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初陽沐灑，為珠湖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衣，隨著粼粼波光起伏。
珠湖大酒店的餐廳里，隔著落地窗便能遠望珠湖晨暉，吃著早餐，欣賞湖景，別有一番韻味。
這也是住在這里八百多一晚的原因。
當然，如今張凡身懷四百萬存款，倒也沒有太過心疼。
“妙音，你確定沒事了嗎？”
張凡看向李妙音，忍不住關心道。
經過一夜的修養，李妙音看上去并無大礙，只是面色微白，嘴唇也沒有多少血色，她穿著一身的居家服，沒有化妝，反而增添了幾分嬌柔的病態美。
“哪有那么嬌氣，真沒事啦。”李妙音肯定道。
“哪里不舒服要及時說。”張凡又叮囑了一句。
“要不要找個地方，讓你檢查一下？”李妙音似笑非笑地看向張凡。
“那倒不用！”張凡干笑了一聲。
“咳……咳咳……”
就在此時，一陣咳嗽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張凡側目望去，方才想起來，葛雙休還坐在旁邊，一臉漠然地盯著他們倆人。
“我要不要換一桌，給你們騰位子？”葛雙休忍不住道。
“老葛，你說啥呢。”
張凡輕笑，從桌上拿起一枚咸鴨蛋，放進了葛雙休的盤子里。
“多吃點。”
“你確定沒事吧！？”
李妙音開口詢問，看向張凡的眼神透著該關心之色。
葛雙休聞言，也忍不住看向張凡，他可是親眼看見張凡的元神都被張惡煞打出碎片來了。
換做一般人，元神出現細微的裂痕都會有很大的問題，輕則精神錯亂，走火入魔，重則身死道消，百日之內必功散人亡。
可是張凡元神碎片都被打了出來，一夜過后，居然龍精虎猛，跟沒事人一樣，實在匪夷所思。
“沒事了啊。”張凡搖了搖頭，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
他玄修一夜，元神已然補全，絲毫無礙。
張凡的元神就像一桶水，不增一分，不減一分，空無似有，還有若無，仿佛從未遭劫。
“神魔圣胎當真如此逆天？”葛雙休一臉狐疑地盯著張凡。
雖然他也知道，神魔圣胎乃是專修元神的無上法門，一旦練成此法，元神強大到可不思議，但也不至于這么重的傷勢都跟感冒一樣，說好就好吧。
“自然而然就好了。”張凡隨口道。
他可不僅僅修煉了神魔圣胎，還修煉了三尸照命，元神一分為三都不在話下，打出點碎片似乎也就沒有那么夸張了。
“你越來越像個怪物了。”葛雙休撇了撇嘴。
大夜不亮，元神裂痕……
修道者視為洪水猛獸的無上大劫，可是在張凡這里卻如家常便飯一樣，遇之如飲水吃飯，實在駭人聽聞。
“你那件寶貝呢？”
就在此時，李妙音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張凡聞言，目光微凝，從懷中掏出了黑色鐵片，將其放在了桌上。
這東西自從落在他的手中，一直被當成手把件盤玩，黑色皮殼都形成了包漿，泛著淡淡收斂的光澤，乍看之下，實在平平無奇，仍在垃圾堆里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就這玩意，居然干掉了一位齋首境界的高手！？”
葛雙休不可思議地打量著放在桌上的黑色鐵片。
齋首境界本就稀有，更不用說那還是北張一脈的高手，這種存在比大熊貓還要罕見珍奇，居然就隕滅在這小小的鐵片之下，身死道消，一切成空，連渣滓都沒有剩下。
“破肉身，毀內丹，滅元神……一切所有，統統葬滅，凡涉諸法，盡歸空無……”
李妙音回想起昨日那般光景，口中喃喃輕語，也不由露出凝重之色。
“這東西兇狠的不一般。”
“這有可能是某件厲害法寶的碎片。”李妙音揣測道：“而且……”
“祂還活著！”
