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三師弟來信了!“
韓忠心中正思慮著方才大殿里發生的事,腳步沒有停下,沉聲開口:
“先不要說話,隨為師進來!”
說著,其身前大門自動打開。
草莽漢子很快感覺到師傅的情緒不對,濃眉一皺,緊隨跟了進去,并將門關上,隨后轉身,試探叫了一聲,
“師父可是有事?”
北涼王府一行人來時,他在此峰,還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么事。
韓忠背著手轉過身來,頭斜側一邊,露出思索之色,神色帶著思慮,隨后問道:
“現在你們師兄弟還有哪些人在山上?”
草莽漢子見氣氛有些不對,臉上正了正色,扶了扶手,
“回師父,如今山上就我和七師妹在!“
“大師兄已外出游歷一年有余,月許前傳信,說身在蜀地西線邊陲,與友人一起探索魔國。”
“四師弟聽說清風閣少閣主得了一本劍經,前去做客去了。“
“而三師弟和五師妹,自護送小師弟回鄉省親,兩月未歸,之前報過平安后,三師弟今日來信,說小師弟實在戀家,他們準備在那里小住一段時間,平日里督促小師弟練功!”
說著,這位二師兄將手上的紙鳶一抬,一股火焰從掌心升騰而起,將紙鳶燃燒殆盡,只不過一個個青色小字,保留了下來,清晰排列。
韓忠目光一掃,想起來那位最小的弟子,緊皺的眉眼微微松了松。
說起來,他收這位小弟子,純屬一場巧合。
兩年前,他聽說蜀地十萬大山妖魔掙脫封印,大妖相繼出世,沖開防線,肆虐北上時,他為了尋求突破之機就此離開洞天,準備嘗試獵殺一頭大妖用左道之法祭妖,沖擊封困自己多年的龍虎關。
結果那個時候,前線那些妖魔攻占的城池嚴防死守,城中坐鎮的大妖,謹慎的很,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還設有大陣,也不出城,他設計勾引,也沒機會。
覺察到事情有些不對的他,也只能就此作罷,折返回去。
結果,返回路上,路過蜀地東南方向的一座山林時,感到了一股令人心驚肉跳的森然煞氣和妖氣!
他謹慎探尋,發現那里山林盡毀,觸目驚心,山石中都浸染著干涸的血跡,還有未被清理干凈的碎肉。
在那山林附近還駐扎著數量不少的兵馬!
他被那驚人血氣弄得有些心驚肉跳,不難推測出這地方曾發生了一場大戰,是和妖魔的大戰。
因為戰場中充斥著妖魔的血氣,其中甚至有大妖殘留的血氣!
于他來說,算是峰回路轉!
于是他便在這處血煞之地閉關了半個月,嘗試用旁門之法,借助此地煞氣,沖擊龍虎關。
可惜,龍虎關太難,自己終究沒成功!
但總算不是白來一趟,有所收獲。
離開時,他特意去附近的縣城掃了一眼,想看看這個小縣城怎么樣了,有沒有遭受波及,畢竟附近的那處戰場如此慘烈。
結果發現那里百姓安居樂業,似乎沒什么影響,百姓也不知情。
而他與這小徒弟相識,則是當時他在一間客棧洗去身上煙塵后出門,一群從私塾放學的孩童蹦跳嬉戲回家,其中一個娃娃撞到了他。
扶起這垂髫小童時,韓忠竟驚奇發現,此子骨骼驚奇,清氣靈秀,體內精氣遠朝同齡人。
于是,他動了收徒之心,后來找上了巷子里的那副人家。
說明來意后,人家出奇地配合,成就一場師徒緣分!
而他并不知道的是,這里面都有千絲萬縷的承負(因果)聯系,他當初去南邊前線,各城妖魔嚴防死守,就是因為當時陳淵被一頭大魔從青山縣隔空抓去了十萬大山,在里面攪弄風云。至于后面他發現的戰場,就是當時陳淵調幾萬府兵,與十尊大妖鏖戰的地方。
他碰見的天才小弟子,也是那場大戰前,經過陳淵功力灌頂的虎娃!
