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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萬狐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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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苑大廈前,游神司下,凝出了一片肅殺之意。

  數千骨老、巫女堂口的弟子,血肉、魂魄,依附金鐘。

  祖樹的根須已經完全刺透了每一位弟子,緊緊勾連住了鐘身。

  混沌鐘,于世世代代傳下來古籍之中有過記載,鐘成之時,會連續響起九聲悲鳴的鐘聲,

  鐘聲停止,這尊數千修行之人聚合而成的大殺器,便會啟動,鎮壓一切來犯者。

  既是悲鐘,也是為來犯強敵擊響的喪鐘。

  悲鳴低沉的鐘音已經敲響,數個弟子的血肉、魂魄已經消散,化作了團團的黑色死氣,死氣凝煉收攏起來,要去進行著第二次敲鐘。

  死亡的云層,籠罩在了每一個弟子的心頭之上,

  樂師望著西下的夕陽,余暉呈現著橙色,晦暗的色澤之中,蘊含著新的希望。

  鱗波一般的層層火燒云,如河流一般,在夕陽旁飛掠而過,余暉下的明江雪山圣潔,這一番構圖,是樂師心中不舍的世間唯美。

  “繼續活著,終歸是好一些。”

  樂師嘆著氣,忍不住輕哼著唱詞——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此情此景,都被歌詞寫得絕妙。

  “該上路了。”

  樂師等待著第二次悲鐘響起,可那鐘聲,遲遲沒有響起。

  “咦?九記悲鐘,為何才響一次?”

  樂師很是奇怪,便四周張望,這一望,他卻瞧見,那唯美的夕陽構圖,變了。

  夕陽余暉、火燒云、明江雪山,都如剛才那般,

  但雪山之巔,站著一個穿著道袍的年輕人。

  這位年輕人的腰間,懸掛著三副儺戲面具——說書人「畢方」、刺青異鬼「彭侯」、還有一副不知是何方神圣的老者。

  樂師的目力,并非出色,那雙肉眼望不了千里之外的具體人跡,但偏偏年輕人的穿著打扮,都那么清晰的入了他的眸子。

  同樣,附于金鐘上的其余人,也瞧得清晰,紛紛喊道——“那是小先生!”

  “不會錯,腰間懸有儺戲面具,不是小先生,又是誰?”

  “是弟弟呀。”

  周伶衣也望著雪山的方向,神情難免動容。

  袁不語原本低著頭,抽著悶煙,聽到議論,也慌忙回頭去看,只瞧了一眼,登時大喜過望:“是我徒弟,年輕儺神氣派,貴不可言。”

  “當啷,當啷,當啷!”

  清脆的碰撞聲,在周玄的腰間響起,山風很大,將他腰間的儺面,吹得胡亂擺動,撞在一起,便發出了撞擊之聲。

  “小先生,以身入局!他這身氣派,過于渾然。”

  畫家望向了雪山。

  袁不語則問周伶衣:“周班主,我記得徒弟腰間的面具,只有你們周家人瞧得見吧,怎么這次,他的面具,我們所有人都瞧得見?”

  周伶衣說道:“這是儺神的戰斗姿態,儺神戰意無雙,一旦戰意催發到了極限,腰間懸掛的面具,便能顯相,等戰意褪去之后,面具又會藏匿,

  弟弟的面具能顯相,便說明——他真的已經入了儺神大道,以后再講他是年輕儺神,便不是夸獎,而是陳述事實。”

  她的語氣,既有對弟弟的驕傲,也有周家人天生對儺神的崇高敬仰。

  袁不語又問道:“那副老者面具是誰,天穹各大神明里,好像沒有這一尊。”

  “是道祖,太清道德天尊。”

  桃花祖樹上,倒吊著的彭升,率先開口。

  “此話當真?”

  畫家很是愕然,問道。

  “還能作假?彭家鎮中,有刺青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刺青壁畫,畫里,便畫過那尊騎牛的道祖。”

  話說到此處,商文君忽然領悟,說道:“明白了,溪谷真傳兩函經,想來那曾經如驚鴻一瞥的溪谷道觀,便是道祖開創。

  喜山王說過,溪谷真傳,需要同時將遁甲、尋龍兩炷香修到頂,才能領悟溪谷真傳——現在看,小先生有了道祖面具,顯然是領悟了溪谷真傳。”

  “無量天尊。”

  見了道祖的面具懸掛周玄腰間,金鐘之上的所附魂魄們,同時口宣道號。

  而就在此時,彭升則說道:“小先生以身入局,祖樹、金鐘的合道,竟自動解開了。”

  畫家、樂師也發覺了——祖樹的根筋、須子,在他們的身上抽離,死亡的陰影也在消散,

  “祖樹、金鐘取消合道,難道——它們相信小先生的入局,可以勝過遮星、趙青霄?”

