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頭的珠湖漸行漸遠，透過后視鏡，隱隱可以看見鷗鳥飛翔，劃破長空，游弋在粼粼波光之上。
張凡一行終于離開了秦古小鎮，離開了南張一脈昔日的根。
他看著身后那片故土，心中不由升起一種知覺……
總有一天，他還會回來！
“張凡，張忘怎么沒一起走？”方長樂開著車，忍不住問道。
“他說要到處走走，到處看看，有時間會去玉京市看我們。”
張凡隨口輕語，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張忘的身影。
再次重逢，對方給他的感覺很是不同，他甚至有些遺忘初次見到張忘時的印象了。
這一次，更像是初遇，既熟悉，又陌生。
最讓張凡感到怪異的是，張忘對他的那位兄長似乎很是好奇，只可惜，張凡自己都不知道張圣在哪兒。
“你這個朋友讓人看不透。”李妙音坐在張凡身邊，輕語道。
“他是有點……”
張凡撇了撇嘴，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對了，夏微生回真武山了，臨走前，她讓我把這東西交給你。”
說著話，方長樂摸出了一張帖子，遞給了張凡，打開一看，竟是請帖。
“下月初二，真武山觀禮？”張凡掃了一眼。
這才想起來，下個月便是超然真人的收徒大典了，屆時天下道門云聚真武山，可以說是當下各方矚目的頭等大事了。
“齊家兄弟也回老君山了，他們讓我跟你打聲招呼，下個月真武山再見。”方長樂道。
齊德龍，齊東強兄弟倆乃是老君山的傳人，如此盛會，他們自然也跟著門中長輩一同前往祝賀。
轉眼之間，昔日十萬大山會戰勝利紀念照上的眾人，各自云散，也就只剩下張凡，李妙音和方長樂。
“人生聚散無常啊。”張凡心中感嘆。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聚了又散，便如那長生路，走到最后，還有幾人在？
生是一人來，終是一人還。
“最近這段時間，大家就待在玉京市，哪兒也別去。”方長樂看著車，叮囑道。
毫無疑問，接下來的江南省畢竟是熱鬧非凡，山雨欲來，動靜不會太小。
“尤其是張凡。”方長樂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其實你可以不說的。”張凡撇了撇嘴道。
“聽到沒，哪也別去。”李妙音湊到張凡耳邊，小聲笑道。
“知道了！”
傍晚。
張凡回到洪福花苑，天已經擦黑，門口保安室里亮起了燈，今天值班的卻不是劉福生。
進了家門，張凡終于放下了一身的疲憊。
他從懷里取出了威靈鎮魔金印和黑色鐵片，放在了東南角的神龕上。
這是他特意為了威靈鎮魔金印設下的，凡是法寶，需要香火供奉，丹法祭煉，待之心城，方能日久通靈，徐徐晉變。
按照李妙音所言，法寶乃是一種另類的生命。
如今，威靈鎮魔金印雖是黃羽法寶，不過潛力巨大，方長樂說，如果愿意付出代價，可以尋找高品階的法寶作為根骨，又或者是天生異寶，煉化融入這方法印之中，能夠縮短晉階的時間。
只不過，天生異寶珍貴非常，就像張凡的白骨舍利，平日里都是被他養在體內，輕易不會顯現。
至于高品階的法寶，除非是破損毀壞的法寶，才有可能用來作為修復融合的材料，否則的話以高補低，得不償失。
更何況，如果真要行此法，張凡兜里的四百萬也根本打不住，僅僅材料費就不夠。
所以，他也只能香火供奉，多花點時間和心血了。
以往，張凡也只是供奉威靈鎮魔金印而已，這一趟回來，他發現黑色鐵片似乎更加不凡，因此也供在了神龕之上。
張凡點燃了一炷香，默默念誦經文。
祭煉法寶便是如此，燃供的香火都是從茅山定制的道香，光是這筆費用，每個月都得兩三萬，還需要念誦祭寶經章，以元神溝通，真陽煉養，極耗功夫。
