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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道號念先生人肖李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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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的風月格外不同。

  醫院的白墻在季風亭的眼中好似肅穆的靈幡,消毒水的氣味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莫云冰冷的尸體。

  自在茅山修行以來,除了參悟道法,心性的修持也很重要。

  因此,他性子雖然倨傲,本心卻很良善。

  然而眼下,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動了殺心,前所未有的殺心。

  在季風亭的眼中,無為門的妖孽各個都該死,全都該死,哪怕是一只螻蟻都有大罪。

  如此罪孽,唯殺不止,只殺不度。

  “該死……全都該死……無為門……”

  季風亭喃喃輕語,恍若著魔一般,他的雙目之中布滿了血絲,腦海中不斷想象浮現著虐殺方長贏,虐殺江璃的光影畫面。

  似乎,唯有如此,他才能好受一些。

  “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志不堅……”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季風亭的思緒拉了回來。

  季風亭轉頭望去,便見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坐在了長椅上,好似剛剛從手術室里出來。

  這位醫生年歲不大,三十歲左右,皮膚白皙,帶著金絲框眼鏡,斯斯文文。

  “以前出去旅游,山里的道士跟我說的……”金絲框眼鏡醫生輕笑道。

  “你們都是道士?”

  季風亭愣了一下,看向手術室,忍不住問道:“大夫,我師兄怎么樣了?”

  “脫離生命危險了,流血過多,得修養好一陣。”金絲框眼鏡醫生安撫道。

  季風亭松了一口氣,趕忙道:“多謝大夫了。”

  “不客氣,份內的事。”醫生推了推眼鏡,輕笑道。

  季風亭沉默不語,看著地面。

  “想殺人了?”

  就在此時,金絲框眼鏡醫生再度開口。

  此言一出,季風亭面色驟變,雙拳猛地緊握,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金絲框眼鏡醫生。

  “你……”

  “山里的道士曾經跟我說過,人世間最大的痛苦便是無常,身邊的親友突然就死了,悲苦從中而來,這便是無常帶來的苦難……”

  金絲框眼鏡醫生自顧自地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盒口香糖,遞給季風亭。

  季風亭愣在那里,卻沒有去接。

  金絲框眼鏡醫生,自己取出一塊,拆開了包裝,送了一塊進嘴里。

  “普通人的悲哀便在于心隨境轉……當下的境遇變了,內心也就跟著變化,生出無窮無盡的煩惱。”

  金絲框眼鏡醫生自顧自地說著:“往往這種時候,便會生出道士最害怕的東西。”

  “什么?”季風亭下意識地問道。

  “念頭!”金絲框眼鏡醫生嚼著口香糖,吐出了兩個字。

  諸行無常,念必先生。

  正因為這個世界是虛假無常的,所有眾生才會生出各種各樣的念頭。

  就像天氣變涼,會感到冷,這時候各種念頭就會滋生,該加衣服了,會不會感冒,去年的衣服還能穿嗎?買件新衣服吧……

  這些念頭會影響人的行為,耗費人的精神,折損人的氣血……

  那便是修行最大的劫數和障礙。

  心隨境轉,萬念叢生。

  念頭一起,必有顯化。

  “你剛剛起了殺人的念頭?”金絲框眼鏡醫生輕笑道。

  “你……”

  季風亭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醫生,實在難以想象這些話會從對方口中說出。

  “山里的道士還送了我一句話,我也送給你……”金絲框眼鏡醫生自顧自地活著,不等季風亭反應,便接著說道。

  “萬緣皆從念中起,諸行未成念先生,若想成仙作道祖,萬念通達唯成真。”

  說著話,金絲框眼鏡醫生拍了拍季風亭的肩膀,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念頭生出來,若不成真,何以通達?若不通達,必成心魔……”

  金絲框眼鏡醫生的聲音越發低沉,他湊到了季風亭的耳邊,低聲輕語道:“怎么想,就怎么做……”

  “修行,就該為所欲為。”

  “季風亭!?”

