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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辰龍與張天養無盡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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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幽幽,明月霜霜如秋愁,映照三人,影長留。

  張家祖宅,已經多年未曾像今夜這般熱鬧。

  三人佇立院中,各自心潮不同,各自思緒萬千。

  張天養老神在在,便如那無盡的珠湖水,平波千里,難見深淺,這位南張故舊,就在剛剛,斬殺三大天師,天地驚悚,百無禁忌,轉眼之間,卻又變成了枯守湖邊的畫畫老者,平平無奇,不染半點煙塵氣。

  張凡眸光變化,卻是百感交集,他知道眼前這位老者乃是自己在這天地間為數不多的至親之一了。

  畢竟,南張的人幾乎死絕了。

  身臨故土,還有幾人在?

  此時,樓鶴川的情緒起伏最大,他看著眼前的張天養,思緒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踏足南張故地的那一天。

  “小子,你是我二哥新收的崽子?看著松松垮垮,平平無奇啊,給我精神點!”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張天養,昔日話語,縈繞在耳,四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仿佛就在眼前。

  只是,他們都老了,青絲成白發,光陰再難尋。

  “小樓啊,你也老了。”張天養輕語道。

  “當年,你跟著二哥的時候,還沒成家吧,青澀地可以掐出水來。”

  “三當家。”樓鶴川聲音顫抖,不知為何,隨著那光影在眼前跳動,他的眸子里隱隱有些濕潤。

  或許是為了那早已失去的時光,又或者是為了那深藏在心中的情意。

  “我對不起張家,對不起二當家……”樓鶴川喃喃輕語,這般年紀,渾濁的眸子里卻是涌起一抹霧氣。

  提及張天生,他的聲音一度哽咽。

  那是對他如父如兄的男人啊,可是在那一夜,血流成河染珠湖,他畏懼了,他怯懦了,他沒能邁出那一步,堅定地站在那個男人的身邊。

  當年張天生說過,他的天資,乃是大巧若拙,若是下了苦功,得了機緣,這輩子或許能夠了望天師大境。

  對于當初平平無奇的樓鶴川而言,這是相當高的贊許了,不說他自己吃驚,就連那日的旁觀者都不由驚嘆。

  可是這么多年,他卻也只修煉到了齋首境界,或許便是那一夜的抉擇,成為了心魔,成為了他多年來修行的最大障門。

  也許,那一夜,他踏出那一步,即便是死,至少心安……

  修行路上再無魔劫。

  可惜,一念之差,他的人生便是天翻地覆,再也不同,命運的軌跡未曾像張天生所言那般。

  天師大境,終成虛妄。

  時隔多年,再見故人,樓鶴川終究還是壓不住那藏在心中的諸般心緒。

  “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白發回首望,人生不過逍遙游。”

  張天養悠悠輕語,走到了樓鶴川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樓啊,你是真的老了,竟有這般情緒。”

  “當年你冒死救出了靈宗和……也算是報答了他的恩情,大可不必如此。”

  “三當家……”

  樓鶴川神色一邊,他有千言萬句,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小樓啊,我想自家人說說話。”張天養突然道。

  樓鶴川聞言,目光一挑,看向張凡,旋即心領神會,點了點頭,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幽靜的小院內,便只剩下了張天養和張凡。

  這位老人負手而立,轉過身來,看向了張凡。

  “你是靈宗的兒子!”

  “三……三爺爺!”張凡恭敬地行了一禮。

  “時間過的真快啊,你都這么大了,二哥這一脈倒是后繼有人。”張天養看著張凡,平靜的眸子里難得地涌起一抹柔和之色。

  “三爺爺,我爸……”張凡開口道。

  如今張靈宗被困哀牢山,張天養的實力他剛剛見識過了,如果他這位三爺爺愿意出手,或許能夠扭轉當前的困局。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張天養不等張凡說完,便將他的話打斷。

  “三爺爺……”