“活著！？”張凡愣了一下，如此描述，好像說的不是一件法寶，而是生命。
“你以為什么是生命？”
李妙音好似猜到了張凡的想法，話鋒一轉，反口問道。
“這……”
“會說話，有意識，能繁衍……”李妙音搖了搖頭，道出了一堆生命的特征。
“植物算不算生命？它就生長在那里，不會說話，不會交流，甚至不會移動。”
“細菌算不算生命？普通人甚至都看不到祂……”
“水無常識，道的表現是千變萬化……縱然依我等淺薄的修為也難以窺盡萬物的奧秘。”李妙音感嘆道。
“你是說法寶也有生命？”張凡若有所思。
“道門法寶，乃是奪天地之精，融道法之粹，三返七轉，耗費人之心血而成。”葛雙休沉聲道。
練成不過百年，只能成為一般法器，既然稱“器”，自然是沒有生命的。
在古老文化之中，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傳統觀念，叫做物久通靈。
“一般認為，供奉超過百年的法寶，便有了靈性，祂們也有生命。”葛雙休解釋道。
供奉超過百年，便可以稱為法寶。
三百年以下是黃羽法寶，八百年以下是青羽法寶，八百年以上乃是紫羽法寶。
再往上便是純陽法寶。
黃羽法寶初步通靈，就如同人類的嬰孩一般。
青羽法寶經過數百年的香火供奉，汲取了足夠的養料，就好似人體的骨骼肌肉智力等等都突飛猛進，相當于孩童。
至于紫羽法寶，發育近乎完全，生命力旺盛，就如同人類的青少年。
純陽法寶，那便是人類生命最鼎盛的階段。
“法寶雖然也可以看作生命，可祂們跟我們理解的生命不一樣。”李妙音解釋道。
在許多影視作品當中，法寶通靈，甚至還會誕生出器靈，那純粹是以人類視角臆想出來，乃是類人化的表現手法。
真正的異類生命，便是祂是生命，可你不覺得祂是生命。
就像石頭，沒有人認為那是生命。
“世有生死，物有生滅，就算是法寶也不例外，無法跳出生滅定理。”李妙音眸光微凝，看向那枚平平無奇的黑色鐵片。
“這東西原本應該是一件很厲害的法寶，不過遭遇大劫，幾乎盡毀。”
說到這里，李妙音卻是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神情。
“想不到碎成這樣，竟然還活著！？”
張凡的這枚黑色鐵片不過半個巴掌大小，估計也就原來的百分之一而已，可見其曾經遭受的大劫有多恐怖。
如此劫數之下，居然還活著，顯然不符合常理。
就像張凡的威靈鎮魔金印，之前不過是出現了些許裂縫而已，如果不是及時修補，隨著日久年深，靈氣盡喪，便會成為一件死物，早已無法恢復過來。
從人類的角度而言，這件法寶便是死了。
這枚黑色鐵片就好像是被人肢解了一般，這種情況下還能活，卻是有些詭異。
“張凡，我看這東西有些來頭……”葛雙休沉聲道。
僅僅一枚碎片，居然抹殺了一位齋首境界，若是全盛之時，該有多恐怖！？
“這東西遭劫之前，很有可能是一件紫羽法寶……說不定……”
葛雙休欲言又止，那個猜測呼之欲出，可是三人相視一眼，卻又不敢相信。
“純陽法寶，舉世無雙，每一件都有極其詳細的來歷和傳承。”李妙音秀眉微蹙起。
純陽法寶，近乎無敵的存在，什么樣的劫數能夠讓其毀滅成這般光景。
這世上怕是不存在這樣的劫數。
“很有可能是紫羽法寶……無敵層次的紫羽法寶。”李妙音猜測道。
“這東西怎么用，你掌握了沒？”
葛雙休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能夠抹殺一位齋首境界的強者，簡直就是一件大殺器啊！
“沒有。”張凡搖了搖頭：“這東西現在的狀態根本不能稱之為法寶，無法驅動……”
“滴血試試看？”
“你玩吶？”張凡白了一眼。
“不過如果真的想要驅動祂……”
張凡的腦海中回想起昨夜黑色鐵片發動的場景，眉頭微皺，有些不太確信道：“可能需要喂祂元神……”
“元神！？”
李妙音眸光微凝，葛雙休更是露出古怪的神色。
