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我真沒看完,就隨手翻了幾頁。”
有第五炷香豎在秘境之中,周玄想把墻小姐、工程師往深里頭騙,顯然是不可能的。
香火一旦加速燃燒,就能將周玄的騙局暴露。
所以,周玄只能將自己的騙局一一拆開,將實話都講了出來。
“不可能,你才翻了幾頁,怎么知道那么詳盡的故事脈絡?”
工程師也表示不信。
周玄笑瞇瞇的說道:“你們都忘了我是干嘛的?我是個說書人,最擅長拆故事梁子了,而且在平水府的時候,我還有看報的習慣呢。”
在平水府之時,血井會召開秘密集會,便是通過在報紙上,寫下暗文,來通知會員的入會時間,以及進入集會的密語。
為了能參加集會,當時的周玄,每天的報紙都要好好翻翻,雖說他目的是為了尋找血井會暗文,但“書翻百遍,其義自現”,報紙也是這番名堂。
他翻過了那么多的報紙,耳濡目染下,也將平水府大熱的一些連載故事,瞧了個七七八八。
當時,他便總結出了規律,那些大火的報刊連載苦情故事,實際上脈絡是差不多的,都是一個窮小子,扮上了高富帥,得到了白富美的垂青,往后,便是一系列的誤會啊、懷孕啊、父母棒打鴛鴦啊……都是些狗屁倒灶的狗血橋段。
“工老師,那些苦情故事吧,都大差不差,尤其是同一時期連載的故事,不就是哪個故事火了,然后那些連載的作家們,便一窩蜂的把故事的細枝末節改改,再拿去投稿么?”
“窺一豹便可見全斑啦。”
周玄笑著說道。
關于跟風的事情吧,周玄前世可太懂了,做媒體行業的,洗稿的事情屢見不鮮了,誰家公眾號上的文章一火,用不了一個下午,各大媒體頻道上,便都是差不多的內容。
洗稿這事,不光前世洗,井國也洗。
“可惡,又讓你騙到了。”
工程師短短時間之內,在周玄的手上栽楞了兩回,越發領教到了周玄的“狡猾”,搬家的想法,也更沖動了一些。
“能把你工老師騙到,還得靠墻小姐幫我敲邊鼓呢。”
周玄說道:“剛才如果不是阿墻無意中給了你一個暗示,說我是大才子,兩府講書,講得觀眾滿坑滿谷,只怕你還不是那么容易被騙。”
他頓了頓,又說道:“墻小姐的話嘛,就像一場心理暗示,你心中早已將寫書與才華連接在了一起,墻小姐一說我有才華,你便不由自主的往我擅長寫書的方向,聯想上去了。”
“心理暗示,也是行騙時的奇妙高招呢,若是運用得當,一場騙局,便是千回百轉,讓人防不勝防。”
周玄的這一番總結,讓工程師徹底吃驚了。
“阿玄,你到底受過什么樣的教育,這行騙之法,一套一套的,比當年那風馬燕雀的彩戲師們,悟性強得太多。”
工程師開始時,還不太將周玄所自夸的“悟性、天資”放在心上,但現在,她已經被刷新了觀念。
那些彩戲師,別看混跡江湖多年,但要拼“騙子”一道的天資、悟性,和周玄真差得遠。
“被騙得多了,自然就會騙人了,所謂久病成良醫嘛。”
周玄前世上大學的時候,也是一個被騙好幾次的清澈大學生。
他笑了笑,工程師已經服氣了,唯獨墻小姐,卻依然呆愣,甚至還在一旁感嘆道:“雖然被騙了,但被騙的感覺,真好。”
“你沒事吧?阿墻?”周玄都懷疑墻小姐是不是發燒了,把腦子給燒糊涂了。
工程師也相當不理解墻小姐的想法。
墻小姐則說道:“工程師,正如你喜歡的那句話,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提醒我還活著,阿玄的騙局便是這般啊,我只有在被騙的時候,才感覺自己還活著在。”
我挨騙故我在?
周玄當即便忍俊不禁,感慨墻小姐還真如一個小孩般,想法挺天真爛漫。
“行了,時間寶貴,我接著行騙去了,虛張聲勢……”
周玄已經開始考慮下一個行騙對象是誰了,不過,當他抬頭瞧見香火的燃燒速度的時候,便有些氣餒。
第五炷香的第二寸,雖然在往下燒去,但幅度嘛,一言難盡。
“不是吧,我連著騙了你們兩個人,可這香火,就跟沒往下燒似的,進度這么慢嗎?”
