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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富貴險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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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熱的血液順著夏里額頭滑落,那抹猩紅太過可怖。

  陸卿禾見了生理不適,幾欲作嘔,她身體抖如篩糠,宋氏忙推開阻擋的下人,上前將她一把摟在懷里。

  謝嬤嬤滿臉不可置信,夏里明明在門外守著,怎么眨眼功夫就倒在了血泊里。

  老太太背上更是冷汗涔涔,若不是夏里飛起擋住香爐,只怕正中眉心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就是她了。

  羅氏知曉大姑娘性子急躁,略微刺激一下就能跳腳,只不知她竟如此癲狂,連嫡親的祖母都敢下手,這回用不著她煽風點火她就自掘墳墓了。

  謝嬤嬤迅速反應過來,她撲到夏里身邊,將她瘦弱的身子抱起,從懷中掏出帕子捂住流血的額頭,聲音顫抖道:

  “老太太,替這丫頭找個大夫吧,她如此忠心護主,若是去了·······實在是可惜。”

  羅氏后怕的拍著胸脯,跟在后面附和道:

  “母親,這是方才給我傳話的那個丫頭,瞧著是個守規矩的好孩子,萬不可讓她白白丟了性命。”

  老太太面沉如水,看著謝嬤嬤道:“你且放寬心,這丫頭還得給你養老送終,不會就這么夭折的,你先將她送回屋躺著,白芍去喚鐘大夫過來。”

  白芍領命,拔腿就往外跑,這鐘大夫乃是國公府供養的府醫,平日里專門為主子請平安脈,醫術比醫館坐堂大夫還要厲害幾分。

  樂壽堂才死了一個吳婆子,老太太于公于私都不想再看到有人殞命,勢必要全力為夏里醫治。

  謝嬤嬤站起身道:“主子,丫頭那屋人多混雜,先讓她在我屋里待著,等人醒了再挪到我后巷的宅子里休養。”

  老太太微微頷首,“到時再安排個丫頭照顧,你也上了年紀,不可操勞過度。”

  謝嬤嬤抱著夏里欠了欠身,石蜜忙上前替她搭把手,謝嬤嬤悄聲道:“這丫頭身無二兩肉,我能抱得動,你伺候好老太太才是正經。”

  今日老太太氣得不輕,身旁離不得人,石蜜做事妥帖,她輕聲道:“嬤嬤安心,婢子只過來搭把手,不會離開老太太跟前。”

  謝嬤嬤顧不得看老太太如何處理此事,她抱著夏里轉身便走,宋氏方才聽出,被砸傷的小丫頭同謝嬤嬤有些牽扯,她在心里默默祈求神佛,保佑這丫頭轉危為安。

  見人走了,宋氏才拉著大姑娘走到老太太跟前,母女倆一同跪在地上,宋氏冷沉著臉道:

  “母親,卿禾性格暴躁遇事沖動,是兒媳平日縱容太過,我甘愿受罰。”

  陸卿禾面色蒼白如紙,她哆嗦著嘴唇看向母親,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老太太被刺激的不輕,她面上好似覆著冷冷的寒霜,石蜜怕她撐不住,攙扶著她坐到圈椅上去。

  待她坐定,目光銳利的看著長房母女倆,冷冷呵了一聲。

  “我早就同你說過,卿禾情緒多變得壓壓她性子,我要親自教導她,你總找理由婉拒,這回你瞧見了嗎?”

  宋氏悔不當初,她以頭觸地,痛心疾首道:

  “母親,我知道錯了,我總想著讓她松快些,不忍叫她吃我吃過的苦,姑娘家也就那幾年自在日子過,我沒想到,她會越來越不成體統。”

  老太太譏諷道:“說好聽點,你這是慈母心腸,難聽點,你就是愚不可及,你既不能護她一輩子,就該狠下心腸教導她,玉不琢不成器,這么淺顯的道理你也不懂?”

