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神大法,傳自天下第一奇功三尸照命。
從來只有聲名傳,未見玄法現世間。
九大傳說內丹法,也只是傳說而已,每一門都極難修煉,即便是從中分支出來的道術功法,也為世間頂尖一流,即便有縱天之才,也難參悟玄妙萬一。
譬如傳自神魔圣胎的心魔引,便落在了真武山的手中。
卓狂生乃是楚超然的師弟,才情何等絕艷?卻也只能困于魔劫之中,難以練成此法,不可超脫,將自己囚于南玄宮后山荒洞。
分神大法同樣如此。
如果說心魔引是在念頭上做文章,那么分神大法便是在元神上做文章,更加的兇險莫測。
“傳說,如果能夠練成分神大法,便可以將自身的元神分裂開來,一分為二,一分為三……都有可能。”白不染壓低了聲音道。
“只要其中一道不滅,此人便是不滅。”
“分神大法,不滅之術?”張凡喃喃輕語。
“這本就是追求長生不死路上的所衍生的副產品……”白不染似有深意道。
古來多少求仙客,又有幾人得長生。
在這條路上,道門之中不知多少驚才絕艷之輩,他們苦苦耕耘,苦苦追求,在追求長生的路上留下了諸多嘗試和法門。
這些路有些是絕路,還有些未曾走盡,需要后繼者繼續開拓,或許有些人窮其一生,走到最后方才發現,這依舊是一條死路。
可那又如何?求仙之道,本就是死中覓活。
“老板,有人練成過這分神大法嗎?”張凡追問道。
“元神最為精密,增之一分,減之一分,便有天壤之別。”白不染搖了搖頭。
元神若有微毫之動,稍有不慎,輕則就是植物人,重則身死道消,便在眼前。
更不用說將元神一分為二,甚至一分為三,為四……
“即便這分神大法真實存在,也可能僅僅只是一種未曾完善的理論而已。”
白不染抱起保溫杯,輕輕吹開浮在上面的茶葉末,稍稍抿了一小口,旋即眼皮輕抬,似有深意地看向張凡。
“你最近在干什么?”
“什么?”
白不染的聲音將張凡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我問你最近在修煉什么東西?為什么會問這樣的問題?”白不染沉聲道。
“我……我最近只是在看一些道經丹書,有些想法。”張凡隨口糊弄道。
“修行者,當懷敬畏之心。”
白不染將手中的保溫杯放在桌上,凝聲道:“道門廣大,法有三千,每個人都想從中選出一條長生路來,了望無極純陽之道……”
“可是有些人就是因為少了些許敬畏之心,走上了一條另類的路。”
言語至此,白不染稍稍一頓,看了看緊閉的辦公室大門,方才繼續道:“你不能說這些路是錯的,但確實很危險,尤其是人心易變,很容易在這樣的路上迷失自己……”
“老板,你是說……”
“無為門!?”
