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諶是多機靈的人啊,此時根據眼前小豆丁的三言兩語,張諶頓時察覺到了不對勁,那吳長老哪里修煉成了陽神?分明是一團香火按照某種極為獨特的規律排列起來,將其神魂包裹住。
“香火成神道!”張諶腦子里蹦跶出一個念頭,很快一個合乎常理的推斷,在其腦海中逐漸出現:“黃天道應該是在某一處,挖掘太古大墓的時候,挖掘出了香火之力的用法,發現只要匯聚起來香火之力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踏入神秘之境,從而開始研究那香火之力的用法。直到在某一年,黃天道終于研究出了成果,覺得凡俗中的武道不過爾爾,所以直接放開了限制,用來拉攏人心。”
而掌握了香火成神道的神秘之力,黃天道當然也就不會再怕武道流傳出去,畢竟神靈之力不可揣度,誰知道會不會有什么特殊手段加以遏制?
還有那神秘的黃庭經,他前世聽說過《黃庭內景經》和《黃庭外景經》,至于說黃庭經他還真沒有聽說過。
“想什么呢?”成渝看到張諶又呆呆的站在那里出神,開口詢問了句。
“我只是在想,這世上當真有仙嗎?仙又是什么?”他的眸子里充滿了疑惑。
他覺得所謂的仙,應該就是人類對精神世界探索后的稱呼,唯有如此才最符合推斷。
“想那么多干嘛,就算真有仙的存在,那也不是你能覬覦的。”小豆丁沒好氣的看著張諶:“我來教導你真龍大架的前三式,學會了眼前的武藝,掌握了發力的技巧,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成渝一邊說著,開始為張諶講解真龍大架的前三式,其中涉及到呼吸的控制,細節處的印訣,甚至于還要配合上觀想等等。
真龍大架前三式動作簡單,但關竅和要訣卻不少,這關竅和要訣才是最重要的,乃是發揮關鍵的所在。
好在張諶自從正神之光升級后,他的記性倒不錯,成渝不過教導了五遍,張諶就已經全部記住。
然后就見成渝拍了拍張諶的胸脯,聲音中充滿了意外:“小子,我對你學習的進度很滿意,你能五遍就記住,看來你天資不錯啊。”
張諶看著那小豆丁眼中的贊賞,配合上那稚嫩的表情,以及老氣橫秋的語氣,怎么看怎么覺得怪異。
“還是師姐教導的好。”張諶大概摸準了小豆丁的脾氣,不著痕跡的拍了一下馬屁。
果然聽聞張諶的話,小豆丁的眸子一亮:“你當真是這么覺得的?”
張諶聞言違心的道:“我對師姐怎么敢有謊話?”
小豆丁聞言滿意的拍了拍張諶的肩膀:“好好好,整個道觀就你最誠實,我現在是越來越喜歡伱了。”
說到這里小豆丁興致上來了,對著張諶道:“來來來,我為你開小灶,現在距離午飯還有些時間,我來指點你練習一番真龍大架。”
張諶聞言倒也不客氣,直接在屋子里擺開架勢,請教小豆丁指點。
張諶擺開的架勢很標準,但是卻也很僵硬,小豆丁因為身高不夠,手中拿著一根桿子,不斷在張諶的身上指指點點,敲敲打打的更改著張諶的錯漏之處。
“呼吸,注意呼吸!呼吸千萬不能亂!”
