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龐大的渾沌源質,懸浮在幽邃的界海虛空之中。
混沌源質翻涌,如似漆黑的海浪,將神秘與未知盡數隱藏于最深處。
這里,便是靜窟。
一道青色流光自遠處飛來,隨后一頭便撞入了這片茫茫混沌源質內。
穿梭過如濃霧一般彌漫的混沌源質,以及隱藏在這混沌源質之中,密密麻麻,令人心驚的食界者與先天神魔,在它們的警惕的注視下,這青色流光驀然頓住,一尊青袍身影也便從這流光中顯露出來。
氣質清逸,神采卓然。
目光越過四周逐一浮現出身形、目露貪婪與戒備之色交織的食界者和先天神魔們,望向混沌源質的最深處,神色從容,抬手遙聲道:
“章尸之墟太一,應約而來,請見靜窟之主。”
混沌深處,一片沉寂,隨即驀然傳來了一道沉悶的聲音。這聲音之中隱含著一絲喜悅:
“你來了便好。”
四周混沌源質迅速如浪排開。
露出了一條直通往混沌深處的通道。
王魃見狀,也不客氣,迅速掠去。
很快便飛出了通道,再次看到了那座被混沌源質包裹著的‘宮殿’。
只是此刻的宮殿,卻已經化作了‘王座’似的建筑,一尊龐大的身軀正坐在其上,朝著王魃看來,微微頷首:
“我以為你會很快過來。”
“慚愧,之前又發生了些事情,不得已只能延后,還望靜窟之主莫怪。”
王魃坦誠回道。
說著便將天殤佛主奇襲東方琉璃佛界的事情說了一遍。
靜窟之主聞言,即便不曾親臨彼時,卻也心中油然沉肅。
“我雖知曉此事,卻不知這天殤與天音竟是同一人……這界海中的禍亂,果真皆是修士造下!”
靜窟之主忍不住皺眉道。
卻是絲毫也沒有意識到面前的王魃也是修士中的一位。
王魃對此也并不覺得奇怪。
說到底,靜窟之主也是先天神魔,與人類修士打交道的機會極少,同族之間也并不需要有什么交流的必要,一聲令下,其他的先天神魔和實踐者們都要聽其吩咐,也自然不需要在意言語上的這些細節,更是懶得偽裝。
正因有了這樣的認知,是以王魃也并不在意,主動岔開話題道:
“對了,不知我章尸之墟派遣來的煉丹師們,近來進展如何?”
說起此事,靜窟之主俊美的面容上也多了幾分振奮之色,看向王魃,臉上難掩喜悅之色,對王魃道:
“轉世身們都進步不小……你的辦法,還算不錯。”
王魃聞言點頭道:
“如此甚好,我也打算再去那邊瞧一瞧。”
“那便一同去。”
靜窟之主心念一轉,隨即也不拖沓,縮小了身軀,從那‘王座’上走下,當先朝著靜窟核心處的界域飛去。
王魃連忙跟上。
僅是眨眼,靜窟之主與王魃便來到了界域之外。
戍衛界域的先天神魔和食界者皆是恭敬相迎。
界域內的玄元子也察覺到了靜窟之主的氣息,從界域內匆匆飛出。
見著靜窟之主身后的王魃,玄元子又驚又喜,忍不住上前一步,仔細打量著王魃,點頭嘆服道:
“道友的事情我已經聽聞,能夠以一敵三應對三位大菩薩,主上都說,道友這等實力,大乘之下已經無人可敵……”
王魃連忙謙虛了幾句。
便在這時,界域的界靈櫻母也撐傘飛落至靜窟之主和王魃的面前,朝著靜窟之主與王魃分別躬身一禮。
對靜窟之主是敬畏,對王魃則是尊敬和感激,且如今雖然抱上了靜窟之主的大粗腿,但它深知王魃潛力無窮,未來難以限量,也自然不敢怠慢。