  宋氏掌家多年豈會不知,她怕老太太真的厭棄了女兒,尤不死心道:“母親,卿禾年歲尚小,現在管教還來得及,她是府里嫡長女,將來議親若是名聲有礙··········”

  這未盡之言,老太太知曉,羅氏心里也清楚,畢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她們都懂。

  陸卿禾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她發泄過后,方才意識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現在怎么辯解都是錯。

  老太太擰著雙眉,呼出一口濁氣,強打著精神道:

  “你若真想明白了,明兒就送她去家廟清修,讓她待個兩三年,等性子踏實下來再接回府。”

  宋氏臉上血色盡失,她看了女兒一眼,黯然神傷道:“就按母親說的辦,我回去就替她收拾行李。”

  陸卿禾眼里滿是惶恐,家廟那地方她雖未去過,但一聽就是清苦之地,她緊緊攥著宋氏衣擺,不情愿卻也不敢反駁。

  雖有夏里擋災,但她拿香爐砸祖母是不爭的事實,莫說老太太責罰她,等國公爺回府,只怕也不會輕饒,連帶著她母親都得挨罵,被老太太罰了,總好過面對父親的怒火。

  老太太不想同對她多言,揮揮手示意宋氏帶著陸卿禾告退,她眼不見為凈。

  羅氏站在一旁,見宋氏母女走了,她才期期艾艾道:“母親,今日事情太多,太過紛亂,兒媳也告退了。”

  老太太側過頭,鐵青著臉道:

  “別以為我老糊涂了,所有事情都是你挑起來的,卿禾若是不好,晚喬就能落著好了?老二那副德性,將來能護住晚喬?你也不想想看,你們這房靠的是誰。”

  羅氏臉色乍青乍白,她不服氣道:“二爺官位低,那也是國公爺不拉拔嫡親兄弟,我們晚喬雖比卿禾小兩歲,可她樣樣出眾,憑何就要低她一頭,什么好事都緊著卿禾先來。”

  這府里沒一個省心的,老太太沒好氣道:“就憑晚喬不會投胎,托生到你肚子里,沒托生到宋氏肚子里,人得認命。”

  羅氏還想再說什么,老太太不留情面道:

  “宋氏找不到吳婆子被害的證據,不代表我找不到,你若是再不消停,我就讓羅御史將你領回娘家教導。”

  老太太正中羅氏七寸,她不敢叫囂,耷拉著臉,忍氣吞身道:“兒媳知錯,下次不敢再犯,只是晚喬乖巧伶俐,她什么都不知道,中秋宮宴之事··········”

  老太太不耐煩道:“我點頭應允之事,何曾反悔過,你莫要啰嗦。”

  羅氏目的達成,她歡歡喜喜道:“多謝母親疼愛晚喬,我這便回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看著羅氏離開的人背影,老太太搖頭嘆息,她也不知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她這般要強的人,兒孫卻差強人意,或許是老天爺容不得她太圓滿了。

  夏里好似漂浮在空中,她的腳落不到實處,一會兒夢到自己拿著手機錄制視頻,一會兒又感覺自己是在刺繡,她就跟個陀螺似的,忙個不停歇。

  她也不知過了多久,實在太累了,忽又想起自己穿越古代了,努力回憶著發生的所有事情,她想睜開眼,可眼皮卻重似千鈞,怎么都張不開,耳邊模模糊糊聽到聲響。

  “謝嬤嬤,人還沒醒嗎?昨兒夜里怎么樣?”

  “反反復復的高熱,人也沒有意識,藥都是灌進去的,若是再不醒只怕兇多吉少。”

  “苦了這丫頭了,但愿能熬過這一劫……”

  夏里集中精神聽她們說話,她努力辨認聲音,可腦子越發沉重,實在是精力不濟,又陷入了黑暗中……

  謝嬤嬤不放心底下丫頭伺候,她守了夏里一天一夜,熬的眼珠子都摳進去了,她將布巾放進銅盆打濕,動作輕柔的替夏里擦拭著身上的虛汗。

  人與人之間大概真的講究緣分,樂壽堂進進出出那么多丫頭,唯有夏里最合她眼緣,見了她就打心底里歡喜,好似兩人上輩子就是嫡親的祖孫。

  看著她毫無血色的唇瓣,謝嬤嬤在心里暗暗記下大姑娘一筆,此時屋內已經掌燈,謝嬤嬤坐在床塌邊,輕嘆一口氣。

  夏里像是被這聲音喚醒一般,她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嗓音低啞道:“阿嬤,口渴············”

  謝嬤嬤身體僵硬,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轉過身,見夏里竟真的睜開了眼睛,激動道:“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倒水。”

  不一會兒,夏里便聽見了茶盞碰撞的聲音,她唇角微微上揚,重新活過來的感覺真好……

  謝嬤嬤慣會伺候人,她拿著湯勺,將水一點點喂進夏里嘴里,直到她唇瓣濕潤,這才停下動作,溫和道:“夠了嗎?”