張凡眉頭皺起,腦海中浮現出兩道人影來。
亥豬王饕,午馬吳歧路……他們全都來自無為門,來自十三生肖。
這兩人在修道一途上的天賦和實力無可爭議,然而他們走的路太過另類,離正近邪。
“祖師賜我長生法,三分人心七分命。”白不染似有深意地看向張凡。
“許多人的起點都是一樣的,可是這條路太長了,長到看不到盡頭……”
“人心易變,識神躁動,便會生出諸多妄念,尤其是聰明絕頂之輩,他們往往會摸索出很多另類又極度危險的路來……”
話語至此,白不染稍稍頓了一下:“張凡,我知道你有些天賦……”
“在這條路上,天賦從來不是指路明燈,你不要自己瞎琢磨……就像無為門的那幫人。”
白不染的話透著極其嚴重的警告成分,他隱隱感覺到張凡如今摸索的領域似乎已經觸碰到了某種禁忌。
“我明白了。”
轟隆隆……
就在此時,窗外一聲響雷乍起,劃破夜色的電光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將張凡和白不染的目光拉了過去。
“要變天了啊。”張凡喃喃輕語,起身離開。
此時,玉京市南站。
一輛從上京市駛來的高鐵緩緩到站,車門剛剛打開,乘客門便魚貫而出,唯有一道門,只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走出。
那是位中年男子,身形魁梧,足足有一米八幾的個頭,滿臉絡腮胡,顯得極為粗獷,左眼戴著眼罩,右眼上眼瞼有著一條細長的疤痕。
或許,正是這種生人勿近的感覺,讓這道門下來的乘客只有他一人而已。
“十年沒回來了,怎么剛回來就下雨啊?”獨眼漢子抬頭看了看天色,不由喃喃輕語:“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啊。”
說著話,獨眼漢子放下手里的背包,附身一陣摸索,緊接著便掏出來一張皺巴巴,略微有些泛黃的相片。
相片上有兩個人,一大一小,大的赫然便是張靈宗,只不過顯得格外年輕,皮膚也極為白皙,旁邊則是一個小孩,十一二歲的模樣,有些娃娃肥,五官輪廓依稀有著張凡的影子。
“張凡……這小子今年二十多了吧,應該變化很大了。”獨眼漢子咧著嘴,將照片翻轉過來,便見后面的空白處寫著一個地址:
洪福花苑73幢甲單元903室。
“洪福花苑……”獨眼漢子咀嚼著這個名字,順手便將那皺巴巴的照片塞進了口袋里。
玉京市,方山。
黑云橫渡,遮蔽明月,遠處雷聲隆隆作響,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藏在山中的一座土廟。
“哥,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山風正起,熊千行頂著風來到了土廟前,站在了熊千山的門口。
“你膽子不小,敢在宗族祠堂動手?”熊千山頭也不回道。
“哥,你都知道了?”熊千行面色微變。
他沒有想到自己剛才動的手,熊千山這會兒便已經收到了消息。
“哥,是那熊霸……”
“閉嘴。”熊千山狠狠喝道:“回頭我在找你算賬。”
說著話,熊千山則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廢棄土廟內,幽幽的火光中,那土廟深處竟藏著一口古井,井水沸騰,往外涌動,竟是土黃色,并且伴隨著奇怪的聲響,好像有人在哭泣。
“這是……黃泉!?”熊千行眼睛猛地一亮,不由失聲道。
他萬萬沒有想到,熊千山竟然在這里尋到了一口黃泉。
《南陽怪志》中曾經有記載,南陽西屠寺后山有一口泉眼,泉水昏黃似土,常有怪聲從里面傳出,每到子夜,泉水如沸,有異人從中出,極為怪誕。
城南有一書生,新婚第二年,妻子亡故,他很是傷心,便入住西屠寺,一住便是半年。
這天夜里,書生思念亡妻,來到后山,見到了那口泉眼,其時,泉水如沸,他的妻子竟從中走出。
書生大喜,兩人相見如昨,互訴衷腸,情思可表。
從那以后,書生每日夜晚便來到后山,那口泉水旁與妻子相會,不過半月的功夫,他整個人便蒼老了十歲不止。
這天夜晚,書生再次來到后山那口泉眼旁,妻子剛剛現身,只聞得西屠寺鐘聲大作,如獅子驚吼,震動山林,妻子一聲凄厲慘叫,轉身不見,書生當即昏死過去。
當他醒來,已在寺中,西屠寺的高僧說,那口泉眼乃是黃泉,下通幽冥,可與亡人相通,但凡俗親近,必定會被吸食壽元。
果然,書生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頭發蒼蒼,宛若老人,從那以后,他便在西屠寺徹底住下,以灑掃衛生,至于那口泉眼,再也沒有人見過。
所謂黃泉,乃是通往幽冥的通道。
傳說,天底下最大的一口黃泉便藏在東岳泰山之下,那里聯通著地府。
“哥,這可是煉鬼的寶地啊。”熊千行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黃泉,乃是太陰至玄之地,溝通生死幽冥。
對于陰山派的道士而言,簡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寶地,尤其是他們的看家本領。
“抽魂煉鬼!”
