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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斬云截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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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謁云濤,紫翠重疊  宏羅島坐落于陽州外海以西三千里,形若鳥身,兩旁巨嶺如翼展張,儼然如鵬鳥臥玉波當中,可謂一絕。

  而島中又多植古桃樹,不可計數,幾有摩云凌漢之勢。

  每當有風濤蕩激,桃枝簌簌,便叫方圓數十里海波俱是花葉流爛,如偌大錦鍛鋪展開來,好不耀眼。

  眼下在宏羅島上一座基廣百頃的宮闕中,堂上早有鼓樂齊鳴,正奏出一派大雅清音。

  陳展和大多賓客正朝外看去,見數息功夫后,空中傳來聲聲裂帛也似的動靜,將堂上樂律突兀打斷,然后就有一個連須發都是沾滿灼灼桃花的紫衣老者從空中落下,面上微帶一絲赧然之色。

  “孫老近幾年耽于房中術,功夫可是要比當年略見遜色啊,曾肩頂三山的老英雄,怎今番如此狼狽”

  西位法座上,正擁美飲酒的陳辛瞥得這幕,不由放了酒樽,嘿嘿取笑一聲。

  此時已有兩個女侍上前,那孫老也不要她們服侍,捏了個去塵的訣,滿襟的落花須臾一掃而空。

  他先和幾個相熟的見禮過后,又尋了個座椅坐下,待痛飲過幾杯后這才轉向陳辛,不屑道:

  “這道路障同氣力有什么大相干分明是在考驗運轉靈巧之能,都知我在那場絕爭后修為壞了,偏你是多生兩張嘴!”

  陳辛也不怕他惱火,又說了幾句俏皮話,直到孫老佯怒拍案,說要將自家精心所煉的那合歡陽生丹細細藏好,再不舍一粒出去。

  這話才總算是打中了陳辛七寸,叫他忙賠笑上前,告饒不停。

  就在兩人說笑之際,空中又傳來陣陣聲響,漫山花瓣撲撲炸開。

  不多時,隨清風卷起,一個面如蓮花的垂髻少女亦自堂上現出身形來,眼中有一絲憾色。

  陳辛在對那少女點頭招呼一聲后,目光也不覺向外望去。

  此時在他視野當中,見滿空都是桃花飛動,翻騰若海,恰是攢成了一方錦陣。

  非僅是圍住了這宮闕,便連整條大山都為這秀色所罩,叫人渾不知花繞山動,亦或是花托山飛。

  而每當有遁光要穿透花陣,飛來宮殿時候,那些花瓣便將齊齊朝道光裹去,要攔住去處。

  這時候若想以神通強自打穿一條通道,那諸多被毀去的花瓣便要發出聒耳雜音來,非僅是尖利難聽,還將擾了堂上正樂,叫殘花沾落于人身,實是下乘之選。

  要做得端雅有風致些,也唯是以手段將那些花瓣攔住,叫它們既不損毀,又不阻道。

  但這一步是考驗修士對自家氣力的掌控程度。

  需知空中桃花都是被施過手段的,添一毫氣力則多,削一絲氣力又少,且一動就是成千上萬之數,應接無暇。

  陳辛對此亦無什么好辦法,若用法器那便是承認自認不如人了,只得硬著頭皮去上。

  好在他早早趕來,未叫如孫老這等熟人撞見。

  眼下倒是可以安坐不動,拿出一副看戲的做派了......

  在陳辛暗忖之際,也是有不少光陸陸續續穿了花陣,往下落來。

  或是激出許多雜音,又或是只有十數聲鳴響,動靜不一。

  幾個天外的年輕修士似對這雅戲頗有興致模樣,分明已入了殿,卻還要折返回去,再穿陣比較一回。

  而隨殿中賓客一多,這場雅戲自然是惹來了不少人注目,紛紛出言品評起來。

  “大浮山的六虛天遁,果真名不虛傳,竟只是壞了十二朵,不愧為大派高門!”

  一個黃須男子嘆息。

  此時天中有一道明凈虛澄的光華掠過,緊隨其后的,是接連十二道“鐸鐸”之音。

  “青姆神國的李仲,這位倒是有其兄少年時的風范!”