  就在此時,一陣輕呼從旁邊傳來,季風亭緩過神來,抬頭望去,便見齊跡和張凡已然站在身前。

  “你一個人在這自言自語什么呢?”齊跡沉聲道。

  “我……”

  季風亭一轉頭,指著旁邊,然而身邊的長椅上空空蕩蕩,哪里還有那金絲框眼鏡醫生的身影。

  叮咚……

  就在此時,手術室的燈亮了,大門打開,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從里面走了出來,赫然便是剛剛那戴金絲框眼鏡的男人。

  “大夫,怎么樣了?”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期了,不過需要靜養,你們暫時不能見他。”

  金絲框眼鏡醫生眼中布滿了血絲,顯得有些疲乏。

  “麻煩大夫了。”齊跡和張凡相視一眼,感謝道。

  “你剛才一直在里面?”

  就在此時,季風亭走了過來,看著那金絲框眼鏡醫生,忍不住開口詢問。

  “嗯!?”

  金絲框眼鏡醫生愣了一下,旋即神色古怪道:“我不在里面,誰給病人做手術?”

  “可是你剛剛明明……”季風亭欲言又止。

  古怪的舉動,讓齊跡和張凡都不由投來異樣的目光。

  金絲框眼鏡醫生上下打量了季風亭一番,旋即沉聲道:“腦科在三樓,去看看吧。”

  說著話,他摘下口罩,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口中還念念叨叨。

  “這些搞宗教的,總是這么神神叨叨。”

  “小季,你沒事吧。”

  張凡看向季風亭,關心了一句。

  對于這位初出茅廬的新人而言,今夜的變故確實有些難以接受,師妹死了,師兄傷了,自己目睹了一切,卻無能為力。

  他真正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以及生死的無情。

  哪怕是修道者,也有無可奈何,也有力不從心,也有身不由己。

  “我……我沒事。”季風亭搖頭道。

  “沒事就早點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們。”張凡拍了拍季風亭的肩膀,旋即跟著齊跡轉身離開。

  今夜,他們也并非一無所獲,還是抓了一個活口。

  “諸行無常,念必先生……”

  季風亭愣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長廊,喃喃輕語。

  夜深了。

  落荒山,絕妙觀。

  白不染打著手電,推開了破舊古老的殿門,一陣冷風驟起,吹得火光瑟瑟抖動。

  “你很少這么晚還來山上。”

  就在此時,一陣淡漠的聲音從古舊的宮觀內傳來。

  “今晚玉京市不太平……”

  白不染看向清冷大殿的深處,似有深意道:“無為門有人在玉京市大鬧了一場……”

  “我已經知道了。”

  “你知道了?”白不染驚異道。

  他面色驟變,眸子深處涌起一抹深深的驚恐和忌憚。

  “你能走出落荒山了?”

  “還不能。”

  那淡漠的聲音再度傳來,聽不出半點的息怒。

  “不過……玉京市如今有一個特別有意思的小家伙,他的念頭無比強烈,心有所念,必有所感……”

  “小鬼,你大約是忘了我的道號。”

  呼……

  話音輕落,一陣狂風忽起,吹動著破舊古老的宮門,拂動著繚亂明亮的燭火。

  白不染神色凝重,嘴角輕啟,吐出了一個名字。

  一個讓他都感到敬畏莫名的名字。

  “念先生!”

  絕妙觀主,念先生!!!

  “你做了什么?”白不染顫聲問道。

  “沒什么,我只是給茅山送了一份大禮!”

