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記得,小學那會兒,學校里有個同學比他大兩屆,身世很是凄慘,媽媽早年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床上,爸爸在工地上打工,得了尿毒癥,就連他自己也在體檢中查出了白血病。
當時他就覺得,這世上怎么還有如此凄慘的事兒,如此倒霉的人?
為此,學校還組織了一場愛心捐款,李一山把他勝了一個月用來買卡的錢都捐出去了。
此時此刻,張凡沒由頭地想起這段往事,只覺得自家的情況竟是與之極為相似。
他們一家三口,盡在劫中。
這叫什么事兒啊!?
“這些不是你現在該想的事情。”
就在此時,白玉京的聲音將張凡的思緒拉了回來。
“別忘了此行的目的。”
“太歲村!?”張凡心頭一動。
他大老遠跑到秦西省是為了進入太歲村,尋到卯兔林見月,至于蟾寶山一行不過是因緣際會,趕巧了而已。
“白姨,你找到太歲村的入口了?我們怎么去?”張凡忍不住問道。
“你看!”
白玉京指著天空,大月西落,大日東升,黑夜將退,黎明起伏。
正值黑天白晝交替之時,日月同輝,唯有一顆大星若隱若現,泛著別樣的光彩。
“那是歲星……”
“太歲所在,日月同輝,白夜交替,光陰剎那,生肖以影成晷,指引處便是古村入口……”
白玉京喃喃輕語,道出了前往太歲村的方法。
如果想要尋到那座古老的村落,需要在黑夜未退,白天未啟,日月交輝的時候,依照太歲星照耀生出的影子作為日晷,其指引的方向便是太歲村所在。
嗡……
果然,昏沉的身上之中,萬籟俱寂,黯淡的星光垂落在白玉京的身上,她的身軀仿佛變成了透明,泛起一層光暈,柔和的影子似一道長針,指向前方。
“此法只有十三生肖才能掌握,并且也只有在太歲附近,才能以星指向。”白玉京凝聲道。
太歲年上邪就在附近,此時也只有十三生肖才能以此秘法感應歲星光輝,化影成晷,尋到來時路。
“怪不得這么多年,道門都沒有找到太歲村的所在。”張凡恍然道。
尋到太歲村需要滿足三個條件。
其一,黎明之前,日月同輝。
其二,太歲近前,秘法才能成效。
最后,唯有十三生肖才掌握化影成晷的秘法。
三個條件,缺一不可,唯有如此才能掌握進入太歲村的正確方法。
“如今人肖未起,太歲稱王……如果人肖端坐大位,徹底掌握十三生肖,便是另一套方法。”白玉京解釋道。
總的來說,兩套方法,一套以太歲為主,一套以人肖為主,離開他們,便無法尋到太歲村的入口。
正因如此,多年來,無論道門如何努力,耗費心血,安排暗諜,哪怕坐上十三生肖的大位,也無法尋到太歲村所在。
因為就連十三生肖自己都需要指引。
“這么復雜,道門中人就算是想破腦袋恐怕也找不到吧。”張凡感嘆道。
“就算找到也沒用。”白玉京淡淡道。
“為什么?”張凡好奇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
白玉京眸光澄澈,看著自己的影子,游走在日月光輝之中,這一刻,那道影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指引著方向。
“元神!?”
張凡面色微變,此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影子,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有些虛幻,如同那鏡中花,好似那水中月。
“太歲村的真正所在,無人知曉……”白玉京沉聲道。
摩挲素月,人間俯仰已千年。
那座神秘的村落與無為門祖庭道觀一般古老,自無為門創立以來,便已存在。
道門歷史上,九次破山伐廟都未曾徹底誅滅無為門,斷其香火,便是因為這兩個最重要的地方從未被真正尋到過。
“怪不得……只有元神可以進入,現實中那條村子在哪里,你們也不知道……”張凡神色凝重道。
“故老相傳,三尸道人便是于那座村子得道……”
白玉京所說三尸道人,乃是無為門初代門主。
三尸于此得道,座下兩大護法,一為人肖,二為太歲。
一掌生肖輪轉,二執人間吉兇,歲月往替,日月輪轉。
自其開始,歷代無為門主凡是繼承大位,便能以此為號。
五百年來,無為門最有名的三尸道人,便是上一代門主,來自龍虎張家的那位狂徒張三,張空名。
如此重要的地方,常人又豈能踏足。
哪怕是無為門三宮之主,也不曾真正進入過太歲村。
“白姨,這么說的話,林見月的元神會在太歲村嗎?”張凡狐疑道。
“她若是受了重傷,就一定會回去。”白玉京無比篤定道。
“為什么?”
