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太上道宗，用于本次仙宗大比的會場。
觀眾席的一角，夕璃拿著兩瓶果汁走過來，將其中一瓶遞給池九漁。
“喝不？”
池九漁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果汁愣了一下，但還是伸手接過。
“謝謝。”
夕璃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一星期后就是仙宗大比了，不好好準備一下嗎？”
“該準備的都準備了。”
這半個多月以來，她一直在參悟‘極之劍’。
但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耗費心力的事情。
仙宗大比將近，她要做的就是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里好好休息，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你的事情都忙完了？”池九漁試探著問。
師姐來之前就交待過，讓她安分一點。
所以她在這之前都只是悄悄觀察夕璃的一舉一動，今天和夕璃說過的話加起來也不超過五句。
“嗯。”夕璃打開手中的果汁喝了一口，“流程不算復雜，看一遍就記住了，到時候只要按照流程走就是。”
至于到了那時候該說什么……
這一點上倒是給了她很大的自由，該說什么由她自己決定。
池九漁默默的打開果汁喝了一口。
“我聽到一些傳聞說，你想競選下一任的劍宗宗主？”她似是不經意的問道。
“emm……”夕璃略作沉吟，而后笑道，“倒也不是傳聞。”
不是傳聞，那就是真的咯！
雖然早就知道，但聽她親口承認，池九漁心里還是泛起了嘀咕，當即又喝了一口果汁。
“你為什么想成為宗主啊？”
她干脆把想問的事情挑明！
“為什么想成為宗主……”
夕璃看著前方空蕩蕩的會場。
“這個問題回答起來倒是比較復雜，我長話短說。”
聞言，池九漁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神情肅然。
“在我出身的世界里，我們花了很多年，付出了很多的代價，才終于打敗了我們的敵人。”
“可等到一切平定下來后，我才發現世界本身似乎并沒有因為敵人的消失，變成我預期中那般美好的模樣。”
“而且很多事情我明知它不好，但卻無法杜絕它的出現，甚至于，有時候它就是因我而發生的。”
或許是回憶起了這一路走來經歷的種種，夕璃的語氣中滿是感慨。
池九漁并未出言打斷，依舊靜靜聆聽。
雖然夕璃這些話聽起來和她所問的問題沒有半點關聯，但池九漁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五年間，她經歷過的任務世界也有十多個了。
那么多不同的文明，不同的社會體制，她早已不是當初那什么也不懂的文盲漁了。
“原本我以為飛升之后就能得到答案，但結果卻不盡然。”夕璃有些無奈。
“直至今日，我心里仍然有些迷茫。”
“所以我便想著，如果我能站在不同的位置去看待這個世界，就會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說不定。”
聽到這里的池九漁又默默喝了一口果汁。
卻聽身旁的夕璃問道：
“那小師叔祖你呢，你又為什么想成為劍宗宗主？”
劍宗是個人都知道這件事。
甚至其他仙宗知道這件事的人也不少，她自然不可能不清楚。
“我……”
池九漁張了張嘴想要說點兒什么，表情有些糾結。
好一會兒。
“你現在讓我說，我還真的說不出來，要不等下次我想好了再跟你說，行不？”
“當然可以。”夕璃一笑，取出了自己的手機，“那先加個好友？”
“嗯嗯！”
很快，兩人就成功加上了好友。
池九漁給夕璃備注為‘競爭對手’，夕璃見狀也給她備注成了這個。