連騙兩人,進度如此,那得騙多少個人,才能將這炷香火重燃啊。
“別等我都成為騙術頭子了,我這一整炷香還沒修完。”
周玄的吐槽,引得工程師癡癡的笑,她說道:“阿玄,關于這第二炷香的手段,我有一些地方,沒有跟你講清楚。”
“那你現在講,我聽著呢。”周玄又作聽課狀。
工程師說道:“虛張聲勢,便是你在塑造一個新的身份,等同你是一個井國的戲劇演員,在扮演某種角色,被你欺騙的人,便是你的觀眾。”
“你的觀眾,入戲越深,你的扮演,便越成功,你所攢得的香火,便會越濃郁。”
工程師又指了指黑水中的香火,說道:“你騙我和血女,因為有那炷香火的存在,它會提示你在欺騙,所以我們倆人入戲不深,你的香火自然不會攢得太多。”
“哦,觀眾的入戲程度越深,我香火越多……這還是個技術活兒啊?”周玄說。
“是技術活兒啊,騙子耍的是心眼,玩的是技術,只憑腦子加一條三寸不爛舌,能將死人騙活,能將富翁騙窮,能騙得烈女殉情,騙得才子投湖……沒技術,辦不到。”
工程師說到此處,又補充道:“剛才說的是第一點,現在講講第二點。”
“阿玄,你要記住,人間的那些身份,各個都是有氣運的,你不可胡亂假扮,不然啊,那些氣運會和你纏成因果,你會惹上滔天的麻煩。”
“比如說?”
“比如說,井國的光陰界之中,有道門四大神君,你要是假扮神君,那真神君會來找你麻煩的,到時候,你便吃不了兜著走。”
“那你這么一說,我不能假扮無上意志啦?”
“哎喲,阿玄,你別老整這些邪門活兒,我在秘境里待得都提心吊膽的。”
工程師想想便是后怕,幸好是提前交待了,若是周玄沒注意到假扮的禁忌,出了秘境,就大喇喇的扮起了無上意志——那可不是再關兩千年那么簡單了。
以前的風馬燕雀,那個個都是法外狂徒,他們也沒有這么膽大包天啊。
“莫急,莫急,開玩笑呢,我先走一步了。”
周玄告別了工程師后,便出了秘境。
“虛張聲勢,扮演一尊身份,還要讓別人深信不疑,我扮演點什么好呢?”
周玄上了竹樓二層,趙無崖還在翻看著皇叔,瞧得臉色紅潤,一見周玄,連忙將書合上,罵道:“勞什子的臟書,污我的心性,玄子,你是了解我的,我這個人愛讀《春秋》。”
周玄攤手:“爺們,我可一句話都沒說呢。”
“唉呀,把這臟書拿走,我不愛看。”趙無崖將皇叔扔給了周玄,側過身去裝睡。
周玄則摩娑著書上的溫度,嘆息著說:“崖子,彩戲這個騙人堂口的手段,應該你來修,你多狠啊……連自己都騙。”
“……”趙無崖。
趙無崖被抓了現行,羞愧難當,但因為側身背對著周玄,所以還是能毫無心理負擔的嘴硬,就是不承認自己看了皇叔。
周玄則在計較,自己該怎么欺騙趙無崖,給自己的道行再攢些香火出來。
虛張聲勢,第一要領,便是要給自己安排一個新身份。
但這身份,怎么安排?
周玄望著手里的舊書,不斷的思考著。
“就說這本書是我寫的?”
周玄才給自己提了個意見,當即便否決了,承認自己是一個苦情書作者,好歹也是火爆的商業作家啊,承認自己寫皇叔?也太丟人了。
“說我是這書里的一個角色?也不行,別給崖子整嗨了。”周玄腦洞大開。
在轉換過一個又一個的念頭后,周玄終于給自己想好了一個身份,張嘴對趙無崖說道:“崖子,我是你爸爸。”
“……”趙無崖。
趙無崖扭過頭,手戳著周玄的胸口,說道:“你是不是當我傻,我爸是誰我能不知道?”
周玄當即覺得趙無崖的腦回路也很清奇——正常人的反應,不是回過頭,氣勢洶洶的說:“你再罵一句試試?”