“等我有錢了，高低買個青羽法寶的殘骸來給你吃。”張凡心中暗暗發誓。
供奉完法寶，張凡方才回到房間，倒頭便睡。
這一趟，他消耗實在太大，即便身負神魔圣胎，他也很快沉沉睡去。
嗡……
就在此時，東南角神龕之上，黑色鐵片輕輕震蕩，泛起一陣奇異的波動，旁邊的威靈鎮魔金印如遭恐怖，下意識向旁邊挪了挪，縮在角落，讓出了空間。
接下來的兩天，張凡足不出戶，跟誰也沒有聯系。
他知道，自己坐在家中，可是外面卻不太平，也不知道如今江南省鬧成了什么樣子。
畢竟，死了三位天師，乃是大事情。
張凡心緒雖亂，卻也是難得的修行，每天，他除了修煉神魔圣胎之外，便是參悟三尸照命，祭煉威靈鎮魔金印，研究黑色鐵片。
一晃眼，三天過去了。
“找老李出來聊聊吧。”
這一天，張凡掏出手機，撥通了李一山的手機，在家悶了三天，他也著實悶壞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手機另一頭，傳來了機械般的聲音。
“關機了？”
張凡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墻壁上的掛鐘，上午十點多，怎么會關機？
“爸爸的爸爸是妖怪，爸爸的媽媽是妖怪……”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響了，張凡低頭一看，來電顯示卻是方長樂。
“喂……”
“在哪兒？”方長樂的聲音從手機另一頭傳了過來。
“當然是在家了，這兩天我可是哪也沒去。”
“見一面，不見山咖啡館！”
“現在？”
“對，現在！”
“好！”
張凡掛斷了電話，直接出了門，打了一輛車，直奔不見山咖啡館，等他到地方的時候，方長樂已經等候多時。
“現在什么情況？”張凡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問道。
“暫時告一段落了。”
方長樂沉聲道：“前兩天，丘家的另一位天師都來了。”
“去了秦古小鎮？”張凡問道。
“嗯！”
方長樂點了點頭，丘家總共就兩位天師，丘上清還是最年輕的一位，可以說是前途無量，如今死在了江南省，死在了秦古小鎮，自然引起了丘家的震動。
除此之外，他們損失的可不止一位天師，還有丘不疑和丘晚眠。
丘晚眠也就罷了，丘不疑可是練成先天功的好苗子，將來或許也要機會參悟天師之境，如今也死了。
毫不夸張地說，這次損失最慘重的便是丘家。
“葛家也來人了，道盟總會也派遣了六個工作組。”
方長樂透露出的信息便能夠看出，這次的聲勢陣仗非同小可。
“結論呢？”張凡追問道。
“還能有什么結論？自然是無為門興風作亂，道盟已經在江南省開展了大清洗的活動，不少高手都已經撒出去了。”
這樣的結論不能算作，畢竟此次事情的根由便是辰龍，她本就是無為門的人。
“這是明面上的結論……”方長樂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聲音道。
“實際上呢？”
“南張……上面開始追查了，這一脈還有人活著，你應該知道是什么意思。”
張凡冷然不語，他當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白鶴觀不會善罷甘休，北張一脈自然也是不死不休。
只不過，事關南張，不能放到明面上來。
“最近這段時間，你最好低調行事，千萬不要露出馬腳，另外，再想想想，還有什么尾巴沒有處理干凈。”方長樂提醒道。
他對張凡，自然知根知底，處處為其著想。
“我明白。”張凡點了點頭。
“還有，樓鶴川被撤職了。”方長樂再度拋出一個重磅消息。
“樓會長？”張凡愣了一下。
“江南省除了這么大的事情，他身為江南省道盟總會會長難辭其咎，不日就要押解入京，接受審查。”
言語至此，方長樂稍稍一頓，壓低了聲音道。