  跳動火光下,似有一道人影在搖曳,輕慢的笑聲在清幽大殿內化開。

  “今夜茅山上空,大星璀璨,明亮生光。”

  “你到底做了什么?”白不染不安道。

  “我見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混茫未來,玄玄天機,將來茅山的香火怕是便要傳到此人身上。”

  話音落下,白不染面色微凝,沉默不語。

  他知道,這座道觀的主人所言非虛,他有神通莫測之能,鬼神難料之機,或許真能推算天意,見那未來一角。

  “你對他做了什么?”白不染追問道。

  “我只是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星光雖明,卻要血染江河,殺劫臨凡塵,尸骸堆千山……嘿嘿……好一個殺星……”

  “這個世界真有意思啊。”

  “我突然想玩一個游戲。”

  輕慢的笑聲悠悠響起,透著無比的快意,藏著難言的舒爽。

  “你……”

  “走吧。”

  白不染話剛說出口,一股無形的力量恍若一只大手,便將其拍出來大殿,拍出了絕妙觀。

  荒荒深山,蒼蒼明月,夜風忽起,沒有半點光亮,眼前的道光好似遭到了歲月的放逐,斑駁古舊,再無半點生氣。

  白不染深深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玉京市顯得動蕩不安。

  江南省道盟組織高手,甚至從各市區道觀山門借調了不少高手,像撒網一般撒了出去,大有不將那方長贏挖出來誓不罷休的態度。

  “昨天晚上,一個小組的人都沒了。”

  江南省道盟附近,咖啡館。

  隨春生面色有些難看,將這個還捂著的消息告訴了張凡。

  “媽的,那個方長贏太厲害了,七個人的小組遇上,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隨春生咬牙切齒,這可是天大的損失。

  “此人精通厭勝法和降神法,本身又是高功修為,確實難殺。”張凡凝聲道。

  “對了,誰命這么大?”

  張凡與方長贏交過手,深知此人的手段,能夠在他手底下活命,絕對是祖墳冒了青煙。

  “你也認識。”

  隨春生喝了一口咖啡,低聲道。

  “我認識?誰?”

  “馬步庭!”

  “啊?是他!?”張凡愣住了。

  他對馬步庭的印象可是深的很,此人本是三皇派傳人,被江南省道盟會長樓鶴川特招進來,一手三陰戮陰刀堪稱絕活,就是運氣差了些。

  當日,在張家老宅,他敗在了張凡的火龍丹劍之下,修養一段時間,因禍得福,踏入高功階位,卻在消消樂殯葬館遭了孟清童的毒手,腸子都被掏了出來……

  好在性命算是保住了,又修養了一段時間,這才剛剛回到工作崗位上,居然碰上了這種事。

  “他……他人怎么樣?”張凡忍不住問道。

  說起來,他跟馬步庭也是老相識了。

  “這……我也不知道該說他幸運,還是不幸……”隨春生欲言又止。

  江南省道盟發現馬步庭的時候,他腸子都被掏出來了,元神藏在別處,逃過了方長贏的毒手,不過也是受了不小的創傷,如今人還在ICU,沒有醒過來。

  說句實在話,重傷至此,居然還沒有死,江南省道盟內部不少人都在議論,都覺得馬步庭是不是修煉了傳說中的甲生癸死,否則生命力豈會如此頑強?

  數次大劫居然都沒有要了他的性命。

  “現在我們私下里都叫他不死道士,名聲算是傳開了……”隨春生低聲道。

  不死道士,馬步庭。

  從今以后,江南省道盟便有了這么一號人物。

  “這……”

  張凡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這種事太難評了。

  “現在怎么說?”張凡忍不住問道。

  “無為門的這個瘋子鬧的太大了,估計上面都要來人。”隨春生低聲道。

  “對了,經過內查,道盟里面還發現了無為門的臥底……”

  方長贏能夠在玉京市如魚得水,江南省道盟之中必定是有內應的。

  “誰?”張凡好奇心熊熊燃燒。

  他有事沒事經常往江南省道盟跑,里面的人也認識不少,許多沒交情的至少也混了個臉熟。

  “總務處的凌證南。”

  “他!?”張凡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一位胖乎乎,和藹可親的中年男人的形象。

  他見過此人,兩次拿錦旗,領獎金都是經總務處辦理的,此人將近五十歲,孩子都上大學了,在江南省道盟工作了二十年,是個老好人,跟誰都是客客氣氣,人緣極好。

  “偽裝的太好了。”