  見一個青衣高冠的男子施施然走上堂來,衣角只沾著九朵桃花,有人贊嘆吹捧。

  “蟾烏洞竟也有人來赴宴,等等......這位是打算用鉆地術取巧不成,他不知此山是有陣禁的嗎”

  看得遠處忽草木瑟瑟搖動,一道人影分開堅巖,直往地底鉆去,更惹得堂上不少賓客紛紛搖頭。

  在一片熱鬧中,主位處懷抱白兔的陳展環視一轉。

  他唇角揚起,臉上也不禁有一絲得色。

  他是今日宏羅島這場寶會的主持者,而要想擔好東道主人這職司,在陳展看來,自酒宴、舞樂這些上面,都已難玩弄出什么花樣了。

  唯有另辟蹊徑,才能顯出今日這寶會與尋常的不同!

  而看眼下眾多賓客的反應,陳展心知自己布下的這雅戲已惹起了他們興致。

  可想而知,在今日過后,他陳展名聲必要傳揚出去,這對他一個矜奇異之人而言,自是如飲甘露。

  不過隨時日推移,見雖不斷有賓客落座,但他卻遲遲未看見陳珩身影。

  陳展眼底喜色也是收斂,微微皺眉。

  “怎么回事,你未將禮帖發出去嗎”他對下首的陳挺傳音喝問。

  陳滿腹委屈,連忙自辯,待說完后又疑道:

  “不會是那位畏懼流言,才不登門吧”

  “畏懼流言”

  陳展將這話在口中琢磨幾遍,眉頭挑了挑。

  他剛要開口,忽有一條百丈火龍張牙舞爪飛來,硬生生在漫山桃花間撞出了一條路,叫巨響嗡嗡不絕,一時將堂前樂聲都徹底掩了過去。

  “誰人如此粗鄙!”

  陳展冷眼看去。

  須臾火龍從天落地,化作一顆大葫蘆被人背在身后,待焰光稍消,只見是一個垂發童子正背著雙手,大剌剌走過來,嘴里還嘟囔幾句:

  “搞些花里胡哨的名堂,有這功夫,還不如多弄幾盤子好菜上來嘗嘗......”

  陳展臉色當即一黑,陳挺見狀忙上前勸住,又道出那童子身份,好歹才叫陳展收了些火氣。

  “玄紀天,李玄英………………”

  陳展心下不屑:

  “小孽畜好不知禮,你將來若真是玄紀天尊,我好歹也要敬你三分,如今一個棄人,縱有元載嚴氏相護,又怎敢如此放肆”

  而因李玄英的不請自來,陳展倒也稍壞了幾分興致。

  他又等得半晌,終是不耐,剛要擺手吩咐開宴時,忽耳朵豎起,神情不由然。

  在場不少人亦是心神有異,眼露疑惑之色,紛紛朝向外間看去。

  忽而天光一黯,濃云密霧隨雷聲立至,云中有一道好似浩漫汪洋般的氣機遙遙升起,洋洋灑灑,自極空落來。

  感應到這股氣機,濕空繽紛桃花立時如潮水迎去,卻又很快悉數不動,似被牢牢定住。

  此時堂上樂聲正奏到高亢激烈處,管弦齊作,簫鼓喧闐。

  好似滾滾龍蛇在殿中嘶吼起舞,攪動起如墨風雷,要叫天地昏黑,乾坤失色!

  “如此威勢......這就是正統仙道的丹成一品啊!”

  忽有人低聲驚嘆。

  這時陳展也是看了出來,這漫山的桃花之所以動彈不得,并非是山中法陣出了什么異樣,只是陳珩單純將法力放出,穩穩壓在了每一片桃花上。

  不提法力之渾厚磅礴。

  單這份掌控的精細程度,便是叫他所望塵莫及,難免失神。

  在陳展下首的陳挺、陳煜幾個心腹見狀眼神閃爍,皆不由心思動搖。

  便在這時,一道清風在殿外旋起,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惹來人人轉首,都是將目光投了過去。

  “天飄赤霞,地涌彤濤,好一場雅戲。”

