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皇室血脈過了十幾代之后算什么?
張諶想到了賣草鞋的劉皇叔。
眼前少年衣裳干凈整潔,但是卻打滿了補丁,看起來絕不是有錢人的樣子。
但就算是如此落魄的少年,卻因為對方的身份,可以輕而易舉的就學習到張諶要費盡心思、費盡所有力氣,花費無數錢財才能得到的機會,張諶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面對著少年人好奇的目光,張諶搖了搖頭:“我倒是沒什么好介紹的,我家中只是平民,不過是做生意賺了一些錢而已,然后來這里拜師,尋思提升提升自己。”
“你是平民?”柴傳薪聞言頓時面色變了,態度忽然冷了下來,關上門后對著張諶道:“先生就在屋子內,你自己去吧。”
然后自顧自的去一旁屋檐下讀書了。
張諶看著柴傳薪前后態度的驟然轉變,不由得一愣,這小子實在是太現實了,亦或者說貴族對平民的態度太過于現實了。
好在張諶懶得和對方計較,雙方又沒有利害沖突,只要對方不來害自己,他也不想多生事端。
“師傅,我來了!”張諶站在院子里喊了一聲。
韓素貞手中拿著抹布,從屋子內走出,一邊擦手一邊看向張諶,待看清張諶后不由得一愣。
此時的張諶和七日前比較起來,卻又是一番模樣。
首先張諶是神明,掌握著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心理上自然有一種莫名的優勢,帶有一種莫名的俯視態度,就組合成了一種很獨特的氣質。
他掌握了超越常人的能力,所以就算他不是貴族,但面對貴族的時候,心中卻一點都不自卑。
貴族又能如何?只要掌握了能決定貴族性命的力量,心里自然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
其次張諶肉身兩次蛻變,雖然沒有增加力量、防御等,但是卻叫其身軀越加完善,修補了先天瑕疵。
俗語云:人無完人。人生下來后,多多少少身軀都會有缺陷,但是張諶卻在一次次蛻變中,向著神魔形態轉化,屬于人類的缺陷越來越少。
最關鍵的是,這幾日張諶練氣有成,身上匯聚了法力,自然又有變化生出。
在韓素貞的眼中,此時的張諶格外鮮活惹眼。如果說天地是一幅水墨畫,那院子里的人、物全都是黑白色,唯有眼前的少年是彩色,第一眼就吸引了人的目光。
更準確來說,不單單是彩色,更是活了過來。
“這少年不簡單!”韓素貞心中閃過一道念頭。
前后短短七日,張諶就有如此氣勢變化,韓素貞也不是傻子,察覺出了絲絲的異常。
“你這幾日變化倒是很大。”韓素貞將抹布掛在架子上,坐在了院子里的圓凳上,然后對著張諶招招手,示意張諶坐下。
張諶將買的七八個紙包放在桌子上,韓素貞嗅著那肉味、糕點的味道,故作訓斥道:“上次不是和你說了,不要帶東西了。”
“不過些許零食罷了,又不是什么貴重的玩意,想著給師傅補一補身子,就順手買了,也算是弟子一番心意。”張諶恭敬道。
韓素貞聞言不置可否,轉移話題道:“這七日功課可有進程?是否落下了?”
“還請師傅考校。”張諶道。
韓素貞倒也不客氣,開始對張諶進行考校。
張諶因為黃庭經入門,自然而然已經掌握了上面的文字,以及掌握了所有文字的意思,所以任憑韓素貞如何考校,張諶都對答如流。
只是越往后翻,韓素貞的面色就越加嚴肅,同時開始對張諶聽寫,不給張諶看書。
張諶提筆落下,字跡雖然不甚工整,但是卻已經見了雛形。
“怎么可能!短短七日,一萬個字,你怎么全部都記下的?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過目不忘不成?”
韓素貞不信邪,不相信張諶短短時日居然掌握了整本書的知識,于是舍棄了黃庭經,又拿出一本書叫張諶誦讀。
張諶讀起來很輕松,沒有絲毫的遲滯,一篇一篇的誦讀下去,韓素貞看著眼前的張諶,猶如見了鬼一樣,終于在張諶誦讀到第五篇的時候,韓素貞擺斷了其誦讀:“行了,莫要讀了。”
張諶誦讀止住,一雙眼睛看向韓素貞:“還請師父教誨。”
韓素貞一雙眼睛看著張諶,定定的看了許久,最終才無奈的道:“你還是人嗎?”
