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
東樵山頂,吸力自天穹傳來,顧遠飛身入天,可穿過那層奇異的門戶之后,卻天地倒懸,整個世界突然調轉了方向,遁光不再朝著天穹,而是朝著一片連綿的山脈直直的撞去。
但以他如今的境界,控制遁光,如同吃飯喝水,只是心念一動,就穩住了身形,立于半空之中,神念涌動,看向腳下的崇山峻嶺。
峰巒重疊,山高谷深,一株株盤虬如龍的古木拔地而起,連綿成片,投下巨大的陰影,山風吹動,帶著嗚咽之聲,不時有獸吼聲響起,帶著腥風。
靈氣如霧,散亂漂浮在深邃的林壑之間,為這原始蒼涼的世界帶來一絲靈性。
“看來,這就是綴云山了……”
顧遠立于山巒上空,眼中若有所思。
卦道人的玉簡之中,記載了靈寶崖秘境的輿圖和收集來的信息。
此處正是靈寶崖秘境的第一關,綴云山!
此山廣闊,縱橫數萬里,任何進入秘境之人,都會被隨即打亂方位,唯有一枚令牌綁定之人,方可同行。
綴云山中有大量的妖獸,都是靈寶宗當年捕捉放置的,不僅如此,這些妖獸的洞府之中,還各有伴生靈物,為的就是試煉門下弟子,若是能斗敗妖獸,即可取得靈物。
上天有好生之德,靈寶宗亦是玄門大宗,因此這些妖獸雖然實力強橫,但都是一些不通靈智之輩,免得“物傷其類”。
不過隨著靈寶宗的覆滅,此處秘境之中,妖獸長久無人清剿,已經滋生泛濫,而各類靈物,雖然被妖獸啃噬不少,天長日久之下,卻也積攢了許多。
前幾次進入秘境之人,大多都是在此山之中搜刮,得了許多奇珍異物。
“吼!”
就在這時,下方層巒疊嶂之中,突然傳出一道巨大的吼聲,隨后一個獅首鷹翅,背生骨刺的奇異妖獸,帶著一股腥風,惡狠狠的朝著顧遠撕咬而來。
這妖獸,看其模樣,無法化形,靈智不高,可氣息卻兇神惡煞,不亞于金丹修士。
“怎得,這是被人族傷過,所以記恨上了?”
而顧遠神念一掃,就在此妖的腹部發現了一道猙獰的劍痕。
這綴云山中的妖獸,雖然靈智不高,但終究還有幾分本能,此前被人族所傷,記恨在心,此刻見到顧遠的模樣,立時就沖了上來。
“大膽孽畜,竟敢冒犯我家老爺!”
見狀,顧遠肩膀上的金蛙,一躍而起,立刻化為一個金發赤眸的青年,張手一揮,一道璀璨的火光就化為蛟龍之狀,朝著那妖獸裹去。
“吼!”
妖獸展翅,掀起一股怪風,帶著澎湃的妖力,可卻難以阻擋火龍,半個身軀被裹住,發出痛苦的慘叫之聲。
“要殺便殺,莫做這戲耍之舉!”
顧遠見狀,皺眉呵斥了一句。
“是,老爺!”
噬心蟲聞言,心中一凜,頓時收起玩笑之心,身上妖力凝聚,化為一道赤色的火箭,驟然而飛,直接刺入妖獸的眉心,將其洞穿。
妖獸渾身是寶,顧遠自然沒有放過,將其尸身收起,而后降下遁光,落在了腳下的山崖之中。
這山崖之中,有一黑暗幽深的洞穴,應當就是那妖獸的巢穴。
洞口前方,陡峭的崖壁之上,有一株灰色的古樹,植根于崖縫之中,樹椏之上,有一枚淡黃色的果實,正在風中搖晃。
“竟然是風煞果,可惜,只有一百余年的年份……”
顧遠見狀,暗道可惜。
風煞果,五行異果之一,是世間少有的“法果”。
服用此果之后,即可誕生“口吐風煞”之能,此風煞可以消磨法器、吹毀法術,威能不俗。
風煞果年份越久,吐出的風煞就越是兇猛,若是千年年份的風煞果,堪比上乘的三階法印。
可惜,這風煞果應當是被采摘過一次,這百余年份的,應當是后來重新締結的。
“走吧,能誕生這般奇果,此秘境想來也不是尋常之地,應當可以得到幾分機緣……”
說罷,顧遠遁光再起,朝著遠處飛去。
噬心蟲自然是乖乖跟上。
可話雖如此,但顧遠的前進方向,卻并非漫無目的。
當日透過石液查看令牌機緣之時,顧遠從那幾道模糊的信息之上,已經得到了銀色機緣的方位。
其中,這綴云山中,就有一枚“果”機緣。
只是不知,這果子到底是何物?
