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妖是你召喚來的?”
修羅女嫵媚的鳳眸微睜,滿臉愕然地望著隱匿在陰影之中的人皇。
“對。”
人皇緩緩摩挲著大拇指上溫潤通透的玉扳指。玉扳指在宮殿內黯淡的光線映照下,隱隱閃爍著神秘的光澤。
染輕塵頓時怒火中燒:“你瘋了是不是!?”
人皇開口說道:
“仙、妖、人,外加你修羅一族,這四界的等級向來森嚴無比,有著一道道難以逾越的鴻溝橫亙在其間。
這種既定的秩序,似乎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早已制定死的,容不得半分更改。
而想要打破這個鐵板一塊般的秩序,僅憑朕一人之力,幾乎不可能辦到。所以,朕這才召喚來了紅妖。”
修羅女皇怒道:“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你這般肆意妄為,可知道此舉會引發怎樣的滔天惡果?你會毀了這天下!”
“毀?”
人皇緩緩站起身來,朦朧身形在陰影的籠罩下更顯神秘莫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世間的一切,皆應在朕的掌控之下。憑什么那些所謂的仙人便要高高在上!
況且你應該心里清楚,那些所謂的仙人真的是仙人嗎?他們口中所謂的長生,是拿什么換取的?”
陰影之下,人皇的雙目猶如寒潭般森冷孤傲,仿佛能看穿世間的一切虛妄,又透著一股對既定規則的不屑與嘲諷。
“天上一位仙人為了多活一天,便會抽取地上一位凡人的一年壽命!這就是所謂的長生?
生老病死,本是天道自然之理,世間萬物都應遵循的規律,可如今卻只適用于普通人,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卻可肆意違背!
朕要做的,便是眾生平等。讓天上再無高高在上的仙人,讓這片大地,也不再有肆意橫行、擾亂人間的妖類。
萬物之靈之首當為人!唯有如此,這世間才會有真正的公平與秩序。”
修羅女皇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冷冷說道:
“這世上哪有什么絕對的眾生平等?從古至今,皆是弱肉強食的法則當道。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修羅一族向來獨來獨往,靠自身的實力在這世間立足。
我可不會寄希望于他人的許諾,去打破什么所謂的秩序。我修羅會憑自己的本事,將這天下的仙妖一一斬盡殺絕!”
她頓了頓,目光愈發冰冷,語氣森然道:
“至于紅妖,倘若我發現它對我們修羅一族構成了威脅,我會毫不猶豫地親手毀掉它,絕不讓它有機會興風作浪!”
人皇不禁輕輕嘆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人皇閉上眼睛,喃喃自語: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不如守中……這守中……究竟是什么呢?”
隨著奇異的記憶如同輕煙一般緩緩飄散而去,染輕塵仿佛從一場迷離的夢境中蘇醒過來,意識也一點點地回歸到現實之中。
“奇怪,我怎么會突然想起這段記憶。”
染輕塵眉頭微微皺起,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她緩緩地掬起一捧清澈見底的池水,看著晶瑩的滴滴水液從自己纖細的指縫間緩緩滑落,眼神也隨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雖說此前她已然成功與修羅女皇的殘魂完成了融合,可對于方才在腦海中浮現出的這段記憶,卻依舊感覺十分模糊。
仿若隔著一層朦朧的紗幕,只能瞧見個大概輪廓。
她著實未曾想到,自己竟曾經與前朝最后一位人皇面對面地談過條件。
遙想當年,她被前朝那三大天人境的高手聯手圍攻,被鎮壓在了地宮內。
自那之后,沒過多久,前朝便如同大廈將傾一般,驟然間走向了滅亡之路。
說實話,從有限的記憶里,修羅女皇并不覺得前朝的末代皇帝如史書上所記載的那般,是一個殘暴昏庸且無能的昏君。
前朝的突然覆滅是一個謎。
若是非要找尋一個可能的答案,修羅女皇認為,這位前朝的人皇野心實在是太大了,妄圖誅仙。
這種舉動,無疑是徹底地觸怒了那些高高在上、向來視眾生如螻蟻的仙人。
于是,仙人們便毫不留情地剝奪了王朝的氣運,使得曾經看似昌盛繁榮的前朝,如流星隕落般迅速走向了覆滅。
哪怕是身為修羅女皇的她,平日里雖說也有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偶爾也會放出些豪言壯語。
但那也僅僅只是口頭上過過嘴癮罷了。
真要付諸行動去做這般狂妄之事,她也是有幾分怯意的。
畢竟,仙人的力量太過強大,又豈是那么輕易就能去招惹的呢?
