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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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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見那視滿殿如無物的姿態,更是激怒了世家一派。

  但是,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去觸皇帝的霉頭,就算高見真的是什么囂狂之徒,在這個節骨眼上也沒有人會愿意真的去撞槍口。

  但沉默的世家們,還是將目光投向了高見。

  只是,皇帝也不可能沒有表示。

  世家們終究還是占據了諸多世間的權力,面對他們對高見的沉默施壓,皇帝微微轉頭。

  皇帝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高見身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高見。”

  高見終于放下靈果,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對著皇帝隨意地拱了拱手:“陛下。”

  “朕來問你,”皇帝看著他,“涼州、滄州之事,你所為者,是為一己之私,還是為公?”

  高見笑了笑,聲音清晰地傳遍大殿:“看他們不順眼而已。”

  這回答,堪稱狂妄至極!簡直是將國之法度視若無物!

  然而,皇帝聞言,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點了點頭,重新看向姜懷仁等人:

  “眾卿都聽到了?他的目的。”皇帝的聲音陡然轉厲,“你們還有什么話可說?”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

  皇帝,在說什么啊?

  這種話,居然還能夠回護嗎?

  這樣的維護,這個高見到底是做了什么?皇帝難道真的不怕世家集團們的反撲嗎?

  整個太極殿,徹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連李騶方都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皇帝的聲音如同九天雷霆,在大殿中回蕩:

  “涼州、滄州世家,盤踞地方,尾大不掉,早已成朝廷心腹之患!朕臥病之時,便已洞悉其奸!特密令高見,以非常手段,鏟除奸佞,撥亂反正!爾等今日在此指責的,不是旁人,正是替朕辦事、為國立功的功臣!”

  “爾等——”皇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以姜懷仁為首的世家官員,“是要質疑朕的旨意?還是要為那些國之蠹蟲鳴冤叫屈?!”

  無形的威壓如同山岳般降臨,伴隨著皇帝那蘊含著怒意與絕對權威的質問,壓得姜懷仁等人面色慘白,冷汗涔涔而下,幾乎站立不穩!

  他們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皇帝竟然會用這種方式,直接將高見的所有行為“合法化”,甚至抬到了“奉旨辦事”、“為國立功”的高度!

  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誰還敢再質疑?質疑高見,就是質疑皇帝!就是同情國賊!

  姜懷仁嘴唇哆嗦著,最終在皇帝那恐怖的威壓下,深深地低下頭去,顫聲道:“老臣……老臣不知內情妄言了,請陛下恕罪!”

  他身后那些方才還氣勢洶洶的世家官員,也紛紛跪倒一片,口稱恕罪。

  皇帝以絕對的權威和出人意料的手段,強勢碾壓了世家的發難,不僅保下了高見,更是借此機會,狠狠地敲打了所有世家門閥。

  龍椅之側,高看著殿下跪倒一片的官員,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這神都的朝堂,還真是……

  不過,看著跪下去的世家們,高見知道,這場龍爭虎斗,才剛剛開始。

  經此雷霆交鋒,朝堂之上再無敢輕易試探之輩。后續議程便在一種表面恭順、內里暗潮洶涌的氛圍中推進。

  戶部尚書出列,奏報今歲靈糧入庫及各地靈脈產出概況:

  “啟奏陛下,今歲南三道風調雨順,上等‘白玉米’入庫計三百萬石,同比增益半成。然,北境二州受‘九幽寒氣’的侵擾略有減產,需酌情調撥庫存平抑各州郡供需。另,東海‘潮汐靈眼’今年噴發的癸水精粹較往年銳減三成,恐影響來年水屬功法修士用度,臣已行文責成東海鎮守使查明緣由,并請工部考量啟用備用靈眼……”

  皇帝微微頷首,手指在龍椅扶手上輕扣:“準。北境減產的缺口,先從京畿常平倉調撥補足,不可使邊鎮修士寒心。東海之事,著工部與欽天監聯合會勘,十日內給朕一個說法。”

  兵部侍郎緊隨其后,稟陳邊軍輪換及軍備損耗事宜:

  “陛下,西陲‘鎮魔司’本年度輪換之期將至,按制需抽調內地三衛精銳補入。其上報法器、戰傀損耗清單在此,其中‘破甲誅魔弩’箭矢耗用尤巨,需緊急補充五十萬支。此外,北疆‘龍驤衛’呈報,邊境一帶發現小股不明勢力活動痕跡,疑似與塞外麒麟諸部有關,已加派斥候巡哨,提請監天司增撥‘窺天鏡’權限,以便詳查。”

  皇帝目光掃過清單,沉聲道:“輪換之事照準,協調兵部辦理。軍械補充,工部軍器監需優先督辦,延誤者,按軍法論處。北疆異動,不可不防,準龍驤衛所請,著欽天監開放部分‘窺天鏡’權限,一有確切消息,即刻密報朕知。”

  “啟奏陛下,關于開啟學門經商一事,是否可以商議了?正所謂為學者,治生最為先務。茍生理不足,則于為學之道有所妨,彼旁求妄進,及作官嗜利者,殆亦窘于生理之所致也。士子多以務農為生。商賈雖為逐末,亦有可為者。果處之不失義利,或以姑濟一時,亦無不可。”另一位官員上前來,提出了開啟廣泛經商的特許。

  學圣賢的前提是衣食無憂;衣食有虞,則對學圣賢大有妨礙;經商雖然不是學者根本的事業,但借以糊口亦無不可,這是想開學門經商的口子。

  高見于是也目光一凜,看了過去。

  皇帝則擺了擺手:“商賈近利,易壞心術;工技役于人,近賤;醫卜之類,又下工商一等;下此益賤,更無可言者,擇業不可不慎,除耕讀二事,無一可為者,古人耕必曰力耕,學必曰力學,耕讀傳家,就可以了。”

  既然皇帝已言,那人只好退下。

  接下來的事情也是一件一件上報來。

  禮部就明年春季祭天大典的儀程、規格及各方使節朝貢安排提請圣裁;工部上報神都外城部分防御陣法年久失修,需動用內帑進行維護……

  一應政務,皇帝皆處理得條理分明,決斷果決,對各項數據、舊例乃至地方隱秘竟都了然于胸,顯見即便在“病中”,也從未真正脫離對帝國的掌控。這番表現,更讓群臣心生凜然,不敢有絲毫怠慢。

  待諸多議程逐一議定,司禮監高聲宣布“退朝”!

  山呼“萬歲”之聲再起,只是這一次,聲音中包含了更多的敬畏、震撼與復雜的思緒。

  百官依序退出氣勢恢宏的太極殿。

  許多人依舊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三三兩兩低聲議論,目光不時瞥向那御階的方向。世家一系的官員面色凝重,步履匆匆,顯然急需回去與各自家族商議對策;寒門或帝黨官員則大多面帶振奮,覺得皇權重振,有了主心骨;更多則是神色復雜,小心觀察著風向。

  李騶方隨著人流走出大殿,在白玉廣場上略一駐足,便轉身,向著并未隨大眾離去,而是站在廊柱旁似乎在看風景的高見走去。

  他來到高見身邊,神色復雜,最終還是化作一聲輕嘆,抬手拍了拍高見的肩膀,語氣帶著幾分感慨,幾分難以言喻的唏噓:

  “高見啊高見……陛下這次,可真是……”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最終看著高見,由衷地說道,“多虧了你。”

  這句話含義深遠,難以三言兩語解釋清楚。

  高見收回望向遠處云海的目光,對著李騶方笑了笑,笑容意味難明:

  “李尚書言重了,恰逢其會而已。”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深邃。神都的風云,因今日這場朝會,已徹底變換了天色。

  眾人盡數離開。

  在神都一處白玉廣場上,官員們的身影漸次化作流光散去,或駕馭遁光,或登上飛舟,各自懷揣著不同的心思消失在神都鱗次櫛比的浮空島嶼之間。

  高見與李騶方立于廊下,周遭漸漸安靜下來,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云海翻涌之聲。

  高見目光從空曠的廣場收回,落在身旁的戶部尚書身上:“那么,李尚書,現在我應該要和你們好好談談了?”