“老樓這次危險了，即便能夠全身而退，恐怕也要辦理內退了。”
“天大的簍子，總有人要來背鍋。”張凡喃喃輕語。
樓鶴川的下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這口鍋恐怕他背不動，也背不起。”方長樂搖了搖頭。
“那江南省道盟呢？誰來繼任？”張凡問道。
“如今由副會長代理會長之職。”方長樂凝聲道。
“副會長？”張凡愣了一下，他跟江南省道盟打了那么多次交道，卻還從來沒有見過什么副會長。
“現在插播一條短訊……”
就在此時，旁邊的電視傳來一陣廣播聲，張凡下意識轉頭望去，便見屏幕上出現一幅畫面，航拍視角，一座豪宅化為了焦土廢墟。
“昨夜，陽明道七十三號一處住宅突發大火……”
嗡……
隨著廣播聲傳來，張凡面色驟變，身前的杯子猛地破碎，咖啡灑落在桌上，肆意流淌。
”張凡，你干嘛？”方長樂被如此反應嚇了一跳，失聲道。
張凡眸光凝如一線，死死地盯著電視中的畫面，原本平靜的臉上涌起森然的寒意。
“那是李一山的家！”
上京市。
仙隱路273號，道盟總會。
長廊盡頭，最深處的一間辦公室內，莊嚴古拙的神龕之上，供奉著兩尊牌位，分別寫著兩人的名號：
左邊的牌位赫然寫著，霍法王之位。
右邊的牌位赫然寫著，袁天都之位。
此時，范凌舟和岳藏峰，大氣不敢出，死死地盯著最上方的神龕。
身為江萬歲身邊的助手，他們自然知道這一刻意味著什么。
“會長，南張的人還沒有死絕，根據現場來看，是……”范凌舟欲言又止，稍稍一頓，卻還是道。
“像是神卦的手段。”
辦公桌前，一位老者帶著金絲框眼睛，正俯著身子，揮毫潑墨。
此人不是別人，赫然便是白鶴觀觀主，當今道盟總會會長江萬歲。
“張老二死了很多年了……”江萬歲手中的筆鋒稍稍一頓，頭也不抬道。
“他們家老三可能還活著……可惜啊，也是茍延殘喘而已，用了此卦，他也活不久了。”
“張天養！？”岳藏峰忍不住道：“會長，那要不要……”
“不用，留著他，還有用，南張那幫人最關鍵的便是張靈宗，還有那位南張之主……”江萬歲淡淡道。
“張靈宗如今還在哀牢山……”
“至于那位南張之主，也只有霍副觀主跟他交過手……”范凌舟下意識抬頭，看向霍法王的牌位。
“那就夠了。”江萬歲淡淡道。
嗡……
就在此時，兩尊牌位前的火燭猛地燃燒起來。
那兩根火燭極為怪異，長約三寸七，上面卻有九竅，奇異的符文纏繞在上面，亮起的火光也是白茫茫一片。
嗡……
就在火光燃起的剎那間，兩道虛無的身影緩緩浮現，如同元神一般，只不過凝而不具，還未真正成形。
“兩位副觀主！”范凌舟忍不住叫出聲來。
“甲生癸死果然非同小可……”岳藏峰震驚不已。
他沒有想到，這兩根不起眼的火燭，竟然真有通天之能，能夠起死回生，重新凝聚兩大天師元神。
“張天生確實是個奇才，這兩根蠟燭乃是他用甲生癸死修煉者的尸骸煉制而成……”
“為了尋這兩尊尸骸，許老六不知扒了多少大墓，才從歲月掩埋之中找了出來。”
“可惜，他只留下來兩根。”范凌舟忍不住道。
這兩根火燭堪稱稀世奇珍，乃是張天生留在抬棺會的遺產。
當日雷獄天師死在哀牢山，江萬歲都沒有舍得拿出來，可是如今為了兩位副觀主，卻是不惜用掉了這最后的兩根火燭。
“張老二練出的那三道萬惡劫相的符才是緊要，至于這火燭，只要尋到修煉甲生癸死之人，自然也能夠練出來。”江萬歲淡淡道。
“根據我們的情報，當今世上，修煉甲生癸死的總共有三人。”范凌舟沉聲道。
若是將這三人統統抓捕過來，那便能夠練出三根火燭。
“不，是四個人。”江萬歲淡淡道。
“四個人！？”范凌舟和岳藏鋒相視一眼，俱都露出錯愕之色。
“生死有命，只是不知這四人之中，誰才能獲得天命親睞啊。”江萬歲低聲輕語，他筆鋒收斂，一氣呵成，桌上的宣紙上赫然寫出四個大字：
凡能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