是法果,亦或是其他之物?
懷揣著好奇,顧遠一邊清掃附近的妖獸,一邊朝著那機緣處推進。
“嘿嘿嘿,以老道我的卜算之術,此處殘留的機緣,合該為我所得吧!”
就在顧遠朝著機緣推進之時,綴云山另一處的山崖之上,手持道幡的卦道人,突然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
“天靈靈,地靈靈,靈果奇珍速速降臨!”
他盤膝坐在崖石之上,搖頭晃腦,念叨著奇怪的咒語。
這些咒語,其實毫無用處,但他游戲紅塵多年,早就已經形成習慣了。
只見他膝蓋之上,一方龜甲似的法印,悄然流轉,手中同時浮現六枚銅錢狀的法印,黑明分明,又似棋子。
七枚法印合力,共同組成了卜算之法。
“嘩啦!!”
卦道人將手中的法印和龜甲齊齊一丟,幾枚法印頓時在地上翻轉打滾,好一會之后,才以特殊的軌跡,停了下來。
卦道人定睛細看,同時手中掐訣,似在演算,而后臉上浮現驚喜之色:“果真有機緣存留,看齊卦象,似乎還機緣不小。”
可就在這時,地上有一枚銅錢法印,突然無風自動,滾了一下,卦道人臉色突然驟變:
“大兇之兆?”
“這是什么機緣,怎得會現出如此兇兆?”
“綴云山難道還有什么強橫到我不能招惹的妖獸嗎?”
原本驚喜的心緒,徹底消失,卦道人臉上浮現凝重之色,隨后將七枚卦印盡數收起,而后又取出了一枚金色的龜甲。
這龜甲,并非法印,而是法寶,其上一道道篆文密密麻麻,刻在龜背和龜腹之上,令人眼花繚亂。
“不行不行,得再測一卦,這靈寶崖靈寶之爭,到底是吉是兇!”
卦道人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將六枚銅錢法印,丟入金色的龜甲之中。
霎時間,一股奇特的道韻在金色龜甲之上流轉,透著一股玄妙的韻味,似在溫養六枚銅錢法印。
“開!”
卦道人舉起金色龜甲,閉眼搖晃了片刻之后,陡然睜眼,輕喝了一聲,隨后一把甩動龜甲,將六枚銅錢法印再次丟出。
銅錢落地,呈現奇異的軌跡。
卦道人定睛一看,臉上又浮現凝重之色:“借用了金龜之力,還是算不出此行的具體卦象,吉兇相隨,說不清緣由,和之前沒有絲毫變化。”
隨即他又露出了疑惑之色:“既然如此,那綴云山為何會顯露出如此大兇卦象?”
“莫非,不是因為妖獸,而是前去奪寶,會遭遇其余幾位令主?”
卦道人心中越是猜測,越是覺得這個可能性極高。
與此同時,他心中如貓撓一般,好奇的想知道:
“哪位令主,會給我如此大兇之兆?”
越想越好奇,卦道人立刻收起銅錢和金龜,拍了拍屁股,從崖石上起身,急急忙忙的架起遁光,準備去看看那大兇之人。
可遁光才升到半空,他又揪了揪胡子,愁眉苦臉的說道:“不行不行,又犯了老毛病了,卦象都明言說是大兇之兆了,去的這般早,豈不是找死?”
