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小江漪后,姜守中便孤身前往城主府。
  為了更加隱秘地行事,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他還特地找出了江漪昔日贈予他的易容面具戴上。
  來到城主府巍峨的大門前,姜守中抬眼望去,只見門前甲士林立,刀槍甲胄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森寒的氣息。
  好在門前只是一些例行的盤查。
  姜守中神色鎮定,故意擺出一副江湖豪客的灑脫姿態,大步流星上前。
  憑借著自己江湖人的身份,順利地進入了府內。
  畢竟,此地有五皇子的重兵拱衛嚴密把守,再加上南金國第一高手徒單阿烈坐鎮,他們也不怕有宵小之輩敢在這里撒野。
  姜守中來到府中寬敞的廣場,這里已聚集不少修士,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低聲細語交流著修行心得,或熱烈地討論著江湖秘聞。
  人群中,姜守中看到了無浪道長和不歸和尚。
  為了避嫌,他刻意離遠了一些。
  之前一路在與無浪道士和不歸和尚交談的過程中,姜守中對南金國第一高手徒單阿烈有了更為詳盡的認知。
  徒單阿烈的修行天賦其實并不是特別出眾,不過此人極為勤勉刻苦。
  最初也僅僅是水月山莊里一名籍籍無名的普通弟子,憑借著自身吃苦的特質,不驕不躁,一步一腳印地努力奮進,成功晉升為內門弟子。
  漸漸地,他得到了水月山莊莊主的青睞與賞識,被傳授上乘武學。
  后來他離開了水月山莊,拜訪各個名師。
  甚至專程前去中原修行。
  在這期間,又靠著一些機緣助力,最終在四十多歲時,成功登頂南金國武學的巔峰之位,成為羽化境高手。
  其所創的天罰輪心拳,據說其威力足以與火云山老祖那赫赫有名的八級焚天拳相媲美,更是被贊譽為當今天下第一拳術。
  如今徒單阿烈已有七十余歲,修為更精進不少。
  姜守中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擔憂。
  暗忖自己在婚禮上刺殺五皇子的計劃是否真的太過冒失、草率了。
  不過短暫的猶豫過后,姜守中還是決然地決定按原計劃行事。
  修行之路本就需要無畏的勇氣,既然已下定決心,放手去做便是。
  單機修行終究只是架子,唯有與強大的敵人不斷廝殺,磨練自己,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高手。
  至于打不過該如何,他心中也有了應對之策。
  那就是晏長青曾教導的:
  打不過就跑唄。
  距離婚禮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姜守中閑來無事,便信步閑逛起來。
  時而悄然隱匿于人群之中,側耳偷聽旁人的只言片語,試圖從中捕捉到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更多時候,他在仔細觀察著府中各處的布局架構,在腦海里飛速謀劃著若要撤退,哪條路徑最為隱蔽、最為便捷。
  不知不覺,姜守中來到了一處繁似錦的圃。
  馥郁的香彌漫在空氣中,與府內其他地方的莊嚴肅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附近有不少侍女腳步匆匆,手中端著盛有鮮美果盆和精致菜肴的托盤,朝著婚宴大廳的方向而去,對于閑逛的姜守中并沒有太過在意。
  然而,在這一眾忙碌的身影中,有一個侍女卻顯得格外突兀。
  這位相貌頗為清秀的侍女,獨自坐在圓形拱門前,眼神中透著一絲茫然,雙手空空如也,未持有任何物件,與周圍那些忙碌奔波的同伴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姜守中隨意地多瞧了那侍女兩眼,并未太過在意。
  可未曾料到,這不經意的舉動恰好被那侍女察覺。
  她先是微微一怔,似是被什么驚到了一般,隨后帶著試探的意味緩緩走到姜守中跟前,在他的眼前輕輕晃了晃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姜守中。
  “有事?”
  姜守中微微皺眉。
  侍女眼睛瞬間瞪大,神情滿是難以置信,脫口而出:“你能看到我?”
  這話一出,姜守中無語了。
  好嘛,又見鬼了。
  他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沒看到你,你請自便。”說罷,便欲抬腳離開。
  “你別走!”