里面因果玄妙。
“發信去,把在外的弟子都叫回來!”韓忠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二弟子身上。
莽漢當即眉眼一動,面色一凜,手上一擺,將那懸浮的青色小字打散,忍不住上前兩步,“師父,這是發生什么事了?”
韓忠眉頭蹙起,背著手朝著旁邊踱步,“方才,北涼王府有人來了東玄山,出手便打傷我守山弟子,看起來來者不善。”
“里面有北涼江湖有名的幾位武藏,不知何時,竟成了北涼王府的門客,為師與他們較量了一番,以正山門,結果里面藏著一位強者!”
莽漢面色一悶,眉頭一豎,“難道比師父還強?”
韓忠的腳下一頓,眼睛瞇了瞇,里面有精光閃爍,想起了議事殿中的場景,“連山主都沒逼出這人的真身!”
莽漢一聽,硬朗的臉龐現出驚色,現任東玄山山主可是頂級龍虎大神通者,被前山主譽為未來能登臨武圣的存在。
傳聞,也只是差一步之遙!
這山主都逼不出神秘強者的真身,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趕緊問,聲音有些發緊,
“那些人來我東玄山做甚,師父竟讓師兄弟們都歸山!”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韓忠擺了擺手,眉頭放平,手撫胡須,安穩住徒弟的情緒,
“先不用驚慌。”
“這些人來,是帶著北涼王的命令,邀請山主四日后帶人去王府觀禮。”
“聽說上一任北涼世子去了蜀地死在那令天下震怖的禁地中,王府準備立新世子,朝廷派遣特使來了。”
莽漢聽了,緊繃的神經這才放下一些,臉上帶著疑惑,“那師父為何讓師兄弟?”
“萬事小心,以防萬一!”韓忠聲音一定,目光變得幾分深邃,隨后搖了搖頭,
“對方來勢洶洶,給為師的感覺并不好,如果真是邀請,為何派一位神秘強者來施壓?”
“難道是怕我們不賣面子?”莽漢眉目一轉,猜測道。
“不知道,此事還有待商榷。”
“山主的意思,是靜觀其變,看其他宗門福地如何,并且囑咐手下弟子注意些。如果大家都收到了邀請,應該無礙。”
韓忠這位律法堂長老沉吟著分析了一遍,猶豫了下,又改了下說辭,
“暫時不用多想。”
“讓你們在外的師兄弟能趕回的回來,短時間趕不回來的,就囑咐他們在外小心些,不用過細說明原由,畢竟還是捕風捉影的事,免得風聲鶴唳。”
“是!”莽漢點了點頭,覺得這件事是師父過于謹慎,但也無可厚非,“弟子這就出去發信。”
韓忠點了點頭,擺了擺手,他也希望是自己多慮了,但到了這位置,就要考慮的事情多了,謹慎點總沒壞處的。
而就在東玄山因為北涼王府一行人的來訪,而掀起些許波瀾的當頭,北涼與蜀地接壤處,一座雄關盤踞在蒼茫群山間。
這日中午,一道銀白色光柱突然降臨天雄關內城,巡天司駐地!
本地中郎將衛重,本來正在中郎殿后院批示公文,感受到地面和桌子的震動,抬頭驚然看著外面,隨后立馬意識到什么,猛然起身。
不多時,其飛身來到中郎殿前的廣場上,一道乳白色光柱從天上降臨。
在這廣場之下,有一處開辟的地下空間,里面有一顆銀白色大樹,正是陰山圣樹的分枝,在此設立了一座傳送陣。
此地作為蜀地門戶,連同中原,北涼,西域,是兵家必爭之地,陳淵當初在此設立傳送陣,能便宜行事。
很快,那銀白色光柱從天際轟鳴,快速變細,五六個呼吸后,光柱拍下,一道白袍人影現身廣場之上。
衛重快步走過來,朝著來人一拜,
“見過陳大人!”
陳淵眼角帶笑,走上前來,扶著衛重的雙臂,將其扶起來,
“衛兄多日不見,都生疏了!”