但是紅妖……
想到這里,染輕塵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一團亂麻緊緊纏住了一般。
她用力揉了揉額角,試圖讓混亂不堪的思緒能夠稍稍清晰一些,可腦中依舊是一片混沌,毫無頭緒可言。
思索了半晌毫無所獲,染輕塵索性也懶得去想了。
女人闔上美目,將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在這溫熱的泉水之中,盡情享受著難得的舒爽愜意之感,將擾人的思緒全都拋諸腦后。
“染姐姐。”
曲紅靈身子如魚兒般靈活地在水中游動,湊到女人身邊,笑瞇瞇地說道:“怎么樣染姐姐,我就說很舒服吧。”
“一般般。”
染輕塵嘴硬地回應著,臉上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愜意神情,明顯是心口不一。
曲紅靈的目光在染輕塵玲瓏有致的身上游移著。
先是望著對方浮出水面的巍峨冰山,再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潛藏在水中的小包子,不禁小聲嘀咕了一句:“差距咋這么大呢。”
隨后,又好奇地抬起頭問道:“染姐姐,你平日……嗯,你平日不累嗎?”
染輕塵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臉蛋微微一紅,冷冷說道:“不累。”
“能不能讓我聞聞?”
曲紅靈這思維著實跳躍得厲害,冷不丁就冒出這么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染輕塵愕然,隨即沒好氣地狠狠瞪著眼前這古靈精怪的少女:“這有什么好聞的。”
曲紅靈嘿嘿一笑:“替小姜哥哥先聞聞嘛。”
染輕塵聽了這話哭笑不得。
女人又好氣又好笑地轉過身去,冷冷地說道:“他沒那個資格。”
生怕這丫頭真的纏上來非要聞一聞不可,染輕塵便準備起身上岸:“行了,該找出路了,難道你就不擔心姜墨嗎?”
“不擔心呀,小姜哥哥福緣深厚著呢,肯定不會有事的。”
曲紅靈見對方要上岸,有些遺憾,撇了撇嘴,嘟囔著說道,
“再說了,我們著急也沒什么用,我覺得這地方該讓我們離開的時候肯定會讓我們離開的,現在就算著急著去找出口,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呢。而且……哎呀!”
曲紅靈忽然驚叫了一聲,面露痛苦之色。
染輕塵面色一變,連忙沖到對方身邊:“怎么了?”
可沒等染輕塵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只見那剛剛還面露痛苦的少女,突然像只靈活的小狐貍般湊了上來。
曲紅靈一下子就將自己那張精致的小臉深深地埋進了染輕塵的胸膛,還使勁地深嗅了一口,隨后悶聲說道:
“染姐姐,你好香啊。”
聲音因為悶在懷里,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但卻透著一股得逞后的得意勁兒。
染輕塵反應過來,臉蛋漲得通紅,用力推開對方,眼中帶著明顯的惱意,呵斥道:“你有病是不是?”
詭計得逞的曲紅靈揚著小腦袋笑道:
“小姜哥哥太有福氣了,以后他肯定天天抱著染姐姐你不撒手。”
染輕塵見這丫頭越來越放肆,柳眉倒豎:“不要在我面前提姜墨!我再說一遍,我絕不會和他有任何瓜葛!”
說著,染輕塵氣憤地手掌猛地一拍水面。
嘩啦!
只聽一聲巨響,水花四濺而起,如同綻放的白色花朵般朝著四周激散開來,連池底的卵石都被這巨大的沖擊力震動了一下。
原本平靜無波的池底,漸漸泛起了些許紅色且透著詭異氣息的水藻。
見對方真的生氣,曲紅靈頓時收起了之前的調皮勁兒,臉上滿是乖巧認錯的神情:“對不起,染姐姐,我錯了。”
染輕塵冷哼一聲,轉身欲要上岸。
“哎呀!”