“且先等等,等那兇主將機緣取走了,我再遠遠看上一眼,這樣一來,既無性命之憂,亦可知曉兇主身份,也好應對靈寶崖之爭。”
心中定計完成,卦道人也沒閑著,而是落下遁光,隨意尋了幾個妖獸洞穴,絞殺而去,打發時光。
就在卦道人卦象變動之時,顧遠領著噬心蟲,已經一路推進,朝著那機緣顯示之地而來。
一直疾行,只見山高谷深,層巒疊嶂,古木參天,地勢險峻無比。
但好在,自從踏入筑基之后,顧遠已經甚少為“崇山峻嶺”所發愁了。
飛行,是修行路上諸多神異的一環,極盡瀟灑飄逸,朝游北海暮蒼梧不再是幻想。
綴云山地勢再高,再廣,也攔不住騰云駕霧的修士。
翻越云海,一座陡峭的峰嶺,突然映入眼簾。
峰嶺之上,寒意森森,云霧繚繞,讓人看不真切。
山風一吹,峰嶺之上,響起了幽幽的嗚咽之聲,飄蕩許遠,讓顧遠眉頭微皺。
“竟然是一處蕩魂的險地,怪不得輿圖之中,并無記載,想來暫時還無人闖入過……”
看著這陡峭寒色的峰嶺,顧遠心中暗忖。
以他如今的神念感知,何等銳利,只是輕輕掃了一眼就明白了此地的異樣。
這峰嶺之上,吹得不是普通山風,而是帶著料峭寒意的“蕩魂之風”。
天地甚廣,總有些奇異之地,機緣造化之下,會誕生一些古怪之物。
蕩魂峰,就是其中的一種。
山中陰氣濃郁,糅雜地勢,蘊含著大量的魂力,時日一久,流動不休,就形成了“蕩魂之風”。
此風可凍結魂魄,吹散意識,堪比一道天然的三階上品大陣,威能甚廣,尋常金丹修士,進入其中,不消一時三刻,也要魂飛魄散。
真算起來,此風和松羽陽的滅字言印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此風威能差了些許,但勝在持久,連綿不絕,乃是真正的天地之力。
“此峰莫非也是靈寶宗特意培育的?”
“若是如此,最起碼也要數千載了,如果此間一直無人進入的話,那培育的靈果,又該是何等年限?”
一念至此,顧遠頓時心生期待。
以他如今的境界,還能顯示為銀色機緣,定然不是凡物。
想到這,他沒有猶豫,緩緩降下遁光,朝著那蕩魂峰走去。
“呼!呼!呼!”
剛一進入此峰,就有冰冷森然的寒風,朝著顧遠嗚咽著襲來。
這風不吹肉身,不受法力所攔,直直的吹向他的神魂,讓他念頭發冷。
“鐺!”
顧遠心念一動,太陰鍛靈印立時亮起,霎時間,他頭頂涌現一層淡淡的太陰月華之力。
他修行至今,雖然手段很多,但魂印卻沒有多少,至今所用的還是太陰鍛靈印。
此印只要不動用子母之術,只是單純吸食月華,就是一等一的上乘玄門魂印,可以緩緩壯大神魂,超越同境,甚至可以讓神魂離體而活,端的玄妙。
顧遠常年以來,祭煉此印不休,外加幾道機緣,神魂之力已經遠超尋常金丹中期,快要達到金丹后期之境。
此刻,祭出此印,引動月華,外加澎湃的魂力,頓時一層稀薄的魂衣,罩在他身前。
風聲消失,寒意退去,顧遠行動又恢復了正常。
而隨他一同而來的噬心蟲,卻發出了鬼哭狼嚎的叫聲:“老爺老爺,這風好痛,小蟲要受不了了,好冷好冷!”
一邊說著,噬心蟲一邊鼓動法力,涌出金色的妖火,似乎要驅散寒意。
可顧遠見狀,卻冷眼一瞪,直接將其火焰打滅,呵斥了一句:“莫要聒噪,這才剛入此峰,你就受不了了?莫要與我裝傻,速速去前方開路!”
噬心蟲的魂力波動,他這個主人,知曉的最清楚了。
此蟲天生異種,別的能力沒有,就是魂力強悍,雖然才剛剛突破大妖境界,可卻可以寄居大妖中期的妖獸,其魂力可想而知?
此刻,這蕩魂峰雖然陰冷寒冷,卻還未曾深入內圍,這噬心蟲魂魄安然無恙,不過是感受到冰冷不適罷了,就在這叫苦?
真是安穩日子過多了。
顧遠毫不慣著,直接呵令噬心蟲去前方開路。
噬心蟲發出哇哇的叫聲,可被顧遠法力鞭打,不得不走在前方,著嗚咽的蕩魂之風,朝著峰中深處走去。
不過數息時光,兩人就走了百丈距離。
此時,蕩魂之風,越發猛烈,嗚咽不休,好似百鬼夜行,陰冷無比,令人不寒而栗。
不僅如此,峰中霧氣更濃,帶著墨色,阻礙了顧遠視線和神念的探查。
以他的實力,也不過能探查十丈左右的距離罷了。
“起!”
這個距離,太過令人不安,顧遠沒有猶豫,立刻祭起照真寶鏡。
霎時間,鎏金色的鏡紋璀璨生輝,綻放出灼灼神光,將一切霧氣照散,百丈之內,一切都亮如白晝。
就在魂霧散開之際,一團密密麻麻的,帶著血色光點的奇異小蟲,如同血云一般,驟然朝著顧遠和噬心蟲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