王魃笑著勉勵了幾句,便隨靜窟之主、玄元子一同落入了界內。
他對這片界域也算熟悉,畢竟在此指點了諸多先天神魔轉世身有些年頭。
不過相比于上一次前來,如今界內的確是明顯有了些變化。
一入界內,便可見到數座高大的煉丹爐聳立在天地之間,一道道熟悉的修士氣息正在不斷采集和煉化著界內諸多資源。
還有一些靈材和靈植的周圍,則是被布置了陣法保護。
多了些飛禽走獸,洲陸之上的人煙也明顯繁鬧了許多。
玄元子笑著介紹道:
“道友派來的煉丹師過來之后,他們煉了不少有助修行的丹藥,倒是助這些轉世身們順利跨過了一些瓶頸,修士利用外物的手段,的確不是先天神魔所能想象的……如今他們進展都快了不少,全要靠道友的功勞。”
王魃微微一笑,隨口自謙了幾句。
玄元子又指著那些被陣法包圍起來的靈材道:
“這里諸多靈材、靈植等,我也按照章尸之墟這邊修士的建議,做了些保護。”
王魃聞言點點頭。
此方界域內的靈材、靈植可謂繁盛,但若是不加以限制,縱使這里的資源再多,也吃不消后世修士的消耗,所以必須要提前做好防范和保護,延緩資源的消耗,并且能夠讓資源源源不斷地產生,不至于涸澤而漁。
說到這,他隨即也和靜窟之主、玄元子說起了自己此來的目的:
“我此次前來,除去應約指點諸位轉世身的修行,順帶也是想借取一些靈材。”
靜窟之主聞言,沒有說話,而是看向玄元子。
玄元子心中了然,謹慎問道:
“若是不多的話,應該不是什么大問題,就是不知道友需要多少?”
雖然記著和王魃之間的交情,但如今這些靈材也同樣關乎著轉世身們的修行,他自然不能不謹慎,何況靜窟之主就在旁邊。
王魃心中估算了下,隨即道:
“約莫三分之一……若是實在不成,四分之一也可。”
四分之一當然是不夠的,即便是三分之一,也十分勉強。
但哪怕是四分之一,也稱得上是獅子大開口,他也委實不好再要得更多。
玄元子心中略略盤算了一下,隨即傳音給了靜窟之主。
靜窟之主忽地開口:
“這里的東西,你可拿走一半,不需要還。”
王魃一怔,有些訝然,又有些遲疑地看向玄元子。
玄元子正色道:
“一半也足夠用了,主上的意思是,還需要你再派遣一些信得過的修士過來,專門為轉世身們供應一應所需。”
先天神魔的總數其實并不多,如今在界內展示的也就是兩三千人,這兩三千人的消耗越往后越多,但相對于此處界域多年來的積累而言,倒也還能夠堅持。
何況這些修士們距離渡劫也還差了很遠,當中也需要足夠的時間成長,少說也要數萬年。
而這數萬年的時間,也足夠這里生發出一批新的靈材來。
且靜窟四周的混沌源質也并不缺乏,足以支撐這樣的揮霍。
不過王魃既然開口借取,自然也不愿意占這個便宜,沉吟道:
“這些靈材價值不凡,光是派遣些修士過來,遠及不上這樣的價值。”
“這樣吧,我之前在界內給諸位轉世身們指點修行的時候,只教了他們修行的要訣,雖也足夠他們修行到高深境界,但終究不夠完滿,我今日便在此,便為他們每人定制一套專屬于他們的法門,可直達渡劫之境……也算是感謝靜窟之主的好意。”
聽得此言,靜窟之主和玄元子皆是有些吃驚。
玄元子忍不住道:
“這……這會不會太勉強了些?”