  他用了“你們”這個詞,顯然將李騶方視作了皇帝所代表的“帝黨”核心。

  高見繼續說道:“現在的朝堂,經過今日一事,脈絡應該清晰了不少。分成了兩派,對吧?”

  李騶方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緩緩搖頭:“很難說到底有幾派。水面之下,盤根錯節,人心鬼蜮,豈是簡單的非此即彼?”他略一沉吟,斟酌著用詞,“但若論真正能自成體系、擁有足夠底蘊與皇權……嗯,進行長久博弈的,確實只有那些綿延數百上千年,枝繁葉茂的世家們了。”

  “哦?”高見挑眉,“那各大仙門呢?他們的態度如何?據我所知,不少仙門實力不容小覷。”

  “仙門……”李騶方輕輕吐出一口氣,眼神中帶著一絲對復雜局面的審度,“各大仙門傳承方式各異,有的注重血脈,有的廣納門徒,有的隱世不出,有的入世修行。他們摻和世俗權力的方式和程度也各不相同。有如同‘青云劍宗’那般,歷代皆有弟子入朝為將,忠君護國之士;也有如‘真靜道宮’那般,偏安一隅,只顧自身利益,對朝堂紛爭冷眼旁觀者;更有甚者,與某些世家利益捆綁,關系盤根錯節。很難一概而論,將其劃入某一派系。”

  高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總結道:“也就是說,刨去那些立場模糊或中立的,現在真正對皇帝權威構成挑戰、或者說‘不服氣’的,主要就是那些世家門閥了?”

  李騶方聽到“不服氣”這個詞,卻是緩緩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種洞悉歷史脈絡的深沉:

  “說不上什么‘不服氣’吧。至少,在明面上,他們絕不會承認這一點。”他頓了頓,說出了關鍵,“他們只是在遵循……和以往一樣的慣例而已。”

  和以往一樣。

  這四個字,重若千鈞。

  高見瞬間明白了。

  這意味著,在神朝過去的漫長歲月里,權力的格局并非皇帝一人獨尊,而是皇帝與世家共治天下。世家通過壟斷知識、資源、人才,以及相互之間的聯姻與同盟,構成了一個龐大而穩固的利益集團,與皇權相互依存,又相互制衡。

  皇帝需要世家的支持來治理龐大的帝國,世家則需要皇權的認可來維持其特權地位。這是一種動態的平衡,一種延續了不知多少年的政治傳統。

  “以往一直都是如此的。”李騶方又補充了一句,確認了高見的猜想。

  然而,高見敏銳地捕捉到,李騶方在說這句話時,眼神中并無對這套舊秩序的認同,反而帶著一種隱晦的、欲要打破枷鎖的銳意。

  很顯然,龍椅上那位剛剛“康復”的皇帝,憑借其展現出的強勢與決斷,似乎并不準備再“和以往一樣”了。他想要收回更多的權柄,想要建立一個更加集權、更少掣肘的帝國。

  而站在他身邊的這位“國之棟梁”李騶方,從其一直以來打壓世家、加強集權的所作所為來看,他的志向,顯然也與皇帝不謀而合。

  舊的平衡已被打破,新的秩序尚未建立。

  高見看著李騶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中帶著幾分了然,幾分玩味,更有著一絲即將踏入風暴中心的興奮。

  “原來如此。”他輕聲道,“看來,這‘以往’的規矩,是到了該改一改的時候了。”

  “你也準備改?”李騶方問道,目光銳利地審視著高見。他問的,自然是這“皇帝與世家共治”的舊例。

  高見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坦然點頭,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嗯,我也準備改。”

  這簡單的幾個字,宣告了他將正式踏入這神都最頂層的權力棋局,并且是站在了意圖打破舊秩序的一方。

  然而,李騶方沒有察覺到,或者說,高見也并未打算在此刻言明的是——

  他要改的,遠不止是這些。

  要改的東西,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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