她覺得人是無法短短七日記下一萬個字,并且還能全部都掌握其涵義,甚至于能流暢的書寫出來。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個星期記下一萬個單詞,可能嗎?
“……”張諶聞言無語,不知該如何答話韓素貞的疑問,他現在還真不算是人了,因為心臟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身軀中的晶核才是決定其能否活下去的關鍵。
誰家正常人能化作吸血蝙蝠到處亂飛的?
“黃庭經已經涵蓋了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文字,你短短七日時間,就追平了別人四五年的努力,只是接下來要著重練習寫字,寫出一手好字,才算是真正的讀書人。”韓素貞一雙眼睛看向張諶:“接下來就是誦讀典籍,逐漸做學問,背誦傳世篇章,然后想辦法一步步的靠近官場。可惜咱們一家現在淪落至此,大部分人脈已經不能動用,否則倒是可以舉薦你去做官,也能逐漸改變身份。”
“這個世界講究的是舉孝廉,想要做官需要人舉薦。貴族做的是入品官職,那些不入品的官職,是不會被他們放在眼中的,甚至于根本就不屑于去做,免得丟了面子。就像是那柴傳薪,別看飯都要吃不上了,但要是叫他去做刀筆吏,他是萬萬不肯的。”張諶心中有些感慨。
“不過咱們只要努力學習,以后未必沒有機會。”韓素貞的聲音將張諶從沉思中拉回來:“伱這幾日學習可有疑惑之處?”
張諶當然有疑惑之處,畢竟自己獲得的文字內容雖然解析,但更多的疑惑也在他心中隨之產生。
師徒二人在院子里問答,而那屋子里傳來了陳三兩的話語:“傳薪,你來屋子內,我為你講解典籍。”
柴傳薪站起身,看也不看張諶,徑直走入了屋子內。
于是一副景象在小院內形成,屋子內是陳三兩和柴傳薪,而屋子外是張諶和師傅,二人各自教導各自的學問,誰都不理誰。
韓素貞教導了張諶兩個時辰,然后去伙房做飯,留下張諶在小院子內理解著韓素貞講解的道理。
他好歹也接受過前世九年教育,將韓素貞的講解按照前世的方式去理解,對他來說其實并不難。
一個時辰后米飯的香氣傳來,還有燉肉的香氣也隨之擴散。
米飯和燉肉擺上桌,陳三兩招呼著柴傳薪道:“傳薪啊,今日中午就在這里吃吧。”
柴傳薪沒有反駁,算是應下了陳三兩的話。
“張諶,過來吃飯。”
此時師傅從廚房內端來一碟咸菜,對著張諶喊了句。
張諶正要挪動腳步,卻聽柴傳薪忽然開口,聲音中充斥著不敢置信,此時雙膝一軟跪倒在陳三兩身前:“師傅,弟子不孝,有一件事不吐不快,為何師傅要教導一個平民識字?現在居然還要留下一個平民上桌和咱們一起吃飯,弟子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小院內的空氣流動似乎陷入了靜止,張諶邁出的腳步頓住,袖子里雙拳緩緩攥住,一雙眼睛透過門戶看向跪倒在地的柴傳薪,眼神中一縷縷怒火在翻滾。
“張諶,今日就不留你吃飯了,你回去吃吧!吃完了再回來。”陳三兩將目光看向張諶。
“嘭”
此時韓素貞猛然將手中咸菜摔到地上,剎那間湯水灑落一地,此時韓素貞猛然拉高了嗓門,不復之前的溫婉:“陳三兩,你這是什么意思?憑什么你的弟子可以留下來吃飯,而我的弟子卻要因為他的一句話離去?你吃的柴米油鹽,哪一個不是我這弟子買的,你憑什么這么對他?”