  侍女見狀,心急之下伸手去拽姜守中的衣袖,卻只抓到一片虛無的空氣。
  她一個箭步閃到姜守中身前,張開雙臂攔住他的去路,眼神中交織著疑惑與好奇:“你是不是也死了?”
  姜守中揉了揉微微發緊的眉心,左右掃視了一圈,見未有人留意此處,壓低聲音說道:“姑娘,我是來參加五皇子婚禮的,你若是有什么事,等婚禮結束后再說。”
  “婚禮……”
  侍女輕輕重復著這兩個字,像是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之中。
  片刻之后,侍女回過神來,目光直直地投向姜守中,眼神里多了幾分認真與凝重:“如果我是你,會盡早離開這個地方,離得越遠越好。”
  “為什么?”
  姜守中的眉頭挑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侍女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繁綠樹掩映下的一座別院,神情有些難過: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解釋,總之這地方很兇險。而且,我就是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徒單大小姐才把我殺了。”
  侍女的話引發了姜守中的好奇心:“你看到了什么?”
  興許是被某些恐怖的記憶瞬間拉扯回了過去,侍女的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恐懼。
  她不自覺地靠近姜守中,將聲音壓得極低:
  “我原本是在五皇子身邊侍奉的侍女,因婚禮之事,被特意指派過來伺候徒單大小姐。
  就在前日,我依照吩咐去給大小姐送嫁衣。在路過一間屋子時,我隱隱約約聽到里面傳來好似野貓叫喚的聲音。
  我心里想著或許是有什么小貓被困住了,便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查看。待我推開那扇門,便看到……”
  說到此處,侍女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她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臂,繼續說道,
  “看到里面躺著一具尸體,好像有什么野獸在啃食。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徒單大小姐就出現在了我的身后,然后掐住了我的脖子。
  臨死之前,我好像看到徒單老爺從房中出來,嘴上滿是血……”聽著侍女的講述,姜守中眉頭緊緊地皺成了一個“川”字,內心滿是疑惑。
  不知為何,侍女的這番話瞬間開啟了姜守中記憶的大門,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當初在蘇家目睹蘇衫客那令人膽寒的啃食畫面。
  可問題是,徒單阿烈乃是南金國聲名赫赫的第一高手,按常理來說不至于像蘇衫客那般淪落為妖物。
  莫非這家伙偷偷服用了幽冥妖氣?
  想到這里,姜守中對眼前侍女說道:“能不能帶我去那件屋子看看。”
  “我不敢去。”
  侍女腦袋如同撥浪鼓一般用力地搖著,眼神中滿是恐懼與抗拒。
  姜守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都已經死了,還有什么害怕的。”
  “呃,這倒也是啊。”
  侍女被他這么一提醒,微微一怔,隨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訕訕撓了撓頭,臉上隨即浮現出一抹失落的神情。
  畢竟,哪怕只是一縷殘魂,也依然留存著對生的眷戀。
  侍女沉默了片刻,又再次開口說道:
  “還是算了吧,我不想害了你。要是被徒單老爺或者那位大小姐發現了,你肯定會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姜守中道:“沒事,我修為很高,沒人能傷得了我。再者說,你難道就不想讓我為你討回公道,懲戒殘忍殺害你的兇手嗎?”
  侍女聽聞,微微歪著頭,用充滿狐疑的眼神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姜守中:“你比徒單老爺還厲害?”