  在眾目睽睽之下,隨腳步聲一頓,便有一個玄袍金冠,身量頎長的道人悠然走進。

  其人風神凝湛,好比山川蘊秀,辰象降靈。

  只一露面,雖刻意收攝了氣機,卻還是有股淵岳峙般的壓迫感在隱隱傳來,叫近旁的不少修士都是心神暗暗繃緊。

  “玉宸陳珩,在此有禮了。”

  陳珩打了個稽首,言道。

  觥籌縱橫,絲竹迭奏。

  各類聲音夾雜一處,熙熙攘攘,赫然是在殿中呈出一派熱鬧景象。

  在陳珩落座不久又陸續有幾位持帖前來,但陳展已是失了興致,很快便擺手吩咐開宴。

  在飛觴行令過后,赴宴的眾修倒也未忘記自己此前來寶會的正事,紛紛拿出自家所攜的奇珍,交由殿中女去料理。

  或要換靈脈奇珍,或要換神通道書種種,所需不一,聲浪又高。

  不過與這一派熱鬧相襯的,倒是陳展眼底愈發陰沉的那神色。

  此人冷眼朝陳,陳煜幾個掃了眼,叫后者暗暗叫苦,忙低頭不迭。

  在寶會之前,本是議好要由陳、陳煜幾個出頭,給陳珩一個下馬威來。

  而或是迫于陳展威勢,又或許想著陳嘉到時也將一并到場,有他坐鎮,事情必不會鬧得太難看,陳幾個咬一咬牙,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但孰料今番寶會上,先是陳嘉未曾到場,爾后又見了陳珩輕松壓落滿山桃花的施為。

  陳幾個終是膽氣又泄,猶豫了個半晌,也沒人想當那出頭鳥。

  而似看出了陳展為難,他的幾個食客在暗中交換過眼神后,終是有一個傳音向陳展獻了一策。

  陳展聞言大悅,又同陳挺,陳煜幾個秘語幾句,叫后者雖有顧忌,但還是連連點頭應下。

  那幾個食客見狀大喜,盡管不知陳展為何執意要落陳珩顏面,但他們是主人門下的食客,身份與陳挺、陳煜幾個不同。

  為圖富貴,只能是一條道走到黑了!

  此時陳珩正被幾個天外修士團團圍住,討教金丹一道的修行。

  他對這場寶會倒無什么興致,今來此地,也多是看在陳嘉和幾個言辭真切的陳氏族人份上,在隨意自袖囊取了幾件戰利品拿出湊趣后,也未多關注。

  這時,陳珩忽聽得喚聲。

  他轉目一看,見陳展笑容滿臉站起,對自己道:

  “既有好宴,卻不可無好戲。左右如今法會已到尾時,我等身為陳氏族人,不若搏戲一番,既聊以歡愉,也好見諸位賓客見識下我陳氏堂堂一品金丹的偉力!”

  陳珩聞言一訝,他看向陳展道:

  “你是要同我斗法”

  這話一出,殿中立時響起一陣低語。

  不僅是青姆神國,大浮山的修士們訝異挑眉。

  便連陳辛等幾個陳氏族人,亦眼角抽搐,看向陳展的眼神與平日格外不同。

  陳展喉頭滾動幾合,忍住心下羞惱,強笑言道:

  “怎敢,太和真人自是道法通玄,再且今番只是游戲一二罷,哪能如此激烈。”

  他說完從袖中摸出一只小金箭來,長三尺三,箭鏑陰刻“破鷙”二字,芒光燁燁。

  “我等便來耍個族里的‘破鷙戲’,誰若輸了,誰便要滿飲一樽,如何”

  陳展笑道,又吩咐下人擺出一一白的兩只酒樽來。

  “破鷙戲”