  說著話,隨春生打開手機,將一則內部通告送到了張凡面前。

  “經查,江南省道盟總務處凌證南,背棄初心使命,喪失修道底線,利用職務之便,勾結無為妖人,性質極其惡劣,社會影響巨大,嚴重違反《道門修行規章條例》2024修訂版第一次321條……”

  “已經定性了啊。”

  “他這輩子別想出來了,三代之內,別想吃這碗飯了。”隨春生斬釘截鐵道。

  “對了,這些事我就跟你一個人說,你可比外傳啊。”

  “放心,我嘴巴嚴。”張凡篤定道。

  “唉,多事之秋啊,也不知道那小子藏在了哪里,說不定已經離開玉京市了。”

  隨春生揉了揉腦袋,不由嘆息。

  深夜。

  玉京市近郊,一座廢棄的工廠。

  夜貓在黑夜中雙眼泛著幽光,風一吹,渾身毛發乍起,鉆進了旁邊的廢墟。

  月光下,一道人影盤坐在廢墟之中,正在大口大口吞食著元神。

  “啊啊啊……”

  一陣陣痛苦的嘶吼聲響徹,隨著元神入口,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不愧是江南省道盟的高手啊,滋味比起一般人美妙太多了。”

  方長贏的臉上浮現出愉悅的笑容,這些日子,他可是采補了不少元神,修為大有精進。

  ”再過一陣子,我便讓你知曉厲害。”

  此刻,方長贏的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張凡的身影。

  這場子他是一定要找回來的。

  咚……咚……咚……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腳步聲在廢棄的工廠內緩緩響起。

  “嗯!?”

  方長贏目光輕抬,卻見一道身影從夜色中緩緩走來,月光黯淡,卻是瞧不清模樣。

  “什么人?”方長贏喝問道。

  “你在玉京市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壞了規矩。”來人輕語。

  “你不是道門中人!?”

  聽著話音,方長贏凝聲輕語。

  “來了玉京市,便要守玉京市的規矩。”

  黑夜中傳來的生意略顯低沉,那道身影越來越近了。

  “你是什么人?也敢來管我?”

  “我叫李一山!”

  “人肖,李一山!”

  此言一出,廢舊的工廠內陷入一片死寂,慘白的月光下,那道身影從陰影處走來,露出李一山的真容。

  方長贏看著來人,愣了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新晉的人肖竟是如此年輕。

  “終于把你引出來了。”方長贏緩過神來,眼中泛著異彩。

  他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便是為了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人肖。

  “你想見我?”

  “不錯,我想跟你合作。”方長贏開誠布公道。

  “怎么合作?”

  “你是人肖,應該知道玉京市的落荒山上藏著一位大高手……”

  “那位大高手乃是我無為門中的一位前輩……”

  說到這里,方長贏似有深意地看向李一山:“我想要拜訪這位前輩,需要你的引薦。”

  以他的身份和資格,怕是沒有希望見到那位絕妙觀主。

  可是人肖卻不同。

  “我為什么要答應你?”

  “因為我可以幫你。”方長贏成竹在胸,好似已將對方看穿。

  “幫我?”

  “不錯,我知道你修煉的乃是九大內丹法中的甲生癸死,這種法不是那么容易修煉的……”

  方長贏目光微凝:“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如今身在大劫,雖生猶死。”

  “我有辦法可以助你脫劫。”

  方長贏帶著笑意,看著對方,似是掌控了全局。

  “說完了嗎!?”

  就在此時,那輕慢的聲音悠悠響起,沒有半點的波動。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辦法嗎?”方長贏愣了一下。

  “死后再說與我聽。”

  呼……

  一聲輕音落下,似那一縷漣漪泛起,月光揉碎,夜貓驚乍。

  方長贏愣愣地站在原地,他雙目之中依舊透著光亮,元神卻如同樹葉一般,凋零衰敗,化為一縷青煙散滅。

  今夜的死亡,格外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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