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離開村子不到一年光景，想不到竟然有這般驚天動地的境遇！脫胎換骨，仙姿已成！我老漢當年果然沒有看錯人啊！”他這話是由衷而發，當初他就覺得蕭杰絕非池中之物。
“哈哈，黃老伯過獎了。”蕭杰謙和地笑了笑，“當初初來乍到，還要多虧了黃老伯和村里的大家多方照顧呢。”
“唉，何必如此客氣！”黃師道連忙擺手，“當初若是沒有隨風壯士與你那幾位‘歸鄉者’勇士仗義出手，拼死守衛村莊，擊退僵尸鬼將，哪里還有我們銀杏村今天這般和平安寧的景象？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他說著，目光轉向一旁的袁白，“——這位袁小兄弟，是隨風壯士的朋友？”
蕭杰看了一眼正沖他擠眉弄眼的袁白，笑道：“倒不如說是兄弟更貼切。”
“哈哈哈！說的沒錯，正是兄弟！”袁白放下茶杯，老氣橫秋地接過話頭，隨即又看向蕭杰，“我說二弟，看你這一臉輕松，是把那幫子伙伴們都安排妥當了？”
“是的，他們都已拜入那幾位仙人門下，開始學習了。”蕭杰點了點頭，反問道：“袁兄不準備去試試么？仙緣難得。”
“我就算了！人都還沒做明白，如何做的了神仙。”袁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老子……呃，我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副老猴子模樣，變成了人，還得了這么一副年輕力壯、活力無限的好身板，我可要好好享受一下人生，體驗一下這凡塵俗世的樂趣。
豈能把大好時光浪費在學什么道法武藝上？況且——”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的一身本事都在這里記著呢，一招一式，清楚得很！等我吃飽喝足，打熬好力氣氣血，實力自然就能恢復過來。”
他自信滿滿地拍了拍還算單薄的胸膛：“況且，以我如今這具身板的潛力，將來實力恢復之后，怕是比當初那副老邁之軀還要強上數倍呢！何必再去求什么仙人傳授？我打算在村子里再住些日子，適應適應，然后就出去闖蕩江湖去也！”
蕭杰看著他那副少年面容卻說著老江湖話語的模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欣慰，這老猴子、少年郎倒是活得坦蕩通透得很。
“好！那我就祝袁兄此去前程似錦，快活一生了！”
“那是一定！”袁白拍著胸脯保證，隨即似乎想起什么，又補充道：“對了，二弟，以后若是要打架什么的，需要幫手，盡管喊我一聲便是！隨叫隨到！”眼前少年一副江湖大佬的口吻，不過隨機便又暴露了他的少年心性，注意力回到了棋盤上，催促道：“喂，老頭，你可別想裝傻蒙混過關！這一盤你到底還下不下了？要是不行就痛快點認輸吧，可別賴賬啊！”
“哼！老夫又豈是那賴賬之人！”黃師道被他激得吹胡子瞪眼，雖然棋力不濟，牌品卻硬，“——拿去！”說著，他將一把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銅鑰匙丟給了袁白，顯然是賭注。
蕭杰看著兩人互相調侃斗嘴的模樣，心中也是倍感欣慰。袁白能找到這樣一個安寧的落腳點，并能自得其樂，總算也是為他這位“兄弟”找了個好歸宿。
他轉頭對安然道：“安然，我就先不在這里多待了。你好好修煉，打好基礎。”他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本線裝古籍遞給安然，“我這里還有一本《千幻化形決》，其中有許多妖法變化之術，你先拿去看看，參詳參詳，說不定能對你理解妖丹之力有什么啟發和收獲。妖丹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回頭我去找龍行天下他們問問，龍翔公會庫存應該還有一些，或者讓他們幫忙收集一些。你這邊先做好準備。”
接下來要幫龍翔統一九州，這么大一個人情，可不能白幫，雖然蕭杰自己去刷妖丹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但如果有現成的不用白不用。
將一切大致安排妥當，蕭杰心念一動，便選擇了退出游戲。
眼前白光一閃，熟悉的輕微眩暈感過后，蕭杰的意識瞬間回歸，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正坐在客廳的電腦桌前。
一直守在旁邊焦躁不安的顧飛宇見了，立刻湊了上來，急切地問道：“我靠！杰哥你總算回來了！怎么去了這么久？我都快急死了！怎么樣怎么樣？現在那邊什么情況了？韓哥他們……”
“不用急，一切安好。”蕭杰摘下游戲頭盔，揉了揉眉心，笑著說道，語氣帶著一絲完成重任后的放松，“我已經把你韓哥、問天無極、俠義無雙、安然他們全都復活了。只是……沒辦法在現實中復活，他們的靈魂只能留在游戲世界，通過在游戲中投胎轉世的方式重生。現在都在銀杏村那邊開始重新練級呢。”
