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二炁縱分流，煌煌元神勢不朽。
那詭異身影的臉龐赫然便是年輕時代的張靈宗，當日，他在獠牙山大殺四方，神魔圣胎，驟顯兇戾，那些亡者的性命，鮮血，元神等等灌注于烙印之中，終于在獠牙山這特殊之地形成了這樣的怪物。
祂便如當年張靈宗的縮影一般，日久年深，天生地養，藏著神魔圣胎的玄妙，顯著大靈宗王的霸道。
隨著那詭異身影的緩緩消散，一切重歸寂靜……
風又起，塵已落。
張凡面無表情，眉心處黑白二炁卻未曾徹底消散，雖然微弱，比之剛剛恍若熒火光，可卻是真實存在，凝而不散。
“張凡……你……”
方長樂不由動容，目光所及，張凡的元神呼之欲出，他盤坐天靈之上，雙手結印，竟是運轉著某種特殊且奇妙的法門，吞吐著那黑白二炁。
嗡……
元光離體三寸，恍若一道光暈，迷離夢幻。
元神性光，這便是邁入大士境界的標志。
元光普照，羽化乘天，不落萬緣窠臼，不受諸邪加身。
原本，以張凡如此特殊的情況是無法參悟這等境界，大夜不亮，元神不全，換做常人，甚至都無法踏入修行之路。
然而，上一次，他參悟金霞寶盒的秘密，藏在其中的那道金光卻是一枚念頭。
神魔圣胎，本就是采念為藥，他將其吞噬，方才打破桎梏，成就大士境界。
此時此刻，張凡的機緣再次來到，隨著元神吞吐黑白二炁，丹法玄玄，靈印妙妙，覆蓋周身的元光竟是以極為玄虛的頻率開始蠕動震蕩……
嗡……
下一刻，張凡的元光竟是一分二為，不，準確來說是，從一生二，衍生成為兩道元光。
“他突破了！？”方長樂不由動容。
道門修行，一旦到了大士境界，便是水磨的功夫，日久年深，方才能夠成就那道行高深。
道門之中，以“九”為極。
大士境界，元光九重。
齋首境界，內丹九轉。
觀主境界，法相九變。
凡此種種，才能達至天師大位，天人合一，站在純陽無極的門檻之前，了望長生的奧秘。
正因如此，如此漫長的道路，幾乎看不透盡頭，有些人窮究一生，也只是在原地打轉而已。
要知道，能夠修成大士境界，已是人中龍鳳，古來罕有。
可是元光九重，又有幾人能夠達到。
身為茅山傳人，方長樂見過太多這樣的妖孽，天賦異稟，氣運加深，踏入大士境界，風光一時無二，可是他們一生，枯守深山，日月轉修，終其一生都威能凝練出第二道元光，最終飲恨而終。
修長生，修長生，古來多少求仙客，又有幾人得長生。
這條路終究是充滿了絕望，根本看不到盡頭。
方長樂沒有想到，張凡踏入大士境界才多久？他竟然再度突破，修成大士兩重……不對……
突然，方長樂眉頭猛地顫動，便見張凡的元神再度蛻變，周身的元光以更加恐怖的頻率開始震蕩，開始分化，開始演變……
“三重元光！？”
“大士三重！？”
方長樂雙目圓瞪，神色變得無比怪異，這才多久的功夫，他便抵了別人數十年的苦工？
“見鬼了？這踏馬還有天理嗎？不是說長生路上多崎嶇嗎？他怎么上高速了？”
方長樂的眼中透著古怪，喃喃輕語。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別人視為兇地的獠牙山，卻成了張凡的福地，他才進山多久？一個小時不到，居然連連突破，達到了元光三重！？
呼……
就在此時，張凡元神回歸身舍，他緩緩睜開雙眼，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澄澈的眸子里似有電光閃爍，異彩紛呈。
“真是個好地方啊。”張凡咧嘴輕笑。
他大約能夠推測出來，必是獠牙山這個地方磁場特殊，加上神魔圣胎實在非凡，所以才能將其烙印，混同了那些往生者的元神碎片和性命經血，形成了這個怪物。
說起來，這簡直就是張靈宗留給他的禮物。
也只有張凡能夠享用。
畢竟，他們兩人同出一源，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夠吸收繼承這個怪物殘存的力量，滋養他的元神。