“記住了,不管什么時候,呼吸都決不能亂。”
小豆丁手中桿子上下來回敲打,張諶樂得其指導,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張諶動作越來越靈活,小豆丁才停下桿子,然后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張諶:
“接下來就是將這三個動作千錘百煉,利用這三個動作去拉伸你上半身的筋脈,想要將全身的勁道整合為一,就是在千錘百煉之中不斷來回感受,最終在某一日你如果能感受到筋脈的‘活性’,能牽引著這股力量匯聚一處,那就是明勁了。”小豆丁為張諶講解其中的關竅。
張諶聞言一板一眼的練習著,他因為身具奇特血脈,能感受血液的流通,對于身軀中的經脈感應也格外敏銳,伴隨著一個個動作、一次次的拉伸經脈,他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絲不同。
但究竟哪里不同,他暫時還沒有掌握。
張諶演練了五十多遍,就在此時忽然一道鐘聲響起,然后就見小豆丁直接從一旁的柜子上翻出了兩個飯盆,那飯盆足有成年人腦袋大,拎在小豆丁的手中,顯得格外滑稽。
“快,吃飯的時間到了!咱們趕緊去吃飯。”小豆丁將一個木盆隨手甩給張諶,那木盆似乎被賦予了一股奇特的勁力,落在張諶手中時,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沖擊感。
張諶才接住木盆,然后就見小豆丁將木盆頂在腦袋上,撒丫子沖出門外。
“師姐,我來替你拎著。”張諶連忙快步上前,將小豆丁腦袋上的飯盆拿起來。
成渝見此頓時眼睛一亮:“我倒是忘記了,還有你在呢。”
說完話大步流星的向遠處趕去:“快隨我來,那些牲口一到飯點就開始搶食了,咱們要是去了晚,只怕沒飯吃。”
說到這里小豆丁聲音中充滿了委屈:“他奶奶的,老娘我去偷貢品,還不是搶不過這群牲口被餓的!現在天下大旱,咱們道觀麾下捐款的信士也越來越少了,咱們道觀的伙食從以前的干飯淪落到現在的稀粥了。”
張諶聞言愕然,隨即卻又恍然,如今天下大旱,一場動亂在即,所有人都在縮衣節食,哪里還有錢捐款給道觀?
二人一路狂奔,只是張諶二人還是來得晚了,遙遙望去就見伙房大殿內,排著十幾條長龍,全都是一群十八歲到三十歲的小伙子,此時端著飯盆滿臉期盼的站在隊伍中等候打飯。
張諶看著那三千多精壯的漢子,越加覺得黃黎觀很不簡單,只是此時自己上了賊船,想要下去怕是不容易了。
眼底金光閃爍,張諶一雙法眼掃過,入目處眾多青年俱都是凡夫俗子,一個成了氣候的都沒有。
“全都是凡夫罷了。”張諶心中暗自嘀咕了句。
想想也是,神秘何其稀少,就連觀主都只是凡人,更何況這群弟子?
但是這群弟子修煉武道,踏入暗勁者不在少數,決不可小瞧了。
“他娘的,又來晚了!還是最后一個。”成渝看著那長長的隊伍,罵罵咧咧的扯著張諶去排隊。
“小師妹,你今日排隊可又來晚了。”
“小師妹,你今日可可愛了。”
“小師妹,你今日頭上扎著的沖天鬏可真可愛。”
二人走過之處,卻見那群漢子見到成渝后,似乎在逗弄小孩子一樣,紛紛開口打趣。
張諶跟在成渝后面,一路走來見眾人開口俱都是師妹,卻連一聲師姐都沒有。
張諶看著成渝的后腦勺,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對于眼前小豆丁所謂三十歲的話語,產生了濃厚的懷疑。
小豆丁似乎被眾人叫的有些心虛,扭頭看了張諶一眼,對上張諶的眸子后,立即轉過去,低頭看著飯盆不語。
張諶見此心中無語,自己居然被一個孩子給騙了,不過觀主叫自己稱呼小豆丁為師姐是真的,對方武道上造詣也是真的。
既然都是真的,張諶也沒有想過改回來,再說這小豆丁挺好玩的,人小鬼大很是有趣。
二人排了足足一個時辰的隊伍,然后那伙房弟子使勁的將大鍋鍋底刮干凈,然后倒入了張諶的飯桶中。
看著前面弟子滿滿的一桶米粥,再看看自家的半桶米粥,張諶終于知道小豆丁為何玩命狂奔了,甚至于跑去大殿偷糕點。
米粥本來就不禁餓,更何況還只有半桶米粥?
長廊下,一高一矮兩道人影,此時捧著米粥在長廊下走著。二人誰也沒有說話,俱都是盯著桶中的米粥出神。
“張諶。”還是小豆丁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張諶:“你知道我的年齡后,是不是就不肯做我師弟了?”
