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被太一界高處被隔斷的區域。
惑也親眼目睹了紀引雪一拳打碎太一界的‘輝光層’,眼角不由抽了抽。
“還真是有夠霸道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
這小輩不愧是那位道友惟一的弟子。
太玄界諸多洞真,能與其爭鋒的也不過雙掌之數。
光從這一拳來看。
很多與自己同輩,甚至是老一輩的洞真,都及不上她。
想著,他回望而去。
此時的太一界內,淵趁機遁入扶疏天想要帶走寧挽竹和明雨兩人的舉動已經被發現。
整個扶疏天都被完全封鎖。
攜‘天意眷顧’的洞明圣主迫近,僅有一絲清醒意念的他根本無力阻止。
“若是這一遭你依舊能有辦法破劫而出……”
惑頓了頓,神情有些復雜。
“那就算了吧。”
眼下那位道友的弟子即將抵達,剩余的時間已經不足以讓他做出別的安排了。
說到這里,惑不禁輕嘆一聲。
他就想讓淵明白過于天真的下場,為什么就這么不順呢。
扶疏天。
高聳入云的巨木之上,一抹紫芒閃爍而過。
幾乎是在他出現在扶疏天內的瞬間,就已經抵達了寧挽竹和明雨所在的那棵巨木旁。
被‘天意’蒙蔽的兩人此時還未覺察到扶疏天外的狀況,看著前方的不遠處,一個搭建在幾棵巨木枝杈上的村落。
她們已經觀察了數天,并傳授了村落內一些村民《欺天代形取世法》。
因為扶疏圣王的理念特殊,所以整個扶疏天的氛圍都還算可以。
最起碼不像太一大陸那樣,下至普通生靈,上至‘圣之階’頂點的修行者,全都朝不保夕。
唯有登頂了‘圣之階’的圣者,才初步擁有掌控自己命運的能力。
而在扶疏天,哪怕是普通人,也有很大概率能安穩的度過一生。
這也導致了扶疏天生靈的性格并不像太一大陸和其他重天生靈那樣極端,很適合作為《欺天代形取世法》的‘假身’。
“這里已經差不多了。”寧挽竹看向自己身旁的明雨,“我們……”
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抹紫芒就落了下來,出現在她們中間。
黑發紫瞳,一身黑色大衣。
兩人都愣了一下,眼中閃過錯愕。
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淵就帶著她們迅速向后退去。
“淵?你怎么來了。”明雨不解道。
算算時間,還沒有到需要補充印記的時候,不是說好分頭行動,避免目標過大嗎?
“來不及了,這個世界的‘天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繞開了洞真之力的屏蔽,鎖定了你們的位置,現在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就在外面。”
淵簡單解釋了一下現在的狀況,令兩人心中一震。
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繞開了洞真之力的屏蔽,鎖定到了她們兩個的位置?
怎么可能。
淵本質是洞真,由他親自出手,借用玉牌內的一縷洞真法力凝聚印記屏蔽……
可以說,與真正的洞真出手都沒區別了。
一個通玄能級大世界的天命之子怎么可能繞開印記的屏蔽?!
一時間,兩人心中疑念升騰。
并且,所有的懷疑在這一瞬都指向了那隨疑念化身而來的惑——
這一切……
該不會是惑前輩在暗中推動吧?
然而,這個想法剛出現在腦海中,就被一股絕對高位的力量抹去。
就連因為這個念頭而產生的相關聯想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你更不應該找過來,我們只是疑念化身,他很顯然是想通過我們找到你。”明雨認真道。
和之前一樣,淵雖然聽到了明雨的話,但并沒有聽完全。
“我怎么能不來呢。”
他伸手接過明雨遞來的玉牌,玉牌表面還刻有兩道豎痕。
兩縷洞真法力……
太一界的‘天命之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繞開了洞真法力印記的屏蔽。
那這蘊藏洞真之力的玉牌,當然是放在淵的手里更能發揮作用。
就在這短短幾句話間,三人已經來到了此方天地的邊界,只需再向前一些就能離開扶疏天。
然而,就在即將跨越邊界的時候,淵卻像是覺察到了什么。
“不對!”