崖子的超常發揮,讓周玄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詞了。
饒是周玄胡說八道的經驗極豐富,當即便說道:“崖子,我不是真要當你爸爸……”
“你想當我也不讓啊。”
“我意思是,我不但是一個說書先生,我還是一個相聲演員,說玩意兒的。”
周玄當即一拍大腿,邁了個八方步后,朝趙無崖拱手,以前世聽來的相聲語氣,來了段開場白:“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間造孽錢,諸位,我是說相聲的小學生……”
這回可給趙無崖聽出興趣了,他立馬坐了起來,直拍大腿,說道:“有意思,有意思,玄哥兒,我還真沒想到,你是個全才。”
“來一段,來一段,正無聊呢。”
趙無崖這一起哄,當即周玄的第二炷香火,便開始“哧哧”的燒了起來。
周玄挑的新身份,算是奏效了。
他知道趙無崖和自己的關系近,想騙他還真有點難——但是說書先生、相聲演員,這倆身份,相隔不遠,都是曲藝一類。
許多講相聲的演員,在學藝之前,也學過說書。
同樣,不少說書人,在學書前,也學過相聲。
正因為兩個身份相近,周玄說自己也是個相聲演員,趙無崖便不會過多懷疑,他這不懷疑,便是受騙的前提。
“是要來一段。”
周玄右手往前一指,他肩上的龜甲便兀自飛出,同時將甲殼背后的折扇,輕輕的吐了出來。
折扇迎風變大,周玄伸手握住了折扇,將扇子往手上一拍,說道:“崖子,這說相聲吧,得兩個人,我今天搭檔不在,雙口的玩意兒,說不了。”
在井國民間,老百姓還是習慣將“相聲”稱為“玩意兒”。
“那單口的呢?”
“單口的不太會說,給你唱段曲吧。”
周玄又拍了拍折扇,當即便唱起來曲:“桃葉嘛尖上尖,柳葉兒就遮滿了天,在其位這個明阿公……”
這段曲子,前世喜歡聽相聲的人,哪有沒聽過的?
周玄唱得信手拈來。
他說書已久,聲臺形表,和說書人大家是比不了,但也是受過袁不語的指點,比一般劇院的臺柱子要強出一些的。
表演帶范,加上周玄嗓音也不錯,登時就給趙無崖唱得迷糊了,輕輕拍著巴掌,說道:“唉喲,玄哥兒啊,這曲子好聽啊,你以前也不唱。”
“哧”,第二寸香燃燒的速度,有了可喜的進步。
一曲唱罷,香便明顯燒下去了些,
趙無崖對周玄“相聲演員”的新身份,已經有了不錯的信任。
但信任,似乎還有潛力可挖。
而周玄也入戲了。
騙人如演戲,演得久了,戲中人便忘記了是戲。
只見周玄又將折扇往手心一拍:“剛才啊,是我學了個小曲,這唱小曲,對我們來說,不叫唱,叫學。
這曲是京城府一帶的小曲,有專門唱這曲子的藝人,我們唱的跟人家比起來,差得遠,我們屬于學唱。
說、學、逗、唱,我們說玩意兒的四門功課,這里面的唱,指的是什么,太平歌詞,那是我們本門的功夫……”
周玄一陣絮叨,他剛才說的這一大段,那是前世某個火爆相聲劇社的說法,但相聲里的唱,是不是指太平歌詞,在前世也有一些爭議,
不過,有沒有爭議不重要,而是周玄要借著這套詞的范兒,讓趙無崖真正的相信,自己真是個說玩意兒的小先生。
“玄哥兒專業啊。”
趙無崖是個南方人,南方人說玩意兒的少,他打小也沒怎么聽過,哪明白其中的道道兒。
但有一點,就沖周玄的氣場,他也越來越信任周玄是個相聲演員了。
“哧。”
香火再次加速。
“還是外行好糊弄啊。”周玄心中暗道。
“玄哥兒,啥是太平歌詞啊,來一段,我品品滋味。”
周玄當即便甩了唱腔,用折扇敲著節奏,甩開了腔:“那杭州,美景,蓋世無雙西湖岸,那奇花異草,四了季的清香……”
這一段曲,連唱著五、六句,香火再沒有加速燃燒的跡象了,崖子的潛力挖光了。
周玄也懶得繼續唱下去了,收了折扇,一拱手:“那什么……我想起來……還有點事……下次再唱。”
“……”趙無崖。
趙無崖不讓,這剛品點兒滋味,你就走,還講不講王法了?
“崖子,你閑得無聊的時候,得加緊學習,我出去逛逛。”
周玄把皇叔扔還給了趙無崖后,便要往外走。
“不行,你唱完,我心里沒著沒落的,你天大的事,那也得唱完。”
趙無崖拉扯著周玄,
很不巧,天大的事兒,還真就來了。
周玄的意志天書,忽然抖動了起來。
他連忙召喚出了天書。
「意志天書」上,多了一個簽名——「苦鬼」。
第六尊神明級,作出了回應。
隨著簽名印下,周玄寫在「意志天書」上的“重建明江府”的心愿,字跡漸漸模糊,直至消失。
重建明江府的心愿,正式啟動。
“轟隆!”