“大人折煞衛某了。”衛重緩緩直起身,不敢怠慢。他還做不到那么強大的心態,與如今突破武圣的陳淵還如往日一般,畢竟,光站在陳淵旁邊承受那股若有若無的氣機都需要勇氣。
“你我之間就無需生分了,正好這次來,找你有點事。”陳淵放下手,神色輕松,不似作偽,對于衛重這位中郎將,陳淵是欣賞的,畢竟之前一起扛過事。
這位,當年跟著他一起扛著“造反”的名頭,在這里揍過朝廷兵馬,雖然后來朝廷集中火力在陳淵身上,但情誼是在的。
衛重聽說有事找,立馬神色認真起來。
“陳大人還請進去說!”
說完,朝著四周被動靜吸引過來的手下擺了擺手,“都忙自己的。”
隨后就請陳淵進中郎殿。
不過,進主殿太正式,又不是什么公務,空蕩蕩的大殿就兩人隔著老遠,也沒意思,陳淵選擇去后院相談。
后院,一處水榭中,衛重與陳淵相對而坐。
衛重召下人招待酒水菜肴,隨后親自起身斟酒。
“敬陳大人一杯!”對方舉杯干了,神色有些暢爽。
他一直以能結識陳淵為傲,總是懷念之前一起干的事。
與這位一起做事,不受一點鳥氣,當時殺的可謂人頭滾滾。
陳淵干了一杯,就這也讓衛重神色高興萬分,陳大人沒變,看得起自己。
“陳大人說說,有什么事需要衛某幫忙,盡管吩咐!”衛重開口,眼中泛著精光。
陳淵放下杯子,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斂,眼中閃動著細碎金光,
“陳某來,有一事。”
“天雄關與北涼道接壤,往來消息暢通,衛中郎可知近來北涼道可有什么事發生?”
衛重聽言,眉頭動了動,很快有了眉目。
“有兩件事,算是近來北涼最大的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北涼世子蕭咤意外身死,聽說就死在那座祖山之中,那地方死了那么多人,甚至還有許多大神通者,其中就有這位。”
陳淵聽到這位北涼世子死了,眉頭微挑,但很快放了下來。記得這位北涼世子在他設局前就進去了祖山,當時北涼派遣一位又一位武道高手深入救援,竹籃打水一場空,其中還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死了就死了,他并沒有在意此人的生死,在那地方死的人多了去了,他都差點回不來。
而這時,衛重開始說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就是半旬前,陛下派遣特使前去涼州王府吊唁這位世子。”
朝廷派遣特使去吊唁?
半旬前?
陳淵目光微動,心里很快回過味來,難道這就是赫連山口中說的,朝廷派過去調查北涼王府背后勢力的人?
他猜測八九不離十。
他想起,自己附身在那只飛往東玄山的信鳶上的香火神念窺探到的畫面。
他本來只是想看看虎娃所在的東玄山,有沒有牽扯到自己的玄機,結果發現了上述的一幕!
從截取的畫面聲音來看,今日,不久前,北涼王府的人來了東玄山。
怎么就如此巧合?
兩者牽扯到了一起!
而且,他附身在紙鳶上的香火金眼,在北涼王府那行人中的馬車感覺到古怪。
里面沒有人!
馬車里只有三根燃起的香,白煙裊裊,聚而不散!
那里面流轉的氣息竟讓他感覺有些熟悉,只是因為隔著幾重介質,他難以辨別出香火對面的家伙是誰。
這些都是疑點。
而且感覺針對他!
陳淵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于是他來了此地,找到衛重。
“陳大人是有什么想說?”衛重瞧見陳淵聽完他說的事后,面露沉吟,不由低聲問道。
“你在此地經營多年,在北涼那邊應該也有消息渠道,給我查查,這幾天北涼地界發生的事,陳某可能近日需要去北涼王府走上一趟,倒想知道更詳細的一些消息。”陳淵就此開口。
衛重聽說這位大人要去北涼王府一趟,神色微微一凜。
“好!”
“衛某會立即傳下命令,讓手下人幫忙查查。”
“一有消息,立即會與陳大人你知會,”
“至于消息傳送.”
“沒事,陳某來此地很簡單。”
陳淵笑著說,說著,眼中閃爍中一絲絲深邃,北涼王府,他倒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