這么一遭后，氣氛變得輕松了不少，池九漁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話說你為什么是白頭發呀，而且你的法力好像和我有點兒相似，你修的也是《太虛劍典》？”
“不，我所修為地仙界劍、陰、殺三道脈，陰與劍兩道脈和祖師有關，殺這一道脈則是偶然所得，其來源我至今也不清楚。”
陰、劍、殺？
前兩者她說和祖師有關，那八成就是師叔了。
畢竟師叔這個人就喜歡到處灑機緣。
至于殺……
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師父！
很有可能是在她消失的那段時間里。
“至于這白頭發嘛，是我剛接觸修行時太過著急，所以才會這樣。”
就見夕璃雙指夾住額前垂落的一縷雪色發絲。
“不好看？”
“帥的一批好吧！我當初也想過去練一部能把頭發變成白色的神通。”
白發黑衣，光是想想就逼格拉滿！
“最后為什么沒練呢？”
“這個嘛……”池九漁撓了撓頭，“當時好像是接了個任務來著，回來我就忘了。”
這個想法也就是一時興起。
要不是今天看到夕璃，她甚至都不會想起這件事。
很快，時間來到仙宗大比正式開始的前一晚。
夜空中懸掛著一輪殘月，繁星點點，比之以往似乎要更璀璨一些。
偌大的會場上空，一顆龐然大物靜靜懸浮。
月光傾灑而下，令其顯得有些晶瑩透明，隱隱間能看到如蜂巢般的網格結構，最大的幾個‘網格’中亮著點點璀璨的明光。
靈氣凝結成實質化的霧靄，仿佛祥云一般將其托舉，更有絲絲縷縷紅霓紫氣環繞。
“這就是用于這次仙宗大比的世界嗎？”
一名氣度不凡，顯得十分瀟灑飄逸的男子踏空而立，凝望著身前被祥云托舉，紅霓紫氣環繞的奇異球體。
“里面的返虛，比上一屆的玄相界厲害得多。”
身形魁梧、眸光如電的昂藏大漢沉聲道。
這兩人正是周空明與林行岳。
“的確。”
周空明凝望著沐無界內，注意力卻一直停留在‘網格’中最亮的兩點明光之上。
“最厲害的兩個，恐怕就算是現在的你我，也需要費不少力氣才能勝過。”
要知道他們兩個可是劍宗與龍象擎天宗返虛中無可爭議的第一。
弱一點的返虛在他們面前連一合都撐不過。
沐無界內的那兩名返虛竟然擁有與他們爭鋒的能力！
這也就意味著這兩個的神通手段已經超越了太玄界當代大半返虛。
“混沌海蘊生無量量世界，自有英才無數，當然不可小覷。”
清朗的聲音自遠方而來，就見一名身著青色廣袖長袍，面容俊朗的男子踏月而來。
高無妄。
“就如我第一次飛升任務時遇到的‘聯合統一意識體’。”他徑直來到兩人身邊，“就算是現在的我，恐怕也遠遠不是對手。”
這貨又來了。
都幾年了，每次聚一聚，他都要吹一下他第一次飛升任務如何如何不容易。
他自己是說不膩，但他們卻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這沐無界返虛雖然不錯，但和‘聯合統一意識體’還是沒得比。”
周空明智的沒有接話，轉而問道。
“你怎么來了？”
眾所周知，霄羽和高無妄是情敵，老霄應該不會讓老高過來幫忙才對。
“閑來無事，外出走走。”高無妄隨口解釋道。
其實是他注意到林行岳和周空明都往外走，所以也就跟上來瞅瞅。
又瞥了一眼沐無界。
“話說回來，上次仙宗大比的時候，世界內部解封是在大比正式開始后吧？”
他觀察著沐無界內已經開始變動的萬千景象。
“這次怎么改了？”
“不清楚，據說是祖師的決定。”林行岳道。
祖師的想法誰又能猜得透呢？
“也不知道這一屆有沒有我們動手的機會。”周空明輕嘆道。
林行岳和高無妄聞言也不再說話。
上一屆仙宗大比，他們還以為最后會讓他們去解決玄相界內那些水貨呢，結果到最后都沒讓他們動手。
今年……
“概率很小，”，高無妄微微搖頭，“沐無界這狀況，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
沐無界的矛盾，主要源于修行體系和儀式超凡體系的理念差異，本質上屬于‘道爭’，很難說誰對誰錯。
道爭。