陰山熊家的傳家本領便是煉鬼之術,需要尸骸,靈骨,尸油等物,以元神為引,招陰聚魂,于殼竅之中煉出鬼形。
這里的鬼可不是幽魂野鬼,而是道家兵馬,能破真陽,能吞道術,兇戾非常。
根據熊家傳承,煉鬼之術共分為鬼差,鬼兵,鬼煞,鬼將,以及鬼帥。 僅僅一頭鬼差,便足以鎮壓一位道門術徒。
至于鬼帥,那是連高功都要頭疼的可怕存在。
“哥,我們熊家傳到今天,也只有一口黃泉,還是當年陰山鬼王熊三七留下的。”熊千行不由激動起來。
憑借那口黃泉,熊家耗費了多少年的心血和資源,方才煉出一頭鬼將,已是鎮族之寶。
可見黃泉的妙用實在神奇。
“哥,有了這口黃泉,你便可以將你的鬼兵提升到鬼煞的層次了。”熊千行激動起來。
到了那時候,熊千山在族中的地位水漲船高,他自然也能獲利。
“熊千山,你弟弟想得可真美啊。”
就在此時,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土廟中傳出,幽幽火光中,一位少女緩緩走出,超短牛仔褲將那修長的雙腿暴露無遺。
“熊千秋!?”熊千行看著來人,面色猛地一沉。
熊家年輕一輩中,能夠穩壓他兄長的人不多,但是熊千秋絕對算是其中之一。
“哥……”
“你不要說話。”熊千山面色難看,看著從破廟中走出的少女,沉聲道。
“熊千秋,這口黃泉你打算如何處理?”
“一切為了家族。”熊千秋淡淡道:“自然是交給族里。”
“嗯!?”
熊千行和熊千山相視一眼,紛紛露出異樣的神色,他們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格局這么大!
“以你們的身份自然不知道,我熊家如今到底在干什么。”熊千秋淡淡道。
“那什么意思?”
“鬼帥!”熊千秋摩挲著白嫩的手,唇角輕啟,吐出了兩個字。
“什么?你的意思是……族中正在煉制鬼帥?”
“當年熊三七橫空出世,霸道非凡,將我陰山一脈弟子盡都壓服……從那時候開始,族里便開始針對他研究克制之法。”
“鬼帥乃是必備之物……”熊千秋冷冷道。
如此陰邪兇物,高功都要退避三舍,為了煉制鬼帥,熊家費盡心力,還托夜不亮尋到了一頭尸鬼。
“尸鬼?那東西也能找到?”熊千行忍不住道。
所謂白衣為冥,紅衣為兇,黑衣為煞,身死之前,最忌穿這種衣服。
不過還有一種更為恐怖,叫做紫衣煉尸鬼,活祭生死門。
就是說將鮮活的人皮剝了穿在活人的身上,死后魂魄會被拘謹在體內,無法超生,成為一種極為恐怖的厲鬼,這種鬼近乎于妖,叫做尸鬼。
東漢末年,有一盜墓賊誤闖了一座古墓,因為年代久遠,就連他也無法分辨出這座墓穴的來歷。
盜墓賊心生貪念,一路尋到了主墓室,這里除了棺槨之外,還有一座高臺,如同祭壇,上面放著一具尸骸,身穿紫衣,宛若皮膚,肩骨穿著厚重的鎖鏈。
這座古墓至少塵封已有百年,可那具尸骸躺在高臺之上,身體竟然還微微起伏,口鼻發出悶響。
盜墓賊心生恐懼,趕忙退出,回去之后金盆洗手,直到晚年,他才提及此事,他說用活衣祭來供奉陪葬,那座古墓葬得可能不是人,至于詳情就連他也不知道,至于那座墓在哪兒,他也不愿多說。
就在盜墓賊提及此事的第二天,他便去世了,無疾而終,很是蹊蹺。
那座大墓便是陰山派祖師的手筆,也是紫衣煉尸鬼的途徑。
如今,這種道法早已絕跡,想要尋到一頭尸鬼,只能在各大古墓之中找尋,如此也只有夜不亮可以辦到。
“僅僅一頭尸鬼,便要五百多萬,而且還得是稅后。”熊千秋淡淡道。
“煉制鬼帥,非同小可,族里這是大手筆了。”
熊千山若有所思,他知道熊家之所以如此謀劃,多半還是因為當年那位陰山鬼王。