  “世人總是見壞為兇,卻不知劫數之下,亦是緣分,緣分之中,亦有劫數……”張天養淡淡道。

  你壞了他人的緣分,或許是救了他一命,你擋了他的劫數,或許會害了他一生。

  大道從來禍福藏,你中有我陰抱陽,世人不知劫運變,徒勞一生空一場。

  “修行,便是在劫數之中求機緣,在殺機之中盜生機……”張天養悠悠感嘆。

  身在紅塵,便是最大的劫數,也是最大的緣分。

  上天降下劫數,也就是降下機緣,唯有歷經千劫,才能了然成仙。

  “如果渡不過去……”

  “那便是生死道消,一切成空……”張天養凝聲道。

  “古往今來,這條路上終究只有兩三人能夠走到盡頭。”

  “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志不堅……”

  張凡喃喃輕語,今時今日,他對于這句話又有了新的認識。

  “若是劫數越大,成就越大,那我南張早就天下一統,萬教歸心了。”

  就在此時,一陣淡漠的聲音在幽靜小院內響徹,角落處,一道身影緩緩走出,踏進月光照處。

  “成就越大,劫數越大,所以南張沒了。”張天養頭也不回,凝聲輕語。

  “辰龍!”

  張凡面色微變,不知何時,辰龍便出現在小院之中。

  “爹,你活著,我活著,南張便還在。”辰龍凝聲道。

  “南風,你出息了。”

  張天養轉過身來,看著辰龍,原本平靜的眸子里卻是泛起一絲波瀾。

  曾幾何時,張南風還是男兒身,可是如今再見,卻已是女嬌娥。

  九大內丹,五行錯王,確實超乎人世常理,不在凡俗命中。

  然而,對于張天養而言,卻并無區別,修道者,生死都能如一,更何況性別男女?

  他眼中波瀾,卻是劫后重生,父子久違重逢。

  “爹,我就猜到你沒死。”辰龍凝聲道。

  “所以你設下了此局,引我出來?”

  張天養眸光微凝,落在了辰龍的胸口處,那被亢龍角破開的傷口早已復原如初,至于北張煉制出的寶貝早已落在她的手中。

  “二伯研究出的亢龍角確實不凡,可惜真龍角早就落在了我的手里,我又豈會怕這假的?”辰龍淡淡道。

  此言一出,張凡眉頭不由皺起。

  “所以,你以身入局,是為了引北張的人帶來此寶?”張天養淡淡道。

  “他們知道我來,一定會請亢龍角,有了這東西,或許我可以參悟出真龍角的用法。”辰龍凝聲輕語。

  “捎帶手,殺了三家天師,引你出面。”

  話音落下,張凡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從辰龍即將現身秦古小鎮的消息泄露出去的那一天開始,一切便在辰龍的算計之中。

  他以自己為誘餌,以身入局,引來三大天師,設計亢龍角,引出張天養,簡直就是一箭三雕。

  “你長大了。”張天養嘆息道。

  “爹,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們聯手……”辰龍沉聲道。

  “你走吧……”張天養揮了揮手。

  “爹……”

  辰龍愣了一下,旋即眉頭皺起,忍不住道:“你是怪我當年伏殺張靈宗一家?”

  此言一出,張凡的眼中涌起一抹冷冽之色。

  算起來,辰龍是他的不世大敵,正是這個女人,害得他家破人亡,墜入十年大夜不亮未醒。

  “就算是同宗同族,也無法做到心念歸合,人心向一……”張天養喃喃輕語。

  歷史的教訓就在眼前,否則的話,當年張三張空名又怎么會叛出龍虎山,成就了后來天下第一高手的威名?

  否則的話,龍虎張家又豈會有南北之爭,同室操戈,殺伐連天?

  “你們都長大了,有各自的理念,我不多說什么。”張天養搖頭道。

  “爹,當年南張死了那么多人,不就是為了坐上無為門主的大位,實現天下一統,萬教歸心嗎?”辰龍沉聲道。

  “張靈宗他忘了自己的使命,所以該死。”

  “如今,這個位子距離我們已經很近了……”辰龍的聲音越發沉重。

  張凡面色微沉,他感覺到辰龍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游離。

  “南風,以你如今的修為,眼界不該放在一宗一族之上……”張天養突然道。

  辰龍停住了,她眸光微凝,冷然道:“沒有一宗一族,何來天下一統,萬教歸心?又何來純陽無極,了望長生?”