  畫家、彭升、樂師,互相對視著……

  東市街,狐王被狐奴兒背著,三狐作前鋒,數萬雪山狐族如滾雪似的,簇擁著這位快要油盡燈枯的狐王,涌進了街頭。

  狐王橫骨已碎,自知大限將至。

  “三哥,你這是……。”

  翠姐、云子良、木華、小福子、呂明坤幾人,正在街上收拾著廢墟,幫著街坊們收尸,

  連成了片的狐貍齊至,街坊們還是有些怕,都往后退了退,

  翠姐則往前迎了幾步,喊著喜山王。

  “云翠,你有大地法則在身,四境法則,妙不可言,若你能繼承神骨,往后你便是雪山狐族之主,狐族命運,盡交付于你。”

  “我……我扛不了這么重的擔子。”

  “你若不愿意為狐族之主,三哥便央求你,將神骨,送回關東府……”喜山王說到此處,便仰起頭,要吐神骨,

  而就在此時,

  一陣青風吹來,撫過喜山王的眉心,他便覺得,身體內的橫骨,似乎在修復。

  與遮星一戰之中,遮星的白虎七宿星的剪擊之威,雖然沒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卻擊碎了他的狐族橫骨。

  狐族橫骨,如人族的香火,香火破碎,修行之人便活不成了,他也一樣。

  但如今,橫骨上的裂紋,竟然開始修復,盡管修復的速度極其的緩慢,但生機卻在喜山王的身體里,重新盎然升起。

  “哪里來的生機?”

  喜山王的面色,明顯活泛了一些,

  翠姐則高興得哽咽起來,她的大地法則,也幫她感知到——這位胡三哥的生命氣息,又濃烈了起來。

  “三哥,你剛嚇死我了,我就說嘛,你吉人自有天相。”

  “不是天相,是玄子。”

  云子良瞧見了巍峨的大雪山巔,站著周玄,他同時也望見了周玄腰間的“道祖”面具。

  道祖面具,別人不認得,尋龍大天師,如何不認得。

  “是道祖,是道祖,玄子拿到了道祖的面具。”

  云子良激動得直拍大腿,喜山王聽聞,也顧不得身子還孱弱,努力的扭頭回望,這一望,他便欣喜大笑。

  “明江府小先生,果然是青天之云,狐族在他身上押下的重寶,押對了。”

  喜山王說著說著,便激動得咳嗽起來,翠姐連忙幫他拍背順氣:“三哥,先別激動,別激動……”

  “由不得我不激動,我領悟溪谷真傳時,只是遙遙見過道祖背影……小先生能拿到道祖面具,便是受了道祖的認可,這不是青天之云是什么?”

  喜山王又咳嗽了兩聲后,

  木華卻像受到了某種召喚一般,他望著閉目凝神的周玄,感應到周玄要說什么,在想什么,

  他感受到周玄的香火不夠,需要鏡中人的合體,方有對付遮星的力量,也才能夠救下明江府。

  感受到了此處,木華猛的對翠姐說道:“姐姐,我要去明西的沉木天坑。”

  “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幫周大哥。”

  “你能幫得上什么忙?”翠姐又問。

  “我是周大哥的鏡中人。”

  鏡中人三個字出口,翠姐便清楚了,怪不得木華長得那般相像——怪不得在見到周玄之后,木華便開始模仿周玄的穿著打扮。

  周玄愛講書,他也要學著周玄講書。

  “你以前為什么不跟我講?”