  陳辛一聽這名字,便知陳展心中主意。

  他剛要開口,便見早有幾個族中女子貼了過去,在向陳珩溫聲解釋。

  這“破蟄戲”說來不過是一類比拼神意的游戲。

  雙方需將金箭置于半空,再將念頭附在那金箭上,一方要驅策金箭去攻,一方去守,若攻方令金箭近了守方身周,便算得勝,反之亦然。

  而之所以會有“破”之名,還得追溯到陳氏先祖陳謙正那時。

  這位曾因在神魄較量上輸與了一頭蟄,被搶走造化,事后一直念念于心,特意耗費心力創出了一門打磨神意的秘法,還傳給后輩,意思為不忘屈恥。

  而陳展之所以敢說出這話,也是因在“破鷙戲”里,那驅策金箭的并非是什么法力、神力,僅是陳謙正當年所創的秘法。

  誰將那法子練得愈純熟,誰便能愈能與金箭動作相契,將之操縱自如。

  而陳謙正乃是陳氏先祖,一應虛皇陳氏中人自然早將那秘法當之家學,自幼便得傳授,可謂爛熟于心。

  陳展提出這搏戲,倒也不是真想同陳珩以金箭較技一番。

  這人里內意思,卻還是在暗暗拉找那些正游離不定的陳氏族人。

  在勸誡這些人,陳珩終究與他們不是相同出身,日后共處,或難與他們是同一條心。

  “原來如此。”

  在聽得那少女解釋過后,陳珩坦然道:

  “我并未習得那門秘法。”

  陳展雖早料得此,但見陳珩那副不以為然的模樣,莫名有種一拳落了空的無力。

  她眼神不覺一厲,忽笑道:

  “哦,那太和真人是要認負了,既然如此,還請滿飲一杯。”

  陳辛聞言剛要起身勸阻,不遠處忽有一陣冷笑聲響起。

  諸修循聲看去,見李玄英正懷抱著雙手,滿臉不屑:

  “這也算輸你都知他是方來虛皇天,還弄這鬼名堂,看來也是個喜歡耍弄心機的無膽玩意!

  不如你們真刀真槍打一場,你要不被拍死,我將頭上這顆腦袋送來給你蹴鞠。”

  陳展聞言大怒,叱道:

  “童子好生無禮,此地哪能容你胡言!左右......”

  他剛欲吩咐殿外值守的力士將李玄英扔出去,陳珩忽將手微微一抬,那幾個力士下意識定住腳,叫陳展額角青筋微微一跳。

  “無妨,無妨。”

  陳展門下一個食客忙上前打圓場,看向陳珩笑道:

  “真人若不勝酒力也無妨,我主素有雅量,并不至因此計較,還望要失了和氣為好。”

  有了這個出頭鳥,雖知陳展此番著實是在胡攪蠻纏,但他門下食客和陳、陳煜幾個還是連忙出言附和。

  明面雖是在打圓場,但話里話外,皆是將陳珩排斥在虛皇天外,還更隱隱有一層諷意。

  “賊庸奴些,真個好生不要臉!”

  陳辛和幾個陳氏族人見得此狀,方欲為陳珩幫腔,又有一聲罵聲響起。

  屢次被打斷話頭,陳辛無奈咬了咬牙,扭頭看去,果然還是那李玄英。

  而眼見事情忽鬧得狼狽,陳展不怒反喜,似樂意見得此狀。

  他清咳兩聲,剛欲出言,卻見陳珩已是將那托盤童子喚來,微微一笑,取了一只青樽在手。

  “好!不過試試罷了,竟還真中我計了!”

  陳展不由竊喜。

  他特意做那布置,又叫諸人幫腔,便是打著即便無理蠻纏也要將事情鬧起來的地步。

  這時若真是一個顧及體面的,怕是不免要胡亂飲上一杯,好將此事圓過去。

  而倘使真做了此舉,那便是正中了陳展心意!

  盤上那一一白的兩只酒樽都并非凡物,實乃一對巧器,號為“納虛杯”,樽中內景廣大,足能容納數座浩浩大湖,且一旦倒出就無法止住,非得傾泄個干凈不可。

  真滿飲上一杯,即便是金丹中人,也絕難做到,那時候騎虎難下,又必出丑。

  “本以為此人會拂袖而走,那便無趣味了,僅是暗刺了句他的身世罷,不料他還真要服輸無心插柳柳成蔭!”

  陳展心下一笑,與那獻策的食客對視一眼,嘉許般點點頭。

  但很快,陳展便看得那食客眼中的欣喜忽轉為駭然。

  堂上亦有修士倒抽冷氣,忙站起身來,定睛細察。

  酒波浩蕩,似雪浪奔騰,明眼人一看便知有鬼......