“那不能,你先我一步拜師,理應是我的師姐,這一點豈能因為年齡而改變?”張諶笑瞇瞇的回了句。
“果然?”聞言小豆丁眼睛頓時亮了,對著張諶道:“你蹲下。”
張諶聞言抱著米粥蹲下,小豆丁看著張諶桶中的半桶米粥,小臉上露出一抹糾結,最終咬了咬牙,將自家的米粥向張諶的桶中倒去:“你既然是我師弟,我當然要罩著你,不能叫你餓著肚子。你以后就是我罩著的人了,你要是吃不飽肚子,豈不是丟了我的臉面?”
小豆丁很認真的分著米粥,只是情緒激動一不小心倒多了,直接將自己桶中的大半米粥倒入了張諶的桶中,嚇得小豆丁連忙收回木桶,滿臉肉疼的看著自家那只剩下五分之一不到的米粥。
“多謝師姐!小弟以后就跟著你混了。”張諶看著桶中的米粥,頓時眼睛亮了:“師姐您寧愿自己挨餓,也要叫小弟吃飽,小弟心中很是感動。你放心好了,小弟以后就跟你混了。”
雖然對方年紀小,但對方知道疼人啊!
而且對方的武道修為高,以后少不得求著對方指點,而且張諶看著屋子里的筆墨紙硯擺設,覺得這小豆丁應該會識字,以后自己如果想要識字的話,還需要求到眼前的小豆丁。
嘴上吃點虧算什么?
“那個,你先別忙著謝。”小豆丁聞言面色糾結,揮斷了張諶的道謝,然后滿臉紅暈糾結的看著張諶:“我其實是給你倒多了,你能不能給我倒回來一點?”
張諶聞言無語,一雙眼睛看向小豆丁,最終看得小豆丁心虛的低下頭:“不要了不要了,給了哪有要回來的道理,你自己吃吧,我不餓!”
小豆丁的聲音中充滿了糾結和痛苦,眼睛從張諶滿滿的一桶米粥上挪開,抱著木桶走在前面,口中不斷嘀咕:“我不餓!我不餓的!”
張諶見此不由一笑,頗有一種逗弄女兒的錯覺,于是走上前去將小豆丁的木桶拽過來:“師姐,這么多的粥我吃不下,咱們還是平分了吃吧。”
聽聞張諶的話,小豆丁咽了口口水,但卻強撐道:“那怎么行?我身為師姐,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師姐要是不吃,我這一桶粥吃不下,到時候只怕是會浪費了。”張諶勸了句。
小豆丁聞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轉悠了一下,然后一雙眼睛看向張諶,有些心虛道:“你既然都這么說了,我要是不幫你吃一點,到時候浪費掉可就是罪過了。這年頭收獲一點糧食多難啊!”
一邊說著小豆丁殷切的將木桶遞了過去,然后看著張諶將米粥倒入其木盆內。
“師姐是識字的吧?”張諶開口詢問了句。
小豆丁聞言一愣,然后搖了搖頭:“我不識字。”
張諶臉上露出一抹愕然:“我看師姐的小樓下有筆墨紙硯來著?”
“我只是練字罷了!師傅說過,我沒有參悟見神之前,不識字最好。”小豆丁道。
“為什么?”張諶詫異的詢問了句。
小豆丁聞言左右打量一番,見到沒有人后,才湊上前壓低聲音道:“我和你說,咱們師傅說過,人要是不識字,尚且能得天地自然之神韻。若是識字,就會被文字桎梏了思維,所以沒有突破見神之前是決不能識字的。”
說到這里小豆丁怕張諶不理解,指著遠處的大山道:“你看眼前的大山,是生動的景色,如果要是識字的話,那就是兩個冷冰冰毫無感情的‘大山’文字,人的思維就會被眼前的文字桎梏住。如果有人和你提起大山,第一個念頭是大山怎么寫,而不是浮現出大山的神韻。亦或者你因為識字了,見到大山只會記憶起大山兩個文字,而不會記下大山的神貌。”
張諶聞言瞳孔一縮,他忽然想起前世的一種說法:觀山川江河宇宙,可以養神。
“難道黃天道從神靈大道上居高臨下,發現了養魂之道的奧秘了嗎?”張諶心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