  “周大哥不讓我說的,怕你擔心。”木華老實巴交的說道。

  翠姐拽過了木華,說道:“你不準去……不準去明西……”

  木華突然要去明西幫周玄,她猜也猜得出來——那是鏡中人要破鏡。

  她在胡門時,便聽那些兄長、姐姐們講過關于鏡中人的傳說——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一般聰明、一般高大、互相凝望之時,兩人中間便會有一面鏡子,經鏡子擊破,兩個人便合二為一。

  兩個鏡中人,也分主次,占據主導地位的鏡中人,會吞噬掉另外一個鏡中人的魂魄、肉身,

  當鏡中人合一后,修行香火,速度疊加,人家修一炷香的功夫,他能修出來兩炷。

  周玄、木華,雙魂,誰主誰次,翠姐想也想得到。

  以前木華憨傻,周玄聰明,除了想象,并不符合鏡中人同樣聰明的條件,她便沒有往鏡中人的方向去想,現在細細琢磨來……

  “唉。”

  木華此去明西的沉木天坑,便是一去不回——

  “姐姐,我一定要去。”

  “你去做什么?救明江府?你別忘了,別人都欺負你……別說明江府了,哪怕是小小的東市街,誰沒欺負過你呀,你犯不上救他們。”

  “我不為了他們,我為了周大哥,他沒欺負過我,還幫過我,所以這次我要幫他……我幫了他,周大哥不會死、小福子、云爺爺也不會死,你、胡三哥、狐族,都不會死。”

  道理翠姐豈能不懂,但眼睜睜的瞧著相依為命將近二十載的弟弟去送命……翠姐怎么都放不開手。

  木華輕輕掙脫了翠姐的手,往后退了三步后,朝著翠姐磕了三個響頭。

  翠姐雖然與他姐弟相稱,但木華從來都將翠姐當作自己的母親。

  三個響頭磕完,翠姐已經哭成了淚人。

  喜山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強行站起,按住木華的肩膀,說道:“好小子,帶種!”

  “除了姐姐,我的朋友都在周家凈儀鋪,云爺爺、小福子、呂師兄、周大哥、崖道爺……你們都得好好活著,我死了,幫我照顧好我姐姐,小華子告辭。”

  木華學著說書人抱拳行禮的樣子,朝周圍的每一個人拱手,然后,毅然決然而去,邊走邊講著說書人的詞——馬有垂韁之義,犬有施草之恩,羊羔饋乳報母恩,無義之人可恨……

  以“義”還周玄、小福子的恩惠,此時的木華恰如數日之前,受了周幸的幫忙后,努力用手指勾著自己嘴角,逼自己學會說“謝謝”的傻小子。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傻小子,才是明江府破局的重中之重。

  “華子,你回來。”

  木華才走出幾步路,便被云子良拉扯住。

  老云質問道:“華子,明西的沉木天坑離這里有多少里地?你靠兩條腿走?走到猴年馬月去?”

  “那我……”木華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翠姐此時的情緒已經調整了些,她嘆著氣,展出了狐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四尾狐貍,用狐尾將木華裹住,說道:“華子,我送你去明西天坑。”

  狐族奔跑如云層滾動,雖然達不到天地極速,但絕對速度也是極迅捷的。

  云子良又攔在翠姐身前,說道:“你也不能單槍匹馬的去。”

  “這是為何?”

  翠姐問道。

  喜山王也不明白道理,看向了云子良。

  老云說道:“華子去明西的沉木天坑,必然是受了玄子的指引,雪山之巔,地勢為明江府最高,明西沉木天坑,地勢為明江府最低,而且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這便是尋龍一脈之中,最為講究的“對勢”,

  兩勢相對,極高對極低,極東對極西,如此方位,破鏡之后,玄子的香火,便能反轉翻疊,短時間內,四炷香成了八炷香,他如今五炷香,一翻疊,便是九炷香之上。”

  云子良說道:“既然是對勢,那玄子要在雪山之上,先踩住山眼,將勢拔高,在華子入天坑洞底之前,他哪里都去不了。”

  “我送華子去明西天坑,用不著周兄弟幫忙。”翠姐又說。

  “我意思是,我能瞧得出「對勢」來,趙青霄一樣瞧得出來。”云子良說道:“若是趙青霄在你和華子去明西天坑的路上,截殺你們……”

  聽到這兒,喜山王這才明白,云子良想得周到,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惜我現在道行尚未恢復,若不然,我送你們去明西,我正面打不過遮星、趙青霄,但只是一路逃亡,還是做得到的。”

  云子良則對喜山王說道:“你送不了翠姐、華子——但你的數萬雪山狐族,卻能送得了。”

  聽到此處,喜山王忽然醒悟過來——若是有一只巨狐,用狐尾將華子裹住,而其他狐貍做掩護,也都一起奔向明西天坑。

  數萬狐族分成數百條道路奔跑,遮星、趙青霄,便不知道該截殺哪只狐貍?