“朱門就是朱門,木門就是木門,他一個貧民,也配和傳薪比?你為了生計收留他,傳授他文字,我也就忍了。但你現在留下他和傳薪一起吃飯,這是對傳薪最大的侮辱!”陳三兩聲音中充滿了怒火。
“有本事你就別吃我徒弟帶來的飯菜。”韓素貞也不肯退讓,聲音中滿是冰冷。
“不可理喻!總之,今日他休想再壞了規矩。”陳三兩不說不吃飯,只是說不肯留下張諶吃飯。
韓素貞還要再爭辯,卻被張諶拉住了手腕,張諶溫聲細語的勸諫道:“師傅,莫要爭了!一家人和和氣氣才最重要,您和師傅風風雨雨一路走來不容易。弟子早就在酒樓和友人訂好了飯菜,弟子可不能爽約。您莫要發火了,區區小事大動肝火不值當。”
聽聞張諶的話,韓素貞氣得眼眶含淚,身軀都在哆嗦,一雙眼睛看向張諶,許久后才嘆了一聲:“師傅對不住你。”
張諶笑了笑:“不礙事!不過一頓飯罷了,在哪里吃不是吃?”
張諶寬慰了韓素貞,又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陳傳薪,方才轉身走出大門外。
只是才走出大門,張諶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眸子里的怒火陰沉如水,一縷殺機在流轉。
“你都看到了?”張諶將狐仙囡囡召喚出來,聲音陰沉的詢問了句。
“也怪不得陳傳薪,你們人族就是這個世道,貴族和平民之間的鴻溝,永遠都無法跨越。”狐仙囡囡勸了句,然后眼睛滴溜溜的轉:
“你是要我將他家中搬空,還是將他給弄死?那些武道高手反應靈敏,我或許不是對手,但區區一個讀書人,想要弄死他不過是動動手指罷了。”
“瞅他那副窮酸樣,家中要是有錢,能穿那破衣爛衫?”張諶冷冷一笑。
狐貍精聞言怪怪的道:“好歹也是落魄貴族,祖上沒準有什么好玩意傳下來,可不能小瞧人。至于將他弄死,我看還是不要了,貴族意外死亡,不論是平邊王府也好,檢校司也罷,都要追查個水落石出的。我要是出手,不被檢校司查到也就罷了,若是被檢校司查驗,必定會被盯上。檢校司的視線無所不在,咱們現在暗中發育,招惹上檢校司可是不妙。”
張諶聞言忽然想起了大勝朝開國的十二階神秘,略作沉思后才道:“你盯住他!找到他家的住所,我到時候跟過去看看。如果能找到什么好玩意,那簡直是再好不過了。如果找不到,就打斷他一條腿,我也能在求學的時候清凈清凈。”
吩咐完狐貍精后,張諶直接來到了一旁的酒樓內,點了三個小菜,不緊不慢的吃了起來。
待到酒足飯飽后,張諶等了一會,見到那柴傳薪居然沒有出來,料想對方是下午繼續求學,于是也沒有急躁,而是又點了一壺茶,不緊不慢的喝了起來。
張諶喝了一下午茶,眼見著天色漸暗,才見柴傳薪從王家巷走出來,然后狐貍精對著張諶使了個眼色,直接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后狐貍精回稟:“那小子家不在這里,乃是從南方游歷求學過來的外地人。現在怎么辦?”
“打斷他一條腿,叫他休養幾個月。接下來的日子,我不想再看到他。”張諶對著狐貍精道。
狐貍精聞言面露顧忌之色:“這城中到處都有檢校司的蹤跡,我要是出手憑空打斷他的腿,沒準會被檢校司盯上,別到時候給你惹來麻煩。”
她這回倒是難得良心發現一次。
“我又不是沒和檢校司的人打過交道!”張諶滿不在乎的回了句,然后又訓斥狐貍精:“你怎么就那么笨?為什么直接出手去打斷他的腿?如果恰好某根柱子掉落,或者是他不小心從某處高地摔下來,或者是睡覺的時候被房梁砸斷腿,這辦法多得是,你辦事怎么這么粗糙呢?”
狐貍精聞言看了張諶一眼,心中暗自道:“這小子辦事還真是黑啊!”
下一刻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了酒樓內。
而張諶也扔下茶錢,消失在了滾滾人潮之中。
且說那柴傳薪,回到自家租賃的院子后,登臨二樓閣樓,看著外面的景色,忽然只覺得背后傳來一股推力,然后直接栽了下去。
接著狐貍精趁著夜色,搬起掛在房梁上的一塊屋脊獸,咔嚓一聲響,準確無誤的砸在了其腿上。
那屋脊獸是她之前就暗中戳下來,又固定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