  “那是自然。”
  姜守中毫不猶豫地點頭。
  見侍女還在遲疑,姜守中繼續說道:
  “我能看到你便說明你我有緣,為什么其他死人我看不到,獨能看到你?這世間萬事皆有因果,老天特意安排你我相見,就是為了幫我,對吧。”
  聽著姜守中這一番巧舌如簧的忽悠,侍女只覺得似乎頗有幾分道理,最終點了點頭說道:“那好,我帶你去。不過這院子里守衛很多,你要小心些。”
  “好。”
  姜守中露出笑容。
  憑借著侍女的巧妙指引與協助,姜守中悄無聲息潛入了戒備森嚴的內院。
  跟著對方來到一間屋子前,尚未踏入屋內,姜守中便捕捉到了一股極為微弱卻又無法忽視的淡淡血腥氣息。
  推開陳舊木門,映入眼簾的是屋內雜亂無章地堆放著的一些陳舊雜物,灰塵在黯淡的光線中肆意飛舞。
  在堆著麻袋的角落里,姜守中看到了一灘血跡。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堆礙事的麻袋挪開,只見兩具尸體橫陳于此。
  其中一具幾乎只剩下了骨架,而另一具,便是那侍女的尸體。
  她的面容已有些扭曲,脖頸間那深深的指痕依舊清晰可見。
  姜守中抬眼瞥了一眼躲在門口瑟瑟發抖、不敢上前的侍女,也沒讓對方看自己的死相,繼續在屋內調查起來。
  很快,他發現一面墻體似乎有些略微凹陷的印記。
  姜守中深吸一口氣,將體內靈力匯聚于雙臂,猛地發力推向那面墻壁。
  隨著墻壁緩緩移動,一道深不見底的暗道豁然出現在眼前。
  “要不要一起來?”
  姜守中轉頭望向侍女,輕聲問道。
  侍女心懷忐忑,腳步遲緩卻又帶著一絲好奇地小心翼翼湊上前來。
  不經意間,她的目光掃到了自己那冰冷的尸體,身體瞬間僵住,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短暫的失神后,她像是下定了決心,率先踏入了那幽黑的暗道。
  姜守中緊隨其后。
  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光亮。
  他們順著臺階緩緩下行,來到了臺階底部。
  眼前竟是一間陰暗潮濕的地牢。
  墻壁上掛著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在寂靜中回蕩著單調的聲響。
  地牢深處,一個身影被鐵鏈緊緊鎖住四肢,囚禁在那里。
  姜守中警惕地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危險后,才小心翼翼地朝著那被囚禁之人走去。
  待他走近,才看清被囚禁的是一位頭發銀白如雪的老者。
  哪怕是被囚禁,琵琶骨被鐵鏈穿透,滿身的狼狽卻依舊無法掩蓋老者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莫名的威壓氣勢,
  “徒單老爺!?”
  侍女看到那老者的面容后,不禁捂住嘴唇,聲音顫抖地失聲喚道。
  姜守中整個人瞬間呆愣在原地,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被囚禁得極為凄慘的老人。
  “徒單阿烈?這怎么可能?”
  這時,老者緩緩地抬起頭來。枯亂如雜草般的頭發下,一雙銳利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姜守中,嘲諷道:
  “我那義女看來是換了口味了,新找了這么個小白臉,可惜啊,她讓你下來,就沒打算讓你活著出去了。”
  姜守中緩緩走到老者面前,內心掀起的駭浪久久未曾平息。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只是跑來刺殺五皇子,竟發現了如此驚天大秘密。
  這位南金國第一高手,竟然被囚禁了。
  而且聽著還是被自己的義女給囚禁了。
  在近距離下,徒單阿烈終于察覺到了姜守中身上波動的渾厚修為氣息。
  他先是一怔,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即猛地抬起頭來,鎖住他四肢的鐵鏈也隨之嘩嘩作響,緊緊盯著姜守中,厲聲喝道:
  “不對,你不是小找來的小白臉!你究竟是何人?”
  而此時,姜守中也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徒單阿烈,開口問道:
  “我想知道,究竟是誰人能有如此大的本事,竟然將前輩您這樣的高手給囚禁于此。如果真正的徒單阿烈前輩被囚禁在這里,那么外面的那位徒單阿烈又是誰呢?”
  徒單阿烈聽到姜守中的這一番詢問,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此時他終于確定,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與自己那位心思叵測的義女并無任何瓜葛。
  徒單阿烈神情復雜,重重嘆了口氣:
  “小子,老夫并不知曉你究竟是何人,但你現下最好趕緊離開此地,越快越好。否則,一旦被我那義女發現,你的下場必定不會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