“轟隆!”
一陣地動山搖之感,周玄走到窗邊,便瞧見了正東、正西、正南、正北,四個方向上,各起了一座白玉橋。
那玉橋,起于明江府的邊緣,終于明江府中心的正上空。
四座玉橋相連,天上便凝出了橫亙千里的白云。
白云如同一塊幕布,流動著明江府城里繁華的畫面。
云中的府城里,行人如織,來往的車輛繁忙,街道明亮,那便是災前的明江府。
“云中的府城,便是重建明江府的藍圖,意志天書啟動了……崖子……啟動了。”
“天上除了云不就是云嗎?你看到啥了?”趙無崖仰頭望去,他只見到了如練的白云,其余就沒啥了。
他看不見,是因為他香火層次有限,周玄看得見,是因為他是天書持有人。
能看見明江府藍圖的,不光是周玄,畫家、樂師、彭升、喜山王等等八炷香之上的人物,都瞧見了。
倏、倏、倏,
一陣燈籠穿梭的聲音,在竹樓上空嘯響,
喜山王、樂師、畫家帶著游神司的人,都齊聚到了竹樓之下。
“老畫。”
周玄隔著窗戶,跟畫家打著招呼。
明江游神司,同時朝著周玄單膝跪地,拱手相拜:“大先生一部天書,再造了明江府,這等家園再造之恩,明江游神無從感激,只得以此跪立誓,他日若大先生有難,明江日夜游神……”
“絕不袖手旁觀。”
“堪為大先生下油鍋、上刀山。”
“再所不辭。”
家園,永遠是井國人心中最珍貴之處,有一個詞叫“背井離鄉”,其中蘊含著多少悲苦與淚水。
家中若有半畝良田,誰又會忍受著白眼,進入陌生的城市去打拼。
周玄一部天書,便將明江府的廢墟重造,雖然重建尚未竣工,僅僅只是一幅白云藍圖,但也足夠眾游神感激涕零,深感他的恩德。
“老畫,你們的心意,我不推遲,我的情況你也知道……往后,怕真有那惹不起的大人物,要取我的性命,若真有那一天,請你們莫要忘記那云中的府城。”
周玄入過地淵之后,便得知了自己的命途。
他被一滴血牽引到了井國,那一滴血,也注定了他的身體,便是“天尊”、“天鬼”、“天神”復活的搖籃。
“重建明江府之恩,沒齒不忘。”
畫家宣告了自己的誓言……
“重建要開始啦,那周玄是真厲害啊,六尊神明級,連我都湊不齊,他竟然給湊齊了。”
醫學院的飯棚里,李長遜手里擇著青菜,仰頭望著天穹的云中府城,感慨道。
云子良著掐著豆角,問李長遜:“徒弟,你在天上的人緣那么差,六尊神明級你都喊不到?”
李長遜怎么說也是天穹級的神明「山祖」,這混天上的,六個同僚約不上,怎么混的?云子良想不明白。
“你以為那天上的神明級同僚那么好交流呢?請吃飯請喝酒就幫你的忙?”