此刻，張凡盤玩著隨身攜帶的黑鐵片，面對猛然突破的境界，他反而冷靜了下來，氣定神閑。
“你……”
方長樂走到張凡跟前，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最終只是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他已經無力吐槽了。
“老方，人生之際遇，實在是一言難盡啊。”張凡拍了拍方長樂的肩膀，安慰道。
“又他媽讓你裝到了。”方長樂撇了撇嘴道。
“走吧，這獠牙山確實非同一般，前面還不知道藏著什么兇險。”張凡凝聲輕語。
此刻，他總算有些明白為什么老媽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閉關修行。
剛剛那一陣白霧就極為詭異，對于修行者的元神影響極大，境界高一些的還好，尚能勉強抵御，境界低的只怕兇多吉少。
“那白霧叫做兇口氣，一般只有兇山絕境之中才有，就好像是大兇之物吐出的一口惡氣，專門影響人的元神……”
方長樂不愧是茅山弟子，見多識廣。
事實上，兇口氣也分很多種，有些只會讓元神產生幻覺，陷入外景之中，如果沒有外力影響，便難以自拔，永遠困在深山之中，直到死亡。
有些則是會不斷剝離吞噬元神的力量，成為那兇口氣的養料，壯大這座山。
茅山之中，倒是藏著許多不同種類的兇口氣，全都是茅山先輩游離天下，從不同的兇山中捕捉而來，以上清符法鎮封，留在了茅山。
一般的弟子到了年紀，都可以見識見識。
畢竟，見天下，知萬物，也算是一種修行。
“你們茅山不愧是雙一流宗門啊。”張凡不由感嘆道。
就說傳承教育這一塊，天下十大道門名山卻是有著不可比擬的優越性，這也是其他山門宗派和修行世家無法比擬的地方。
“以我看，剛剛那一陣兇口氣至少也得是術徒以上的境界才能勉強抵御，否則的話……”方長樂欲言又止。
“秦家的人馬有一小半都得留在那里。”張凡沉聲道。
秦家雖然有四五十號人覺醒了元神，可有一小半都是氣工境界，這些人的體質比起普通人要強大的多，可對于修行者就有些不夠看了，他們的元神尚且稚嫩，多半是抵擋不住那一陣兇口氣了。
“才進山就折損了這么多人。”張凡淡淡道。
雖然死的都是氣工，可那些是還未成長起來的苗子，對于一族而已，乃是不可承受的損失。
“秦家是將寶徹底押在了白鶴觀的身上，只要尋到人肖閉關之地，一切損失都可以彌補回來。”方長樂淡淡道。
“我們走吧。”
提及人肖閉關之地，張凡心頭微緊，加快了腳步。
利用兇口氣，他們總算是擺脫了秦家的人馬，如此一來，行動則更加自由。
獠牙山并不算大，然而山勢奇駿兇險，就算是張凡和方長樂兜兜轉轉了半天，也沒有半點收獲。
“我們這樣可不行，秦家有秦王孫那個人工天線，我們這是沒頭蒼蠅。”方長樂停駐了腳步。
“我大約能夠有點感應。”張凡略一沉吟道。
“嗯！？”
此言一出，方長樂不由露出異樣的神色。
“你怎么會有感應？你又沒來過。”
“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張凡搖了搖頭。
一來，他剛剛吞噬了張靈宗留下的那怪物的力量，元神再度壯大，二來，自從進入這座深山，他便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冥冥之中，相互吸引。
或許，這真是一種血脈相連的印記。
“嗯？”
就在此時，張凡耳朵微動，似有所覺。
“你聽……什么動靜？”
方長樂聞言，屏息凝神，果然聽見一陣陣奇異的聲音從極遠處傳來，恍若廝殺叫喊。
“從那里傳來的。”
“走，去看看。”
張凡一步踏出，化為一道殘影，便沒入密林之中。
性命雙修，相輔相成，他元神凝成三道元光，真陽隨之壯大，滋養四肢百骸，灌注百大穴竅，肉身自然也提升許多。
片刻后，張凡和方長樂趕到了一斷崖處，遍地尸骸，鮮血橫流，幾乎都是秦家的高手。
“又死了一波？”
張凡掃了一眼，光是倒在地上血泊里的尸體便有十幾具。