誰也沒有想到,熊家嫡傳之外,竟然出了如此人物,手段之強,橫行無敵,偏偏還不受族中管制。
這樣的存在,對于熊家而言便如同定時炸彈一般,隨時都會帶來風險。
“熊三七離開玉京市已經十年了,他畢竟是熊家的人,族里未免也太謹慎了些,太害怕了些……”熊千行忍不住道。
“你是什么見識?怎么知道三七叔當年是何等的橫行霸道?”熊千秋冷笑道。
那時候,她還年幼,卻是眼睜睜看著熊三七憑借一人之力直接打穿熊家,在祖宗祠堂里,逼著一幫長輩跪在那里,互扇耳光。
從那時候開始,熊三七這個名字在熊家便成了一種禁忌,同時也成為了許多人的噩夢。
在他們眼中,這個男人就是熊家的病,必須尋到一種能夠根除的藥。
鬼帥一成,就算他回來了也不能像當年那般橫行無忌。
當然,在熊家,也有不少人對于熊三七這樣的異類抱著崇拜的情緒,尤其是在年輕一輩中,不少人將其奉為偶像。
“他發過誓,終此一生,不會踏足玉京半步。”熊千山沉聲道。
“笑話。”
熊千秋冷笑道:“對于那樣的高手來說,百無禁忌,什么誓言能夠約束他們?”
“你如果這樣想就太天真了。”熊千秋搖了搖頭。
當然,如果熊三七能夠恪守誓言,那是皆大歡喜,許多人都會松一口氣。
可如果他不守誓言,熊家自然也要做萬全的準備。
“熊三七,他真是熊家的噩夢嗎?但愿他永遠不要回來!”
熊千山望著土廟內的那口黃泉,喃喃輕語。
玉京市,老城區。
陰云涌動,天高風疾,遠處的雷聲越發震耳,街道上已經沒有了行人。
道路兩旁的路燈滋滋顫動,好似接觸不良。
張凡抬頭望去,便已經到了洪福花苑的門口。
“年輕人,等一等。”
就在此時,一陣粗獷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張凡轉頭望去,便見一位獨眼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有事?”
“年輕人,看著有些面熟啊。”
獨眼中年男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放在張凡旁邊,比對了一番。
張凡余光撇過,卻看見照片上赫然便是張靈宗還有小時候的他。
“老爸?你怎么會有這張照片?”張凡露出異樣的神色。
“我是你爸的朋友,我正好路過玉京,他托我來看看你。”獨眼中年男人輕笑道。
“叔怎么稱呼?”張凡大喜,這么久終于得了老爸的消息。
“我叫三七,你叫我三七叔就行了。”
“三七叔,我爸現在在哪兒?”張凡忍不住問道。
“他在上京,有些事,忙完了就回來。”獨眼中年男人笑著道:“他讓你不要擔心。”
說著話,獨眼中年男人探出手來,拉著張凡:“大侄子,來,跟叔走,叔帶你吃頓好的。”
“小凡。”
就在此時,一陣呼喚聲從不遠處傳來。
張凡剛想跟著走,聽到聲音,猛地駐足,轉頭望去,便見劉福生從傳達室走了出來。
“劉叔……”
張凡打了聲招呼,趕忙介紹道:“這位是三七叔,我爸的朋友……”
“小凡啊,你先回家休息一下,過會下來吃飯,我跟先聊兩句。”劉福生揮了揮手,目光卻未從眼前這獨眼中年男人身上移開半寸。
“劉叔,你們認識!?”
“認識……當然認識。”獨眼中年男人冷笑道。
“好,我馬上就下來。”張凡點了點頭,轉身便進了小區。
“熊瞎子,你還沒死呢?”
“劉殘手,你不也活得好好的嘛?”
夜風中,兩人四目相對,緊緊握手,恍若同志,剎那間,天空中一道驚雷響徹,好似山雨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