  “雪山狐族,送我弟弟胡木華,入雪山天坑。”喜山王下了號令。

  數萬狐族同時領命,團團擠在一起,像雪層一樣,掠過了木華上空,等云層飛掠完后,木華便不見了蹤影。

  這數萬只狐貍,也不知是哪一只,用巨尾將木華裹了,奔涌向明西天坑。

  在狐群出了東市街后,街面變得寬敞,小巷子也變得多了。

  領頭的三狐——狐奴兒、狐書兒、狐丑兒,分頭跑向了小路、大路、巷子,狐群分成了三股。

  待到了下一個路口時,狐群繼續分裂,從三股變作了九股,

  只經過四、五個路口后,狐群便成了數百股隊伍,將明江府的大街小巷染得一片白,

  而木華,便在這數百股隊伍中的某一個小隊里。

  狐群離去,東市街便安靜了,喜山王問云子良:“這法子,能成功嗎?”

  “百分之百。”

  云子良說道:“萬狐傍地走,遮星、趙無崖能知哪只狐貍下面才藏著木華?”

  “哎,盡人事,知天命啦。”

  喜山王仰靠著廢墟的墻壁,打起了盹。

  迷霧在擴散,

  “趙青霄,你所言當真?”

  “對勢之法,是引動鏡中人破境,以我算來,周玄需要自己的鏡中人,在明西一代破鏡,明西多天坑、洼地,分不出是哪一座天坑,所以要中途截殺那鏡中人,不能讓其破鏡。”

  趙青霄如此說道。

  他是遁甲門人,懂尋龍的山水之勢,但也僅僅是懂,真要說專業,那肯定算不上。

  因此,他只知道有“對勢”一說,卻不知具體山勢在哪,這點上,他是完全不如云子良的。

  只知道大概是明西區的洼地、天坑,他無法精確定位,便不能在終點處截殺——他都不知道終點具體在何處。

  “比起截殺鏡中人來,太麻煩了,為何我們不直接去雪山,殺了小先生?”

  遮星問。

  “小先生已經踩住了山眼,山勢已起,殺他,比毀掉祖樹金鐘還要難上許多。”

  趙青霄喊道。

  “那便去截殺鏡中人。”

  遮星隱于霧中,在霧中如電一般穿梭,可她卻只見到了滿城的白狐貍,

  一片連著一片,一團連著一團,以各種路徑,奔向明西區。

  “到底該殺哪一只?”

  她要以霧眼,望穿鏡中人所在的位置,可那些狐貍,每一條都蜷縮著一只尾巴,哪只巨尾中,都有可能裹住了鏡中人。

  “我就全部殺他們一個干凈。”

  如電的遮星,連番襲殺,只消幾個瞬間,明江府中,便盛開了數十朵血紅的小花。

  不斷有白狐被斬首,

  斬首后的狐貍,卻依然緊緊蜷縮著一條狐尾,只有遮星真身親臨,將那狐尾踩斷,掰開,才知狐尾之中,是否藏著鏡中人。

  如此一來,這些執拗的狐貍,反而讓遮星尋找鏡中人的速度緩慢了一分。

  哪怕只是緩慢十來秒鐘,甚至是兩三秒,也為承載著木華的那頭巨狐,爭取了短短的奔跑時間。

  “萬狐相送?誰想來的鬼主意,好生狡猾。”

  遮星連續斬殺了數百只白狐,而最快的狐隊,已經奔跑進了明西區,其余的狐隊,也不遑多讓。

  趙青霄則靠著“龜甲”,進行連番推演,推演哪只狐貍才是正主,可是連續推演七次,遮星也按著他的指示,斬殺了七只狐貍,沒有一次推演得對。

  “推演不了的。”

  云子良安慰著喜山王,說道:“有句話,叫錢不入急門,同樣的,卦也不入急門,趙青霄此時心焦,哪怕他是遁甲九炷香,也算不準位置,

  更何況,狐族靈性太足,本就對推演有了很大的干擾。”

  “希望如此。”

  喜山王的心,始終懸在心頭——他倒是想著,趙青霄畢竟是遁甲九炷香,遁甲一門,除了布道陣之外,最擅長的便是算卦,沒準真算準了呢?