這種層面的矛盾，對他們這些還沒合道的返虛來說，有些過于遙遠了。
“也是。”周空明也收回視線。
強硬的武力鎮壓只會是治標不治本，真要解決沐無界的矛盾，還得從其他方面著手。
最起碼要有一部法讓雙方都認同。
這樣才能在損傷最小的情況下逐漸消解雙方之間存在的矛盾。
就在幾人聊天時。
霄羽還在沐無界周圍忙碌，勾勒紫氣，加固祥云，埋入陣紋……
艸了！
我找你倆來幫忙，結果你們就站在那兒和高無妄聊天？！
與此同時。
劍宗內門，劍祖大殿前。
徐邢眺望星空，視線逐漸掃過點綴在夜空中的繁星，似乎是在觀察著什么。
良久，他才發出一聲嘆息。
“果然撞上了嗎……”
收回目光看向身前，仙網之絲延伸而出，在他面前交織出一道淡藍色的半透明光幕。
魅祖：“妾身夜觀天象，塵寰道友出關應該就在明后天了/嚴肅”
劍尊：“還夜觀天象呢，隨便來個人都看得出來好吧/居你一劍”
魅祖：“亂說！也就咱們幾個看得出來”
她倆今晚咋在這個群里冒泡了？
自從她們建了小群后，就很少在扛把子群里出現。
靈祖：“塵寰道友出關在即，明天又是仙宗大比，得好好商量一下應對策略才行”
劍祖：“的確，雖然我們都有了準備，但還是得在商量商量”
劍祖：“怎么說鴻尊”
都這時候了，自然也不用像平常那樣注意了。
鴻尊：“……”
霸尊：“我來翻譯一下，鴻尊道友的意思是等他想一想/推眼鏡”
鴻尊：“？”
丹祖：“這句我來，鴻尊道友的意思是，霸尊道友的話有點兒多余”
鴻尊：“/語音”
群成員‘鴻尊’撤回了一條消息。
有時候是真想給這倆貨一巴掌拍到地里去！
丹祖：“如果需要的話，可以推遲仙宗大比”
鴻尊：“不用”
鴻尊：“就正常防備吧，一切照舊”
鴻尊：“這些細枝末節的改變也沒什么意義”
的確，與‘叩仙關’相比，絕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算作是‘細枝末節’，仙宗大比自然也算。
推遲或不推遲都沒有任何意義。
霸尊：“既然氣氛都到這兒了，那我也問個問題”
霸尊：“這次之后，你打算怎么辦鴻尊”
什么就‘氣氛都到這兒了’？
你特么這是硬要問吧？！
鴻尊不由想起當年。
那時候就是這倆家伙做局把他灌醉，將他的一些黑歷史和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給套了個干凈。
交友不慎啊！
鴻尊：“關你屁事”
鴻尊：“該怎么做，我當然有我自己的決定”
霸尊：“這不是關心你嗎/真誠”
丹祖：“話說當年究竟是怎么演變成那樣的，對你來說應該是多一個不多吧”
多一個不多……？
看到這里的徐邢眼角也抽了抽。
就算是在他聽來，這話都有些過于……‘粗糙’了！
只能說，丹祖這家伙不愧是只知道煉丹的死宅。
鴻尊很顯然也被這條消息噎了一下。
其實吧，當年的情況就挺狗血的。
當初他在游歷期間救下塵寰的妹妹，然而人還沒來得及表明心跡就被塵寰關了禁閉。
好不容易等到禁閉結束，出來卻發現自己和她姐姐……
也許是出于自卑吧？
她在那以后就一直對他冷著張臉，動輒冷嘲熱諷。
再加上他那時也還沒經歷這么多，只覺得自己救了她還惹得她討厭，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所以之后的許多年里與塵寰妹妹的關系就一直不太好。
直到后來她因為受困于心結始終不能合道，即便用了各種延壽手段，還是迎來壽元將盡的局面。
在長期的壓抑下，她的心性變得扭曲，最終更是與蒼族合謀害他。
這樣的情況下，他得多自戀才會覺得塵寰的妹妹喜歡他？
若非她身亡的前一刻在世人面前坦白了一切，他甚至都不覺得塵寰的妹妹喜歡過自己。
該怎么說呢……
現在回想起來，心里的感覺還是挺復雜的。
兩秒后。
鴻尊：“關你屁事！”
不論世人怎么想，當初親眼看著塵寰的妹妹在自己面前死去，他的內心還是存在幾分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