  夏里輕輕嗯了一聲,虛弱道:“阿嬤,我讓你擔心了·········對不住。”

  謝嬤嬤心中無比酸澀,她帶著鼻音道:

  “你既然知道我會擔心,怎敢不管不顧的沖上前去,那香爐乃是銅制,稍有不慎,你小命就得交代進去。”

  夏里苦笑連連,她聲音極輕道:

  “當時身體比腦子反應快,想著富貴·······險中求,我若不拿命相護········老太太又豈會記我好。”

  謝嬤嬤眼神悲哀,滿臉滄桑道:“不值當········若是再有下次,萬不可如此莽撞,你的命只有一條。”

  夏里輕笑道:“有這一次就夠了,不求一步登天,但求得些臉面,我能醒過來,想必就無大礙了。”

  謝嬤嬤摸了摸她手心,低聲道:“鐘大夫來給你瞧過,說是傷到腦袋,又失血過多,就算醒了也得好好調養一段時日,你頭可還痛?”夏里老實點頭,她皺著眉頭道:“傷口那處還在痛,只怕會留下疤痕。”

  謝嬤嬤寬慰道:“我替你擦洗過傷口,在發縫處,即便有疤痕也會被頭發遮蓋住,看不出來。”

  夏里松了口氣,她雖不指望靠臉吃飯,卻也不想傷了顏面,她抬眸看向謝嬤嬤,心疼道:“阿嬤,您怎能親自照料我呢,瞧著臉都快熬干了。”

  謝嬤嬤下意識摸了摸臉,無所謂道:“我這把年紀了,熬干就熬干吧,你那會兒性命攸關,交給旁人照料我不放心,你平安醒來就好。”

  夏里心里暖暖的,她撐著胳膊想要起身,謝嬤嬤被她唬了一跳,呵斥道:“你才剛醒亂動做甚,不想要命了。”

  夏里眼前發黑,頭暈的難受,她可憐兮兮道:“我占了阿嬤的床塌,讓阿嬤無法歇息,我想起身回自己屋子。”

  謝嬤嬤繃著臉道:“你那屋住了那么多人,能安心靜養嗎?我夜里睡羅漢床也使得,這天熱睡哪都不礙事,我同老太太說好了,等你緩過來一些,就送你去我后巷的宅子休養,到時你挑個與你熟絡的丫頭作伴,把身子養好再回來當差。”

  夏里眼里亮晶晶的,她聲音輕快道:“后巷的宅子?意思是我可以出府嗎?”

  謝嬤嬤哪會不知她的小心思,淡聲道:“府中人多嘴雜,不適合養傷,我那宅子是個一進的院子,雖不十分大,但一應俱全,你住著也自在。”

  夏里忽然覺得,用這傷換片刻自由也挺值得,她沉吟片刻,笑瞇瞇道:“那拜托阿嬤,讓巧荷隨我一道去吧,她會灶上手藝,我倆出去了餓不著。”巧荷不過是小廚房的燒火丫頭,在不在無關緊要,謝嬤嬤沒過多猶豫就點頭答應了,她輕聲叮囑道:

  “你出府先將身體養好,別在外玩野了心,老太太已經發話,將你提到二等丫鬟的位置上來。”

  夏里眼眸微閃,她感慨道:“我這拿命一博,倒是省了幾年光陰,也是好事。”

  謝嬤嬤沒好氣道:“二等丫鬟都比你年長幾歲,掐尖要強的不在少數,她們嚴防死守,你未必有近身伺候的機會。”

  夏里十分豁達,“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競爭,我又不靠諂媚上位,巴不得多留在屋子里做針線活呢,大家都知我倆情同祖孫,我又有護主的功勞在,只要我不犯蠢,誰也奈何不了我。”

  謝嬤嬤白了她一眼,指了指窗欞邊案幾上堆放的東西,解釋道:“你救老太太受傷這事兒,國公爺知曉了,特意給你的賞賜,其他主子也都各有賞賜下來,全放在這里,我也沒打開看過,等你好了自己拾掇。”

  夏里沒想到還有賞賜拿,她有種大豐收了的感覺,臉色蒼白的笑了笑。

  “阿嬤,你同我不用見外,你先瞧瞧賞賜了什么,能用的咱們就用,值錢的就攢起來,以后咱倆去外頭花用。”

  謝嬤嬤手里不缺好東西,夏里對她不設防,這點她很欣慰,語氣柔和道:

  “我曉得了,你累了就歇著,氣血虧損的厲害,還得慢慢補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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