  他只得跟狐族的人,發布了密信:遁甲高人出手,要算胡木華的位置,你們將靈力皆數放出,扛住遁甲神算。

  天機不如人算,雙方相持,狐群卻先露出了破綻,

  在一只狐隊翻山之時,一抹青色的袍角,竟然沒有被狐尾裹嚴實,露了出來。

  巨狐之身,只有茸毛,哪里會有人類衣物?

  遮星的霧眼當即便發現了蹤跡。

  “遮星大人,我又卜出了一卦,這一卦,一定算得準,那位鏡中人,已經跟著狐貍,奔行到了月行山,朝著沉木山跑去。”

  “月行山?”

  遮星初摸估計了位置后,見那露著袍角的狐隊,正在天方木棧處奔行,與月行山,至少有數十里之隔,當即便罵道:“算你娘的鬼卦!鏡中人在天方木棧。”

  她當即如電般行去,在天方木棧之前,截住了狐隊。

  這只狐隊,有二三十只狐貍,

  它們之中,大多數都是五炷香的狐族,自知被遮星攔了去路,也無懼生死,除了其中一只四尾狐外,其余狐貍皆化作了人形,使出道法神通,朝著遮星撲殺而去。

  悍不畏死,除了他們有喜山王的號令,要護送木華去明西的沉木天坑之外,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狐族向道,木華是周玄的鏡中人,而周玄有道祖面具在身,在它們眼中,周玄便是道祖分身。

  守護道祖,便是道門信徒的熱烈渴望,在這份渴望面前,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螻蟻一般的狐貍,也敢擋我殺陣。”

  遮星隨手一揮,數十條霧蟲,如迸射的利劍,與那些狐族纏斗在了一起。

  但狐族不顧身體被霧蟲洞穿數個血窟窿,依舊朝著遮星合圍。

  遮星足尖輕點,踩出了青龍七宿圖,青龍之勢,向那些狐貍浩浩蕩蕩奔去,將它們的狐軀撞得粉碎。

  而那纏著鏡中人,露出了袍角的白狐,見勢不妙,轉頭逃去,同時驅動了大地法則,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大地之中。

  遮星有霧,霧中有蟲,蟲貼地而行,便能感悟到狐貍的行蹤。

  “遮星大人,那是四境狐貍,哦,明白了,那四境狐貍有個弟弟,與周玄長得一般相像,想來,那人便是鏡中人。”

  “你莫要傷了四境狐貍性命,那是我要帶回給青天道交差的。”

  趙青霄連連喊道。

  他帶著青天道上百弟子入了明江府,若是他只身回去,又沒有擒住活著的四境狐貍,那該如何向老祖宗交差?

  “顧不了那么多了,鏡中人一旦破鏡,以周玄的香火翻疊,我們倆必死無疑。”

  遮星再次于霧中電閃,右手如爪,深入地面,抓住了翠姐的脊背,將她擒了出來。

  “往哪里跑。”

  她邊說,左手便去抓狐尾,結果,剛要動手,數根紅絲纏繞住了她,緊接著,畫家撕裂了空間,一手持道焱火,朝著遮星轟去。

  樂師彈動了琴音,以樂聲干擾著遮星心神,

  連番的搶攻,只是惹得遮星稍稍松手,但也足夠了。

  畫家啟動空間法則,以極速將翠姐背住,甩到了十丈之外。

  翠姐繼續隱遁于大地之中,要繼續狂奔。

  “游神司,你們還真是陰魂不散。”

  遮星當即便踩出白虎七宿星,將畫家、樂師、商文君等人逼散后,再次抓住了逃出不遠的狐貍。

  她猛的擰斷了翠姐那條蜷曲的尾巴,狠狠一抖,在巨尾中抖出了一個年輕的半大小伙子。

  她揪住了小伙的衣領,提了起來,仔細一瞧,當即傻眼了。

  “你是小先生的店伙計?”

  遮星在還是歌伶白光的時候,和周玄交道打得不少,自然也見過那個叫小福子的店伙計。

  “怎么是你?”

  “呸。”小福子朝著遮星的臉上吐了口唾沫:“沒有三斤腦子,怎么跟我少爺混?”