要知道，秦家總共就帶了四五十號人來，兇口氣折損了十幾個人，如今又折損了十幾個人，而且修為境界更高。
換句話說，短短半天功夫，秦家便折損了一半人馬在這獠牙山。
“快看。”
就在此時，方長樂提醒道。
張凡抬眼望去，秦家之主秦王都面色慘白，癱坐在一旁，喘著粗氣，他右臂垂落，明顯是受了不小的傷，無法動彈。
秦王孫的水晶棺就放在旁邊。
秦明則是站在最前方，周身真陽躁動，元神覺醒，仰著頭虎視眈眈地瞧著頭頂上放，懸掛著的一枚奇石。
那枚奇石長約一尺，通體混黑色，唯有頂部三寸之地殷紅如血，泛著炫目的光亮。
“這是山中異寶啊。”張凡眼睛一亮。
萬物有靈，縱是山川大澤，奇石怪樹，只要長出“形”來，必生氣象，日月輪轉，便能孕育出匪夷所思之類。
這正應了風水當中“呼形喝象”之說。
就像當日，張凡在玉京黑市碰見過一個賣假貨的，他賣的那枚石胎號稱出自將軍山，乃是此山通靈，孕育而生。
這種東西，如果是真的，那簡直就是驚天動地。
當然，方長樂也成說過，就算山川大澤成了形，也未必都能夠養出這種天生地養的靈胎來，造化成就生靈，影響之深遠，簡直不可想象。
這種東西就算孕育出來，也未必能夠真正出世。
像就那將軍山的石胎，方長樂說，真的那枚還未成型，便被道盟總會和無為門高手爭奪，下落不得而知。
像獠牙山，山勢如獠牙，大兇藏山，日月輪轉，終于是孕育出了這枚異寶。
那枚獠牙便是整座獠牙山的精華所在。
嗡……
突然，秦明手持一面古銅鏡，對著那枚獠牙照射，后者頂端的血光漸漸收斂，緊接著，便是自動從山體脫落，落在了秦明的手中。
“照妖鏡！”方長樂眸光微凝，露出忌憚之色。
道門法寶，練成不過百年，只能成為一般法器。
供奉祭煉百年以上，三百年以下，為黃羽法寶。
三百年以上，八百年以下，為青羽法寶。
八百年以上，成為紫羽法寶。
齊云山的這面照妖鏡確實貨真價實的青羽法寶。
轟隆隆……
剎那間，一股恐怖的氣勢從秦明體內呼之欲出，他的氣息變得越發強大凌厲，整個人仿佛與腳下的獠牙山融為一體。
嗡……
幾乎在同一時刻，張凡口袋里，那枚整日盤玩的黑鐵片輕輕動了一下。
“真是天大的氣運啊，這天生地養的寶貝竟然落在了他的手里。”方長樂沉聲道。
一旦得了這枚獠牙，在這獠牙山上，秦明便自有一股氣運加持，得到了獠牙山的鐘愛。
并且，天賜之物，供奉家中，假以時日，秦家必可大興。
“他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張凡沉聲道。
死了這么多秦家弟子，甚至還請出了齊云山的照妖鏡，方才得了這枚獠牙，不過相比于收獲，一切代價都是值得的。
“張道兄，方道兄，既然到了，還是出來吧。”
就在此時，秦明一聲高呼，他手持獠牙，嘴角微微揚起，透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容。
得了這件寶貝，他的靈覺強大的不可思議，方圓百丈之內的風吹草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果然是寶貝。”
張凡心生警覺，與方長樂相視一眼，緩緩走了出來。
“秦道友好本事，竟然得了這件寶貝。”張凡目光凝如一線，看著那枚大兇獠牙。
“異寶天成，有德居之，這也是上天的恩賜，秦明不敢不受。”秦明輕笑道。
此刻，他手握大兇獠牙，茫茫成勢，無邊廣大，更加顯得有恃無恐。
“宋云起他們的？”方長樂掃了一眼，開口問道。
“剛剛走算了。”秦明淡淡道。
他環顧四周，似有深意道：“不過依我看，人肖閉關之地，應該就在附近。”
此言一出，張凡露出深思之色，他眼珠流轉，突然愣了一下，目光所及，眼前石壁之上，青苔掩映處分明有著兩個刀刻的小字。
“靈！”
“玲！”
兩個小字中間還用一個愛心符號。
“握草……”張凡愕然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