皺眉的剎那,一縷純白無暇的洞真法力已經被他從玉牌內取出。
熾盛的白光震蕩開來,將寧挽竹和明雨二人向后推去。
而他自己身旁,卻突兀的浮現無數秘文,流轉交織,頃刻間便形成了一座無比繁復的秘儀法陣。
每一枚秘文都對應了一方世界。
若從高處望去便能發現,這分明是一座以太一界域為摹本,承無量世界之形,定太一界為基的特殊法陣。
專為針對淵的這一絲清醒意念而生!
此刻,天地同力!
一百零八重天齊震。
法陣核心,代表了一百零八重天的秘儀法環之上,秘文次第亮起。
每亮起一枚,凍結一切的洞真法力便黯淡一分。
太一界域無量世界隨之轉動,億萬世界以太一界為核心,化作足以燒灼一切的偉力,欲要將淵這一絲清醒意念徹底煉化。
同時,整個太一界都在發生一種玄之又玄的變化。
太一大陸,天地間游離的超凡之力變得越發沉凝厚重,規則變得愈發嚴謹,每一寸虛空都多了一種不朽不磨,萬劫不滅的意味。
整個太一界都向著一種更高的層面蛻變。
若從更高層面的視角垂望,便能發現整個太一界域……
甚至是周邊界域的混沌氣息,都在向著太一界狂涌而來,如同億萬條天河奔涌匯流,被其鯨吞。
剎那之間,周邊的混沌氣息幾乎被抽干!
卻是太一界的‘天意’經過多重推演后,決定趁著這最后的機會放手一搏!
于是直接推動了太一界的晉升!
而這一舉動,直接導致了扶疏天內秘儀法陣的威能上升數個檔次。
原本還能支撐一會兒的洞真法力很快便被擷取一空,就連淵那一絲清醒意念也開始變得虛幻朦朧。
“退遠一些!!!”
他厲聲喝道。
說著,渾身燃起熊熊紫炎,卻是要耗去自己這一絲清醒意念的本質動用最后的一縷洞真法力,嘗試將寧挽竹和明雨送出太一界!
然而,寧挽竹和明雨卻對視了一眼。
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隨即直接奪取了玉牌的控制權,強行催發出了其中蘊藏的最后一縷洞真法力。
一聲奇異的鳴響中,純白無暇的光芒驟然爆發開。
運用上不及淵那般巧妙,但不計損耗的洞真之力還是直接將秘儀法陣撕開了一個缺口,就連淵身上熊熊燃燒的紫炎都因此熄滅。
令正在蛻變的太一界都有了億萬萬分之一剎那的停擺。
趁著這個機會,兩人沖入秘儀法陣之中,一左一右的抓住已經虛幻得半透明的淵,將他從秘儀法陣的缺口丟了出去。
沒有任何言語,完全被洞真之力壓制的淵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兩人丟出秘儀法陣。
而她們兩人卻隨著洞真之力耗盡,秘儀法陣的重新恢復,身形逐漸分解成點點細密的碎光,最終完全消失在法陣之中。
直到眼前變成了不斷扭曲的陰影,預示著他已經離開了扶疏天。
淵卻渾然不覺。
這一刻,他只感覺眼前一陣陣的模糊,想要說些什么,但所有話都堵在喉嚨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為什么……
為什么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能挽回。
明明好不容易才見面。
明明還沒來得及多說一些話……
悲傷?
不知為何,他只感覺心中一陣空蕩蕩的。
恍然間,耳邊似響起一聲低語,又像是他心靈深處的自問。
“后悔嗎?”
厄楓圣者之前也問了他這個問題。
后悔嗎?
他其實是不后悔的。
之前他一直都覺得,有了能力卻不去做,那才會讓自己后悔。
就算遭到背叛,就算身陷囹圄,他也只覺得是自己太不小心。
但在這一刻,靈為護他一絲清醒意念而消亡,跨越茫茫混沌海的挽竹和明雨也為了救他而死……
就在他渾渾噩噩之際,一道樣貌與他有三分相似的身影出現,幽紫色的雙眸中滿是冷漠。
“也該結束了。”
“如果今天發生的事情為真,你能與自己和解嗎?”