誰都知道,符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修行法門,但每一門傳承皆是歷代修士前赴后繼修修補補得來,豈是那么容易便可以量身定制的。
靜窟之主也目露異色。
他雖不曾修行,但所知的東西倒也不少,深知這其中的難度之高,不過這對于先天神魔轉世身們也是難得的機緣,是以他也沒有拒絕,只是道:
“莫要勉強。”
王魃聞言,淡淡一笑,當即泄露出了自己身上的氣息。
界內曾經受到王魃指點的那些先天神魔轉世身們,此刻全都感受到了王魃的氣息,又驚又喜,紛紛飛來,見著靜窟之主和王魃,連忙各自行了一禮,面朝王魃之時,亦是口呼‘老師’。
看向王魃的目光更是充滿了崇敬之色。
王魃含笑點頭,簡單寒暄了一番,也不遲疑,打量了一位靠得最近的修士,隨即略作沉吟,心念一動,便即以虛空為布,將適合這修士的功法,虛畫在半空中。
“今后,你便改修此法,最是適合于你。”
那修士目光掃過這片功法,嘗試著依次運轉一番,心隨意轉,流暢順遂,只覺果真是契合無比,頓時又驚又喜,連忙將這功法記下,連連對王魃恭敬行禮。
王魃卻是不停,又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一一指點了起來。
他這般云淡風輕,為修士現場書寫修行功法的場面,著實令得靜窟之主和玄元子相顧驚愕。
玄元子目光忍不住逐一掃過王魃給這些轉世身寫就的內容。
有的玄妙,有的深奧,有的平實易懂,卻又字字珠璣,無一是信口胡謅。
更為關鍵的是,不同修士的功法,其涉及到的方向和修行方式,簡直可以說是南轅北轍,絕非按照一個模子修修改改便能成就,但偏偏每一個似乎都能夠直達大道盡頭。
這般淵博的底蘊積累,令得玄元子忍不住嘆服道:
“王道友真乃神人也!”
靜窟之主亦是不禁盯著王魃,眼中微微閃爍,似乎是在思索、衡量著什么。
不提二者心中的波瀾,王魃這邊一一與這些修士們進行了調整與修改。
他精通萬法,本就掌握了界亂之海內不知多少傳承,如今又已經站在了大乘之下的巔峰,雖未至渡劫后期,但其實他在諸法之上的造詣已然能與大乘修士比肩,之前在蠶龍界時,即便與晁天君坐而論道,他也并不遜色。
如今按照這些修士們各自的特點,為他們撰寫與其契合的功法,卻是毫無難度,幾乎是掃過一眼,心中便已經有了腹稿。
便這般過了年許,王魃這才算是將這些修士們的功法全都調整修改了一遍,這個過程,實則也是對他自身修行的再度梳理,心中也自覺獲益不小。
靜窟之主也直接便將界內積攢的靈材、靈植等全都送給了王魃。
王魃也沒有耽誤,隨即便向靜窟之主辭行。
“為何走得那么急,何不留下來,休憩一番?”
玄元子忍不住問道。
王魃無奈嘆息道:
“天殤佛主之前大敗天音佛主、蓋真人和晁天君三人,如今他飛升在即,也不知其什么時候會再度對斷海崖的四大界出手,一旦掃平了斷海崖四大界,剩下來的便是我們章尸之墟以及靜窟了,危機當頭,我也想在此之前好生再準備一番,若天殤佛主真的來襲,也能有些自保之力。”
聽到王魃的話,玄元子聞言也不禁點頭。
靜窟之主卻是忽地開口問道:
“若天殤佛主真的突襲你們章尸之墟,你可有什么辦法?”