  遮星當即便想明白了,那狐貍露出來的袍角,是小福子故意露出來——目的就是為了吸引遮星的注意力。

  而她遮星還真就上了當,空空耽誤了許多時間。

  就這一耽誤,那真正的鏡中人木華,此時怕是已經跑到離“對勢之處”不遠了……

  “小福子,你不愧是跟著周兄弟學了本事的,腦子好使。”

  翠姐恨恨的看向遮星,斷尾的巨痛,并沒有讓她哀嚎,她估摸著時間,木華應該已經到了沉木天坑了。

  在萬狐隊伍出發之前,其實卷走了兩個人,一個是木華,一個是小福子。

  小福子特意跟翠姐耳語,讓翠姐帶他走。

  他沒別的念想,和華子這么深的友誼,他只想在木華遭難之時,他做誘餌,為自己在東市街的唯一密友,爭取一些時間。

  而在翠姐的狐隊,接到了喜山王密信,九炷香遁甲道士開始發力算卦的時候,他便跟翠姐交流,要故意露出袍角,將遮星引開。

  期間,他還掰碎了一枚骨老令牌——這枚令牌是五師兄臨出發前給他的,

  掰碎骨老令,便能將自己的位置,上報給骨老會,這才讓畫家、商文君、樂師趕來。

  “萬物皆有魂,只等鏡中人。”

  當遮星還在愣神之際,遙遠的西邊,傳出了一陣“讖語”念動之聲。

  而站在雪山之巔的周玄,終于睜開了眼睛,對勢已成,鏡中人破鏡,已經是無法阻攔的趨勢。

  “周玄店里一個小小的伙計,竟也有這般腦子!我……”

  遮星很是氣惱,

  趙青霄則感知著讖語念響的方位,來自沉木山的天坑,他當即懊惱道:“遮星大人,你為什么不信我!剛才那一卦,我算準了,我算準了的。”

  他算到鏡中人正在月行山,朝著沉木山而去——來了明江府后,趙青霄處處碰壁,囚龍井,被喜山王溪谷真傳破掉,

  然后,他與遮星只能躲躲藏藏,一直藏在利苑大廈,提前布置好了二十八星宿道陣、囚龍井,方才敢與日夜游神決一死戰,

  原本以為是摧枯拉朽的大勝,結果那些游神竟然拼死相搏,讓祖樹與金鐘合道,他又只能與遮星暫避鋒芒。

  現在,好容易他一雪前恥,在“急門”之中,算到了極重要的一卦,卻被一個小小的店鋪伙計,以障眼法擾了心神。

  “遮星大人,我們完了。”

  “完什么完,我先宰了這個伙計,再去會會小先生……”

  遮星五指要勾入小福子的面門,小福子血氣沖過了頭后,到底還是有些怕死,將眼睛閉得緊緊的,不敢去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

  而在此時,一片菩提葉,飄落而下,懸在了遮星眼前。

  這片菩提葉,便是七葉尊者飄來的。

  見到葉片,遮星便想起了七葉,這是七葉求他不殺,她想著七葉離開他時說的那番“情話”,終究是有些心軟,沒有駁掉曾經愛人的面子,

  她沒有動手,只是罵道:“一個沒有修道的凡人,死在我手里的資格都沒有!”

  她將小福子貫在了地上,也不管身后的畫家、樂師、商文君,只對趙青霄說道:“我遮星,自認天神級之下無敵,人間中除了儺神,時空界中除了香火道士,光陰界之中除了四大道君,其余人皆不是我的對手,

  今日,我要與那小先生一戰,你夠膽就跟著我,不夠膽,自己留在這里等死。”

  遮星當即便隱于霧中,主動去找周玄,

  趙青霄踟躕了許久,終于還是覺得,與遮星聯手,或有勝算,若不與遮星聯手,便是坐以待斃,只得嘆了口氣,也跟了上去。

  周玄站立于雪山之巔,感應到了遮星、趙青霄在朝他疾行而來,

  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明江府兩條祖龍級便游動了起來,

  明江祖龍,游向了沉木天坑,

  東市龍神,游向了明江雪山,

  周玄單足蹬踏,身形飄然飛起,站于龍神龍首之上,緩緩笑道:“遮星、趙青霄,且聽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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