  “爹,你應該知道,任何大成就者,都是從那無盡平凡個體之中脫穎而出的。”

  “沒有一宗一族,什么道門,什么無為……都不復存在。”

  張天養聞言,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方才道:“或許,你說得對。”

  “你們都長大了,你有你的道,靈宗也有靈宗的路,我老了,也只能守在這里。”

  張天養仿佛與這世上格格不入,他是舊時代的殘黨,本不該活到今天的。

  “爹,你不想,我不勉強你……”

  說著話,辰龍抬頭看向身前的小樓。

  “不過,二伯留下的抬棺手札我要帶走。”

  “你走吧,那東西早就不在這里了。”張天養揮了揮手道。

  “不在這里?被誰帶走了?張靈宗?”辰龍皺眉道。

  張天養沉默不語,辰龍看著自己的父親,知道他并沒有說謊。

  “第九法的線索,二伯應該也留下來了。”辰龍的聲音變得沉重起來。

  “那不是留給你的。”

  說著話,張天養看向張凡。

  “孩子,你進去吧。”

  “爹,你殺了三大天師,這身子還好嗎?”辰龍話鋒一轉,突然道。

  大道自然,平衡和諧,斬殺三大天師,若是不付出半點代價,幾乎不可能。

  辰龍話外之意,顯而易見。

  “你想要試試嗎?”張天養淡淡道。

  突然,幽靜小院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如銀瓶乍破,如疾弦飛騰。

  張凡站在原地,都感覺呼吸停滯,仿佛有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渾身的血液擠壓到了心臟。

  “張凡……”

  就在此時,辰龍開口了,他看向張凡,打破了沉默,氣氛立刻如冰雪消融。

  “我跟你在珠湖邊說的話依然有效,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扶你上位……”

  “下次見面,就是你作出抉擇的時候,否則的話,我放了你兩次,不會放你第三次……”

  “畢竟,你不是我唯一的選擇。”

  話到此處,辰龍目光微沉,冷然道:“人肖,我可以殺一個,也可以殺第二個。”

  此言一出,張凡瞳孔遽然收縮,如觸逆鱗,雙拳猛地握緊。

  “你敢!”

  一字一句,從張凡牙縫中崩出,透著森然的寒意。

  “無力的威脅,只會彰顯愚蠢。”辰龍冷笑,好似捏到了張凡的七寸。

  “孩子,進去吧。”

  就在此時,張天養一聲輕語,打斷了兩人的話語,他緩緩走動,橫檔在了張凡和張天養的身前。

  “三爺爺……”張凡看向張天養。

  “此次一別,或許不會再有相見的日子了……”張天養輕嘆道。

  張凡聞言,面色微變,還要再說什么,張天養卻是揮了揮手。

  “去吧!”

  張凡一咬牙,深深看了辰龍一眼,轉身走進了幽靜古樓。

  辰龍目送著張凡走進小樓,再度看向張天養。

  “爹,你留在這里,還能干什么?”辰龍追問道。

  “等。”

  “等?等什么?”

  “南風,你走的這條路會很難。”

  “再難我也要走下去。”辰龍淡淡道。

  “癡兒啊,癡兒。”張天養輕嘆,揮了揮手:“你走吧,此生不復相見。”

  此言一出,辰龍眸光輕顫,他看著眼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雙手握起,眼中卻是閃過一抹決絕。

  “你保重!”

  他轉身離去,一步踏出,便入漫漫長夜,緊接著,一聲長嘯縱起,回蕩幽夜,落于長湖,仿佛透著無盡的哀傷,轉瞬之間,卻有如釋重負。

  這一刻,辰龍仿佛徹底斬斷了枷鎖,無父無母,無親無友,卻也再無牽掛憂愁。

  張天養看著辰龍遠去的方向,目光低垂。

  “一聲聲,一更更,窗外紅塵窗里燈,但見燈火通明亮,卻難照命見紅塵。”張天養喃喃輕語。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烙印,每個人也有每個人的使命。

  有些人在紅塵之中廝混了一輩子,也無法看起自己的命在何處。

  張天養的時代早已不在了,他的命就在這里,最后的使命便是無盡的等待……

  “我在等……南張之主啊!”

  張天養幽幽輕語,回頭看向古舊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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