何,第一時間,腦海里卻是浮現出李妙音的樣子來。
“下周就是超然真人的收徒大典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去。”張凡心中泛起了嘀咕。
如今,天下最受矚目的事情,便是下周初二,真武山舉行的收徒大典,超然真人將擇關門弟子。
李妙音跟張凡說過要去湊湊熱鬧。
當初,李妙音走的匆忙,算算日子,也有小半個月了,張凡總覺得已經過了很久了。
“她應該會去吧。”張凡心中暗道。
他原本就打算,離開長安之后,便直接前往真武山。
“對了,你跟李妙音怎么樣了?”
就在此時,李一山的聲音忽然響起,將張凡的思緒拉了回來。
“嗯?”張凡心頭咯噔一下,神情變得有些閃爍。
“李妙音是誰?”
孟棲梧身為女人的直覺開始發功,忍不住問道。
“我相親對象,張凡,你應該把她照顧得不錯吧!”李一山隨口道。
此言一出,孟棲梧愣了一下,緊接著神情變得萬分精彩,看向張凡的眼神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