太一界最高處,被隔斷封鎖的那片區域內。
惑看著被送出扶疏天的淵低聲呢喃,眼中的情緒極為復雜。
曾幾何時,他也是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性子。
就算決定錯了,也能扛下錯誤后所產生的一切代價。
直到父兄被殺,親人死絕,成希的腦袋被奪回來,送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不是所有代價都是自己能扛得起的。
你一時沖動做出的決定,代價總要有人幫你去承受。
“經此一遭,希望你能明白。”
就在惑完成了這次的劇本,心中復雜之際。
“見過惑前輩。”
一道平和的聲音傳來。
卻見太一界之外,紀引雪對著太一界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
雖然性格方面有些極端,但她還是很講禮貌的。
有前輩在,當然得先問聲好。
心里的情緒都因這一聲變得有些不連貫了。
本來不想露面,畢竟自己這次是秘密前來。
然而卻發現紀引雪行禮之后就站在了原地,看樣子不見到他是不會有下一步動作了。
惑:“……”
無奈,他只能離開這片區域,來到太一界外。
沒辦法,人小輩還是挺禮貌的 而且萬一耽擱了她悟‘道極’……
那就真的是因小失大了。
“不必多禮,接下來我會離開太一界不再干涉,你自己處理就是。”惑直接道。
雖然直接跳到結尾有些突兀,但這‘劇本’也算是完成了。
接下來只需守在太一界外,幫這小輩看著一點那名未知得道者就行。
“是。”
“對了,淵也在這個世界內,狀態不怎么好,帶走他對你會有影響嗎?”
“不會,既然狀態不佳,前輩盡快帶他回去治療就是。”
她此行為太一界而來,與淵無關。
“而且前輩帶走他,晚輩也能放心一些。”
惑啞然失笑:“你還挺相信我。”
“前輩乃真仙,為我太玄界人族脊梁,晚輩相信您不是很正常嗎?”紀引雪奇怪道。
她聽說過惑前輩的一些事跡。
滅妖除魔之類自然是不用多說,在她看來再正常不過了。
唯一不好的是,他竟然連那些邪獰乖戾之輩都要給予造化機緣。
要換成她的話,直接一拳砸死。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惑竟然有些感動……
沒想到在這個充滿偏見的時代,還有人這么相信他。
“你去吧。”
“是。”
紀引雪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太一界。
惑目送她進入太一界,這才看向混沌海彼岸,防止那未知得道者出現。
扶疏天外。
濃重的陰影已經將淵那半透明的虛幻身軀包裹。
洞明圣主就在旁邊,靜靜的注視著這一幕。
雖然進展順利,但他心中卻并未有絲毫的放松。
太一界已經強行開始了能級躍升,環繞著太一界運行的空極界、洞明界、淵墟界接下來會逐漸融入到太一界中。
而他要做的,就是將這一絲逃脫出來的清醒意念掐滅,讓太一界能夠最大限度的煉化真神本體,并以此為最關鍵的一點契機,實現蛻變!
而淵仍由陰影將自己侵蝕。
真仙算計,哪怕多次修改‘劇本’,又豈是能輕易逃脫的?
對此渾然不知的淵心中回憶起了自己的過往。
近兩千年的時光,他從一個名不經傳的普通人,一路突飛猛進,成就了太玄界從古至今最年輕的洞真。
這一路走來,有挫折,也有過磨難,但總體而言還是很順的。
長生久視、大權在握、佳人傾心……
甚至,他還實現了作為個體生命最高的精神追求——
自我價值的實現。
別人可望而不可及,追求終生都不能得到其中之一,他卻全都有了。
不得不承認,當初他萬分厭惡,不愿接受的‘穿越’,的確給他帶來了太多的美好。
“對不起啊……”
他在心中輕聲說了一句。
對太玄界相信他的那些人,對挽竹和明雨,對故鄉的父母親朋,也有對自己的……
意識昏迷前的最后一瞬。
“萬道!”
冷然的聲音響徹整個太一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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