“太歲村的格局是按照十二生肖環形排列,圍村而建,每一位生肖都有一座生肖宮。”
“中央處則是太歲廟和人肖殿,恰如陰陽雙魚,相互制約。”白玉京解釋道。
任何一位生肖的生死都與其本命宮息息相關,即便是要繼承生肖大位,獲得了人肖認可之后,依舊需要進入生肖的本命宮,完成儀式,才能接過上一任的大位,成為新的生肖。
如果林見月受了重傷,卯兔的本命宮便是她最佳的療傷之地。
張凡要做的便是尋到卯兔宮,將林見月的元神帶出來。
嗡……
山路遙遙,云霧朝朝,白玉京的影子如同游蛇一般于前方竄動,指引著方向。
也不知走了多遠,張凡忽見前方的月光仿佛被揉碎了一般,洋洋灑灑,落于大地。
“嗯!?”
就在此時,白玉京也不由停駐腳步,目光所見,便見一道人影,氣息詭異莫測,潑灑的月光落在其身上,仿佛墜入無盡深淵,竟被吞噬,霸絕的波動如狂潮激涌,橫掃八方,隱隱間,似有一道吼嘯之聲不絕于耳。
“吞吐日月轉陰陽……好道法!?”白玉京眼睛一亮,不由贊道。
“二狗!?”
張凡一眼便認了出來,那道身影正是秦二狗,京觀尸丘破滅之時,他便已經吞吐山中寶氣,如今天生靈胎業已出世,那殘留的造化終究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北帝大王旗招展,護佑元神不破,釣蟾氣吞吐日月山河之精髓,淬煉元神,終成霸道。
“你認識他?”白玉京沉聲道。
“嗯!”
張凡點了點頭:“剛認識的小兄弟。”
此言一出,白玉京忍不住多看了張凡一眼。
“你們張家的人,當真是運氣昌隆,天地難絕。”白玉京略一沉吟,方才道。
天若生大運,必會降奇士。
當年,張靈宗年少時,流落江湖,漂泊他鄉,也是運數使然,身邊不知聚來多少能人奇士,就像六指符魔劉福生,陰山鬼王熊三七,焦土炎君馮平安等等。
如今的張凡大勢漸成,似乎也有此運道,而且猶有過之。
秦二狗的造化比之當年那些人更大,更不可思議。
吞吐日月轉陰陽,誰道不能掌無常!
“釣蟾氣,吞寶光,此身此世來稱王……你這小兄弟的道法絕妙,最適合入我無為門,采補元神之妙,參悟神仙之道。”白玉京給出了極高的贊譽。
她看得出來,如今的秦二狗雖然境界尚低,可是潛力太大,這樣的苗子,一旦成長起來,必定可以成為鎮壓一方的人物。
“無為門?”
張凡愣了一下,他眸光閃爍,露出深思之色,卻未曾言語。
“小子,你跟老君山的傳人,還有那張凡是一伙的。”
突然,冰冷的聲音在夜色中響徹,藏著透骨的寒意。
轟隆隆……
一陣波動乍起,秦二狗周身月光崩碎,一道凌厲的身影從天而降,大手擒拿,劍光縱橫,竟是直接抓向了秦二狗。
“孟棲梧!?”
張凡眼睛一亮,頓時認了出來。
他沒有想到,竟然能夠于此地再遇這位天之驕女。
秦二狗從修行中猛地轉醒過來,他神通未成,哪里是孟棲梧這般強者的對手,一時間眼中慌亂,竟是不知如何反應,眼看那大手遮落,劍光橫貫,便要破了他這一重元神。
“孟棲梧,上次在京觀尸丘讓你逃了性命,你還不知死?”
張凡一步踏出,似鬼魅一般橫檔在孟棲梧的身前,五重元光沖天而起,如煌煌大炎,破滅混茫黑夜。
“張凡!?”