他頓了頓，補充道：“哦對了，我還特意找了三位真正的仙人給他們當老師，指導他們修行。算是給他們爭取到了一份仙緣。”
接著，蕭杰把他在游戲中這一趟的經歷，包括如何與閻君周旋、如何請動仙人、如何安排眾人投胎和拜師等，簡明扼要地跟顧飛宇講述了一遍。
顧飛宇聽得一愣一愣的，臉上寫滿了驚嘆和不可思議：“我靠！仙人這么吊的么？復活人聽起來這么‘簡單’？那以后我玩游戲是不是不怕死了啊？反正只要死了找杰哥你幫忙去冥界撈人就行了？”
蕭杰聞言頓時無語，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你想得美！可千萬別有這種作死的想法！死了可就真死了！意識徹底進入游戲世界，無法回歸。就算能復活，也只能永遠活在游戲里面，現實中的一切，你的身體、你的家人朋友、可樂炸雞、電影游戲……所有這些，你都再也接觸不到了。相當于你的靈魂被永遠困在了那個世界，成為一個有思想的‘NPC’，這樣的結果，你真的能接受嗎？”
顧飛宇被這么一嚇，縮了縮脖子，還真就仔細地思考了一陣，最后訕訕道：“好吧……這么一說，確實還是現實中活著更舒服一些，有可樂炸雞，有WIFI空調，能追番刷劇。不過……”他話鋒一轉，又樂觀起來，“總歸是有一個最后的‘保底’了不是？這對我接下來想要在游戲里做的事情來說，心里總算多了點底氣，算是個終極保障吧。”
“對了，”蕭杰想起一事，問道：“你要不要也順便去那三位仙人那里掛個名，當個跟讀生？反正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多你一個應該也沒什么問題。你不是一直在尋找仙緣，想要進階‘仙術師’么？這可是現成的機會。”
哪成想，顧飛宇沉思良久后，卻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
“多謝杰哥的好意！不過這事，我還真不能就這么往上湊。”
“哦？為什么？”蕭杰奇道。
“因為根據我的研究，”顧飛宇推了推眼鏡，一臉認真地說道，“‘因果’對于仙人之所以非常重要，就是因為它某種程度上可以影響甚至束縛仙人的命運軌跡，一旦沾染上重大的因果，就很難擺脫。而所謂的‘仙緣’，其實本質上就是與仙人結下因果。”
他侃侃而談：“當初杰哥你穿越忘流川，見到那兩位下棋的仙人，那兩位仙人為啥后來會幫你？不就是因為你請他們喝了酒，分享了美食，結下了一份善緣因果嗎？換句話說，我現在跟那三位仙人沒有任何因果淵源。
韓哥他們則不同，他們和那三位仙人是有因果的，這個因果的樞紐就在杰哥你身上——你答應加入補天盟，幫他們救世，那三位就欠了你的因果，自然要設法還你，幫你教授弟子就是還因果的一種方式。而你當初打紅塵道人的時候，又欠了韓哥他們替你拼死作戰的因果。這一來一回，因果轉換，最終就落在了他們身上，所以他們能順利拜師。”
他最后總結道：“可當初打紅塵道人的時候，我壓根沒參加啊！我去了也根本改變不了戰局。我現在若憑空湊上去，就是強求，是無因之果，即便成了，恐怕也根基不穩，非我所愿，如同鏡中花水中月，看得見摸不著。
若要仙緣，我必須靠自己去尋找、去爭取，結下屬于我自己的因果！這樣得來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仙緣，才是我未來能夠成仙得道的堅實契機！”
蕭杰聽完，不由得面露驚訝之色。他沒想到顧飛宇對這個游戲世界的底層規則竟然思考得這么深，這么透徹。仔細想想，他這番話雖然帶著玩家的分析視角，但好像還真有幾分道理，隱約契合了這個世界的某種運行邏輯。
心中不免有些汗顏。自己這個仙人，貌似來得也是稀里糊涂，各種意外突發，各種因緣際會，最后能夠成仙，也當真是運氣、拼搏與諸多外在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對于“因果”“仙緣”這些本質層面的理解，竟然還不如顧飛宇一個凡人玩家來得清晰和深刻。
“你的想法很好，很有道理。”蕭杰由衷地贊許道，拍了拍顧飛宇的肩膀，“那就堅持你自己的道路，努力去做吧。我相信你能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份仙緣。”
“嘿嘿，必須的！”顧飛宇得到肯定，信心更足了。
蕭杰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從旁邊的雜物間里翻出一臺備用的舊顯示器，重新接上線纜裝好。
顧飛宇好奇地看著他：“杰哥你這是要干嘛？”
“領獎，”蕭杰答道，熟練地打開電腦，點開《舊土》的官方網站。
他可清楚地記得，自己完成仙凡永別成就，還有一份系統承諾的特殊獎勵沒有領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