王魃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微微搖頭:
“別無辦法,是以才如此迫切。”
他雖以萬獸無韁之法,培育出了可以短暫達到九階的鐵柱,但他也不清楚若真的遇上了天殤佛主,能否應付得了。
靜窟之主聞言沉吟了一下,隨即在王魃吃驚的目光中,抬手一抓,將自己身上的一片鱗片撕了下來,抹去了其上的血跡,丟給了王魃。
王魃接過手中,吃驚地看向靜窟之主。
靜窟之主面色平靜,聲音淡然道:
“若是真的遇到了天殤佛主,便以此鱗片激活,我會即刻趕至。”
王魃聞言,心中又驚又喜,倒也不曾客氣和推讓,鄭重收起這枚鱗片,朝著靜窟之主行了一禮:
“多謝。”
靜窟之主卻面容冷淡:
“除去煉丹師之外,別忘了再送些百藝類修士。”
王魃聞言一口應下,當下也不耽擱,迅速便告別了靜窟之主和玄元子二人……
界海虛空。
一道青色流光急掠而過,朝著虛空盡頭處的一點灰藍劃去。
流光之中,自然便是王魃。
得到了充足的靈材,他本打算立刻回返蠶龍界,與晁天君一起鉆研神獸‘混沌’與九尾青狐的血脈融合,但又想到臨走前靜窟之主的請求,加上他也有不短時日不曾回到章尸之墟,他這個墟主著實有些不稱職,是以便干脆回一趟章尸之墟,正好也與殷天志、成練子他們一起商議如何避開無上真佛的威脅。
“不過夏侯天魔把消息告訴給了蓋真人,卻不曾告訴我……也不知道又是有什么打算。”
王魃一邊極速飛馳,一邊心中暗暗思索。
夏侯天魔與他結盟,便是想要用他來牽制無上真佛的注意力。
而他之前大敗無上真佛的三位大菩薩,也算是順利達到了對方的期望目標,按道理來說,若是有什么消息,夏侯天魔也實在沒有什么隱瞞的必要。
“還有,無上真佛的佛子到底是不是申服?”
王魃心頭諸多念頭涌動。
眼看著視線中,章尸之墟那似是人軀一般的洲陸一點點放大,他不禁微微頓住身形,縱目望去。
越看,他越是覺得面前的這章尸之墟,雖然一片殘破古老,卻像極了一位已經死去的仙人尸身。
回想到之前從成練子那里聽來的關于章尸之墟的猜想,王魃心中微微一動。
“再試試。”
存放在元神內的嶗溫派至寶‘號角’漂浮而出,掌心仙力涌入其中。
而便在這一刻。
他的心頭忽地警兆急生!
一股大難臨頭的極度恐懼,直沖頭頂!
“怎么回事?!”
心中本能驚悚!
想也未想,經歷過不知多少次生死危機的他幾乎是在警兆跳起的瞬間,一拍衣袖!
演練了不知多少遍的萬獸無韁,在剎那之間便已完成了一應變化。
九根青色尾巴從袖中極速交錯射出,堪堪攔在了王魃身后!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股難以抵御的力量,瞬間轟在了那九根青色尾巴身上,一聲慘嚎,青狐的九根尾巴便直接恢復了原形,變得漆黑如墨,重重甩在了王魃的身上!
土黃寶光瞬間亮起,如一口金鐘,將王魃罩在其中,任那狐尾摔砸,卻自巋然不動。
“咦?”
后方虛空之中,傳來了一道略有些耳熟的慈和聲音,只是此刻卻帶著幾分訝然:
“九階神獸?”
聽到這聲音,王魃心頭劇震,回身望去。
卻赫然見得一位老僧正一腳跨出虛空,伸出了一只手掌,眉頭卻微微皺起。
“天殤佛主?!”
王魃的面色此刻沉重到了極致!
迅速將被一擊擊潰的鐵柱以及其他的神獸收起。
手中捏著號角,隱隱可見手背的繃緊。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袖中的一件傳送寶物和一件鱗片被他一同激發。
那老僧緩緩從虛空中走出,眉頭漸漸舒緩下來,平靜而淡漠,一幽黑,一青紫的眼眸靜靜地盯著王魃,沒有多少波瀾,淡聲道:
“這么短的時間,便能搞出一頭九階神獸,更有真佛至寶,地火水風與識五杖……”
“我看的不錯……你才是無上真佛未來最大的威脅。”
“不枉我在這里等你那么久。”
王魃心頭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