就在這轉身的當口,曲紅靈又驚叫了一聲。
染輕塵氣呼呼的瞪著少女,沒好氣地呵斥道:“你這丫頭有完沒完,上癮了是吧。”
然而當她目光不經意間投向水中時,驚愕看到水中一縷縷紅色的水藻,竟如同靈動的長蛇一般,纏繞上了曲紅靈纖細的小腿。
與此同時,池底之前被她那一掌拍擊得震動起來的卵石,此刻竟然像是活了過來一樣,開始緩緩地旋轉起來。
隨著卵石的旋轉,池底中央漸漸出現了一道幽深的漩渦帶起陣陣強大的吸力 曲紅靈想要掙扎,卻掙脫不開。
“紅妹!”
染輕塵不假思索地連忙伸出手去,一把緊緊抓住了曲紅靈的手腕,使出渾身力氣想要將她從漩渦之中扯出來。
然而,漩渦所產生的吸扯之力實在是太過強大了。
很快,原本還只是圍繞著曲紅靈的一團黑色漩渦,迅速地朝著四周擴散開來,轉瞬間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
其吸力更是成倍地增長。
在這強大吸力的作用下,染輕塵只覺身子一輕,便和曲紅靈一同被旋渦吸扯了進去。
另一邊,姜守中一行人仍在匆匆趕路。
路途之中,他們遭遇了好幾撥劫匪,不過無需姜守中親自出馬,隨行的道士與和尚二人便輕松地將劫匪解決。
期間,還讓小江漪練了練手,教訓了幾個小毛賊。
當眾人靠近胡野城時,一個衣裳破舊不堪的老者,神色倉皇地從城內飛奔而出,身后還有數人緊緊追殺。
老者明顯身負重傷,衣衫沾染著大片血跡,看起來支撐不了多久。
對于這樣的江湖仇殺,幾乎每天都在上演,眾人已見怪不怪。
姜守中原本并不打算理會,可聽到其中一位追殺者的話語,卻讓他下意識停住腳步。
“楊坷易,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趕緊乖乖交出神丹!”
楊坷易?
姜守中扭過頭,目光鎖定在那老者身上。
剎那間,他的思緒飄回到從前與丹霞峰的朵瑛姑娘閑聊之際。當時朵瑛姑娘曾提及過,她的師父就叫楊坷易。
是同一個人嗎?
姜守中有些不確定。
按情況來說,朵瑛的師父因為躲避同門及敵人追殺,應該是潛藏在水月山莊附近的,怎么可能跑到這里。
姜守中內心稍作猶豫,最終還是決意出手。
畢竟他與朵瑛也算是朋友一場,況且還曾向二長老的魂魄承諾過會關照他們。
這時,那老者終因體力難支,“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追趕而來的數人見狀,迅速將其團團圍住。
正欲上前生擒之際,卻見一名滿臉絡腮胡的男子霍然現身于楊珂易身前。
“你是什么人?”
為首的追殺者愣了一下,厲聲喝問。
姜守中沒理會他,俯身凝視著重傷的楊珂易,輕聲問道:“請問閣下可是來自丹霞峰?”
楊珂易并未回應,眼眸之中滿是戒備之色。
姜守中微微一笑,說道:“我叫姜墨,是朵瑛姑娘的朋友。”
聽到“姜墨”這個名字,楊珂易充滿警戒的眼神瞬間亮起,臉上帶著一絲驚喜:“你就是瑛兒口中的那位姜公子?”
姜守中笑著點了點頭。
那幾個追殺之人見姜守中對他們視若無睹,如此“狂妄”的態度,頓時怒不可遏,便要一擁而上。
然而突然,他們瞧見一只飛劍憑空出現,懸于半空之中。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大駭,瞳孔驟縮,嘴巴大張。
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飛劍便如閃電般穿梭而過,瞬間奪去了他們的性命。
這把原本打算出手幫姜守中的和尚和道士,嚇得夠嗆。
“飛劍?”
和尚聲音顫抖地呢喃道,“這小子竟是天荒境的高手?”
道士亦是呆若木雞。
姜守中蹲下身子,試圖為楊珂易療傷。
可手掌放在對方身上,卻發現五臟六腑竟遭受了極為嚴重的重創,幾乎已無生機可言。
“活不了了。”
楊珂易氣息微弱,每說一個字都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鮮血從他口中涌出。
他顫抖著從懷中緩緩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遞向姜守中,眼神中透著一絲不甘與懊悔,喃喃低語道:
“姜公子,此次我們丹霞峰內亂,根源全在于二十多年前我和掌門與大師兄之間的那起爭執。
或許,當初我和掌門應該聽大師兄的話,殺了那個女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