孟棲梧看見來人,面皮顫動,竟是如兔子一般,轉身就走,不作片刻逗留。
上一次,京觀尸丘前,她與張凡斗法,便是稍遜一籌。
如今張凡煉化白骨舍利,身負龍蟾寶氣,更是吞噬龍虎道士元神,境界一路高升,大士五重,早已遠在孟棲梧之上。
此消彼長,她又哪里是對手。
孟棲梧也算是個人物,竟是在第一時間轉身便走,連半分遲疑都沒有。
“你還想走?”張凡冷笑。
放走一次是大意,放走第二次那就是純純大煞筆。
轟隆隆……
頓時,五重元光沖天而起,化為一道道屏障,攔住了孟棲梧的去路,與此同時,張凡一步踏出,如真火激蕩,似孽龍沖天,轉眼便到了她的近前。
孟棲梧花容失色,只覺得眼前一黑,剛要反應,張凡大手探來,一般便捏住了她的脖頸。
“你……”孟棲梧悄美的臉蛋瞬間變得慘白,雙目之中竟是泛起晶瑩。
“可惜你只有一道元神在此,用不了雷元珠,也沒有人可以保你。”張凡冷然道。
真空煉形,讓所有人都元神出竅,難以回體,飄蕩在蟾寶山中,幽幽不得歸。
“要殺便殺,但凡皺皺眉頭,我便不是終南山的弟子。”孟棲梧冷然道。
“好,我就欣賞你這種有膽識的女人。”張凡點了點頭。
“那你就去死吧。”
說著話,一股恐怖的力量從張凡掌中蔓延而至,纏向了孟棲梧。
“等等。”
孟棲梧面色驟變,急忙改口道。
“你不是桀驁不馴嗎?等什么?等我給你擺席?”張凡冷笑道。
“你是生肖?”
孟棲梧銀牙緊咬,竟是看向了白玉京,準確來說是看向了白玉京的影子。
“嗯!?”
白玉京未曾回答,卻是露出了異樣的神色。
“我是子鼠的人,他告訴過我尋入太歲村的法子。”孟棲梧解釋道。
“你是子鼠的人?”白玉京聞言,不由動容。
十三生肖之中,最神秘的存在便是子鼠。
傳說,誰也沒有見過真正的子鼠,包括人肖和太歲在內。
“不信,你看。”
孟棲梧抬手,指向后脖頸,可是卻被張凡生生勒住。
“能……挪一下嗎?”孟棲梧弱弱地問道。
張凡手掌稍松,便見孟棲梧潔白脖頸后下三寸之地,竟有一道淡淡的齒印,仿佛嚙齒類動物的咬痕。
“果然是子鼠的印記!”白玉京露出凝重之色。
元神被子鼠種下印記,必定就是子鼠的心腹之人。
“還請看在子鼠的份上……”孟棲梧欲言又止。
如果不是為了活命,她絕對不會暴露自己真正的身份。
“我說你放狠話怎么跟吃豆腐一樣呢?還皺皺眉頭就不是終南山的人,敢情你是無為門的人。”張凡冷笑。
他心念轉動,卻是放開了孟棲梧。
“多謝!”孟棲梧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忌憚地看向張凡,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一聲謝。
“先別謝,我放你可不是因為看在子鼠的面子上,事實上,我壓根不認識他,我也不是無為門的人。”張凡擺了擺手道。
“那你是為了什么?”孟棲梧奇道。
“你回去幫我問一問,愿不愿意跟我聯手,弄一弄辰龍。”
此言一出,別說是孟棲梧,就旁邊的白玉京都不由露出了異樣的神色。
“我知道,你們十三生肖都知道我的底細……”
張凡冷笑道:“你回去幫我問問子鼠,十年前,他們費心費力,幫著辰龍殺我全家,到頭來自己得到了什么?”
上代人肖身死之后,十三生肖全龍無首,老一輩是死的死,殘的殘,新一輩資歷太淺,又壓不住。
反倒是辰龍練就五行錯王,一家獨大。
最踏馬離譜的是,付出了那么大的代價,這一家子一個沒死!
“回去告訴子鼠,今時不同往日了,我就搞辰龍一個,其他人我可以既往不咎。”張凡冷笑道。
他們一家子雖然都在劫中,都屬于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那種。
可只要活著,便還有希望,便足以讓人忌憚。
“當然,他也可以不答應,到時候,我就連盆帶桌一起掀。”
就像李一山說的,他們家有些員工資歷太老,跟他不是一條心,既然不是一條心,這樣的員工該換也就換了。
“張凡……倒是我眼拙了,沒想到天下之大,年輕一輩中居然還有你這么一號人物,這般資歷,居然想動無為門的根基。”孟棲梧深深看了張凡一眼,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這般氣魄,已非她所見之同輩能夠比擬。
“如果我不答應呢?”孟棲梧沉吟道。
啪……
話音剛落,張凡抬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直抽的這位終南山的天之驕女火星四濺。
“你說你裝什么逼呢?不答應,我就曝光你。”張凡咧嘴輕笑。
“你這秘密,我吃一輩子!”
“你……”孟棲梧又急又氣,最終看向張凡那肆意張狂的眼神,身子一矮,氣勢頓時萎靡。
“我答應你。”
“還有一件事。”
“還有什么事?”孟棲梧眉頭蹙起,咬牙問道。
“二狗,你過來。”
張凡一招手,便將緩過神來的秦二狗拉倒了身旁。
“凡哥……”
“我要讓他進終南山!!”張凡斬釘截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