“或許還需要喂養我的元神……”張凡心里嘀咕了一句，不過卻未曾說出來。
“元神為藥，這玩意怎么跟無為門的路子不謀而合？”葛雙休咂摸著嘴，忍不住道：“邪門歪道啊。”
嗡……
話音剛落，原本放在桌上的黑色鐵片竟然輕輕動了一下。
就這么一個細小的動靜，便讓三人面色驟變，葛雙休更是像踩了電門一般，整個人“蹭”地一下竄了起來，渾身寒毛乍起，圓瞪的雙目之中溢出驚恐之色。
“握草……”
葛雙休體內真陽涌動，眉心元神大跳，幾乎便要出竅。
好在黑色鐵片僅僅只是動了一下，便如同蝴蝶扇動翅膀，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老葛，你反應也太大了。”張凡吐出一口氣，看向葛雙休，眼神似笑非笑。
“我反應大？你這玩意殺人如……”葛雙休話到嘴邊，突然又咽了回去，警惕的目光卻是落在了黑色鐵片之上。
“你能先把它收起來嗎？”
“好！”
張凡大笑，隨手拿起了黑色鐵片，揣進了口袋里。
葛雙休見狀，方才松了口氣，緩緩坐了下來。
“這東西太邪性了，我勸你找個地方藏起來，或者研究透徹之前，別帶著亂跑。”葛雙休建議道。
“你別背后蛐蛐祂，你都說了，祂還活著。”張凡調侃道。
“我覺得他的建議你應該考慮。”李妙音關心道。
“這東西的來歷都不知道，你帶在身邊有風險。”
“嗯，我會考慮的。”張凡點了點頭，認真道。
“不是，幾個意思？媳婦說的話就是好使是吧。”
葛雙休敲了敲桌子，他時常絕對，只要張凡和李妙音兩人同在，他就顯得相當多余。
李妙音聞言，別過頭去，看著窗外的湖光晨暉。
張凡卻是狠狠瞪了一眼葛雙休：“胡說什么呢！？”
“我還是瞎了吧。”葛雙休喃喃道。
“年輕人，你們桌上的咸鴨蛋還吃嗎？”
就在此時，一陣沉穩的詢問聲從旁邊傳來。
張凡抬頭望去，一位中年男人站在不遠處，大約五十歲的模樣，雙鬢斑白，帶著厚重的黑框眼睛，西裝筆挺，打著領帶，像極了遠游歸來的老華僑。
“今天的咸鴨蛋沒了，我看你們這里還有剩下的，別浪費。”西裝中年男指著張凡身前的餐盤道。
秦古小鎮的咸鴨蛋，以蛋白鮮嫩，蛋黃紅有多油聞名，乃是當地特產，在全國都很有知名度。
正因如此，剛剛張凡取餐的時候，一個盤子便拿了十個。
“大叔，你盡管拿。”張凡尷尬地將餐盤遞了過去。
“多謝了。”
西裝中年男露出感激的微笑，從盤子里取走了兩枚咸鴨蛋。
“大叔，夠嗎？”張凡問道。
“夠了，吃太多，齁得慌。”西裝中年男輕笑道。
說著話，他拿著兩枚咸鴨蛋坐在了遠處靠窗的桌子。
“你以后能不能少拿點？”葛雙休撇了撇嘴，忍不住道。
“自助早餐啊。”張凡解釋道。
“都吃好了嗎？我要回去補個覺。”
李妙音伸了個懶腰，緩緩站起身來。
“我也要回去躺會兒。”張凡跟著站了起來。
李妙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我的意思是你躺你的，我躺我的，分開躺。”張凡解釋道。
“咳咳咳……”
葛雙休干咳了一聲，也不等兩人說話，轉身便走。
落地窗前，淡金色湖光閃爍，幾只鴨子在水中嬉戲。
西裝中年人喝著白粥，手里的咸鴨蛋剛剛掏開蛋白，便有紅油流了出來。
“不愧是秦古的特產啊，回頭買兩盒帶回去。”西裝中年男滿意道。
就在此時，一位青年匆匆忙忙地走進了餐廳，掃視一番，便朝著西裝中年男走了過來。
“袁觀主，樓鶴川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青年俯身恭敬道。
“說了多少次了，是副觀主！”西裝中年男放下了筷子，緩緩起身。
他目光悠悠，看向張凡剛剛坐的那一桌。
“小王啊，將那桌子的咸鴨蛋統統打包帶走，別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