“那得熬資歷、憑實力。”
“資歷嘛,我上天才多少年,資歷最淺了,實力,不是謙虛……我要稍微發揮超常點,那就天上倒數第一。”
“你還是吹會兒牛吧,我聽得頭疼。”
云子良將掐完的豆角扔進了盆里,點上了香煙。
“唉,尋龍是一代不如一代,山祖天上倒數第一的倒車尾,你這般實力,也不知怎么斬殺的舊神。”
“師祖,有沒有可能……上一代的山祖,實力也是天上倒數第一。”
“……”云子良仰頭,一幅家門不幸的模樣。
一陣陣煙霧繚繞,云子良的心神,被一群孩子吸引到了。
“叔叔,我領兩天的口糧。”
“叔叔,我也領兩天的口糧。”
云子良透過煙霧望去,便瞧見大概十多個孩子,都領了兩天的口糧。
按照災后骨老會定下的規矩,每個人每一頓飯的口糧,是有定額的。
而每一個人最多能領取兩天的口糧——也是因為有些家庭的大人,在火災之中,被砸斷了腿、喪失了行動力,走動極不方便,便一次能領兩天,兩天不用再行動。
這個規矩,也是骨老會響應了周玄的號召——大災之中,也要有人性化的管理,才制訂下來的。
“徒弟,你有沒有發現不對勁啊。”云子良拉扯了李長遜一把,說道。
“哪里不對勁?”李長遜問。
“十幾個小孩,同時領走了兩天的口糧。”
“這是對的啊,管理條例不就是每個人能領走兩天口糧嗎?”李長遜依舊沒發現哪兒有問題。
“算了,跟丫扯不明白,我去找玄子。”
云子良原本還想跟李長遜剖析一下其中的問題,但想了想——這位天上的神明級,不食人間煙火慣了,講了他也聽不明白,索性去找個明白人講。
周玄將畫家扶起,正要開口說些什么,趙無崖則面帶笑意的說道:“老畫,往后我們就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周玄,畫家。
周玄白了趙無崖一眼,說道:“還得是你啊,甭管多好的事,到了你嘴里,指定要變味。”
“你有文化,你講。”趙無崖還有些不服氣。
周玄則按住畫家的臂膀,說道:“往后,我們就是同志了。”
“志同道合之人,大先生講的這個稱呼,很是爽利。”畫家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聲“同志”,便將眾人拉到同一戰線之上。
但趙無崖砸摸了一下,還是覺得“一條繩上的螞蚱”比較合適,一個是惡鼠之禍,明江府能不能重建完成,還是兩回事呢,
一個是要被“天尊”、“天鬼”、“天神”當食物的人,都是秋后的螞蚱呀,蹦跶不了幾天啦。
當然,趙無崖煞風景也是有個度的,太殘忍的真相,他是不會去講的。
周玄開始安排著任務,對畫家說道:“老畫,你現在組織人手,在老百姓里宣傳,今天晚上,有評書聽。”
“樂師,你找人去搭臺,搭一個大臺,能聚起來的觀眾越多越好,人越多,愿力越足,修復明江府的進程,便能加快。”
“彭兄,你讓彭家鎮的族人,八成的人手,去看管那些鼠變之人,不要讓他們逃掉,另外兩成的人手,用刺青巡邏,一旦發現有新的鼠變之人,立馬揪出,帶走……”
“老李……”
一件件的事項吩咐了下去,安排得事無巨細,臨到眾人散開之前,周玄還叮囑道,
“天書啟動不易,諸位一定要珍惜,往后幾天,哪怕是累出了病來,也得挺住……明江府的機會,并不是無限的,這一次錯過了,往后還能不能再次啟動心愿,那便是說不準的事情。”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畫家也回過頭,跟眾人下令:“怎么撐也要撐過這幾天——明江府的災難,歸根結底,是我們游神司實力不足,也等于是我們犯下的錯,
這一次,是大先生給我們爭取而來的救贖良機,諸位千萬不要再錯過。”
知其榮而守其辱,
災難的出現,是游神司的恥辱;讓家園再建,亦是無上的榮光,榮辱兼備,明江的日夜游神們,心里可憋著一口氣,要好好表現呢。
“行了,時光無多,諸位先去辦事吧。”
周玄揮了揮手,示意眾人散了。
其實,他是舍不得眾人散去的,第二寸香,靠著趙無崖,已經燒下去了三分之一。
周玄想著尋一個新的“行騙人選”,眼前的日夜游神們,便很不錯,但這些人都有要事在身,“行騙”又挺耗功夫,得又唱曲又唱太平歌詞的,耽誤人家正事。
“我再去逛逛,物色個新人選。”
周玄拔腿剛要走,便瞧見了以精妙步法踏來的云子良。
“玄子,你先等等……”
“這不就來了嘛。”周玄剛想物色行騙人選呢,云子良就送貨上門了。
“玄子,飯棚那邊……”
“我是你爸爸。”周玄故計重施。
“……”云子良。
趙無崖則湊到云子良面前,幽幽說道:“玄哥兒其實是個相聲演員,跟你玩倫理梗呢。”
“丫是不是傻?”
云子良給了趙無崖一爆栗,說道:“講評書的先生,一旦上過臺說書,后半輩子就不能再講相聲,反之也一樣,這是曲藝行的規矩,說書先生一定不可能是相聲演員!”
“唉呀,老云,你懂行啊。”周玄發現自己“相聲演員”的梗,不能在云子良身上用了,老云顯然是一個經常聽曲藝的愛好者。
“我被關畫里,聽了三百年的收音機,曲藝那點小規小矩的,我還不知道?”
云子良又拉扯著周玄,說道:“趕緊走吧,飯棚那邊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