  但那些醇漿此時就像流入了一口無底之淵般,激不起分毫動靜,不多時候,待陳珩將那酒樽放回盤上時,陳展臉上已是不由變色。

  “可惜了,太素玉身的修持果真愈是向上,所需得靈機便愈多。”

  陳珩略一感應,也是暗暗搖頭。

  這酒漿其實并非凡物,因是耗用了諸多寶材大藥,同樣靈氣盎然,足當叫修道人當做符錢來使用。

  但縱以那只納虛杯中的數量,將悉數入了肉身當中,亦難將太素玉身的功行推動多少。

  而陳珩先前能修持到了元境五層,還是有真傳身份打底,又有偌大食邑在手可供隨意取用。

  連元境的修持都是如此,那到得始境,怕不是要吞天食地了。

  這邊在陳珩思忖時候,陳展并想不到元境五層的太素玉身已漸有自成小天地之勢,莫說幾座大湖,便是更多,也可容納的下。

  他尚疑心陳珩應是使了些法器手段,只是做得隱秘,才未叫人祭出端倪來,剛定住心神,卻見陳珩只伸手一招,自己祭在空中的那金箭便被奪了去。

  “我雖不知那篇秘法,但對‘破鷙戲’這搏戲亦心向往之。”

  迎著陳展愕然視線,陳珩抖手將金箭一擲,淡淡道:

  “此番輪到我當先手來攻,請。”

  轟隆一聲!

  空中有一道金芒暴起,團團氣浪悍然炸開!

  一輩之間,那金芒已是由遠及近,突進到陳展眉心處,叫他慌亂自腦后喚出一團明亮火霞,將金芒暫且格住。

  匆匆一瞥下,陳展眼下也是勉強看清。

  陳珩之所以未習得秘法卻能驅策金箭,其實是因此箭已被他一把攥碎,眼下只是一道劍氣裹著殘渣,在做飛動。

  “只一道劍氣罷了,只以為我奈何不得”

  電光火石間,陳展猛一咬牙。

  火霞受他心念所染,猛往上一竄,化成蓮花狀,花中又探出無數一根根鎖鏈,朝金箭密密捆去。

  鎖鏈落來時候,金芒一抖,眨眼間變化成三十六數,光射重霄,刺眼生寒!

  “又不是真正飛劍,這也能劍光分化”

  陳展大駭。

  來不及再想,一股凌厲劍意已似是遙遙貫穿了他的眉心,叫他心識不覺恍惚,忽昏沉了下去。

  待得慌張回過神時,無論鎖鏈還是蓮花俱被斬了個粉碎,那只殘破金箭正抵在他眉心處,叫陳展動也不好動。

  “看來這局是我贏了。”

  陳珩一笑。

  在眾目睽睽下,陳珩拿起剩下那只納虛樽走近,神情自若。

  “且住,我”陳展急呼。

  陳展一是知曉自家這納虛樽的厲害,以他如今修為,絕難承受。

  二來如此多人當面,他著實也不愿出丑......

  但聲音才剛發出,同陳珩視線一對上,陳展便似被卡住了脖子般,剩下的話再說不出口。

  “我大父是陳守恃,是神王的真正心腹愛將,便不低頭,他敢殺我”

  心底這念頭短剎生出,就忽煙消云散。

  在看得陳珩眸中那絲毫光后,陳展就已知曉,陳珩是真的會殺。

  自己若想違抗,面前這人是真會抽出劍來,毫無顧忌,一劍斬落自己腦袋!

  在沉默片刻,陳展木然接過納虛樽,無奈飲下。

  便是不斷運化神力,這具神軀亦難承受如此源源不絕的巨量。

  不多時,陳展口鼻便有血絲沁出,又過半晌,五官都在流血,幾乎將他染為一個血人。

  最后隨陳展腹下一聲沉沉悶響,此人頭頂神光黯滅,終再難支持,吐血昏死過去。

  陳珩移了視線,又看向方才那幾個食客和陳、陳煜等人,同樣道了聲請。

  待這幾人同樣是昏死倒地,形貌凄慘時候,殿內已是一片無聲,近乎落針可聞。

  “太孫!”

  見陳珩視線似掃過自己,正頭皮發麻的陳辛下意識叫了一聲,兩手推地向前,行了個大禮。

  陳展、陳這幾個的慘狀可是有目共睹。

  而他辛近來才又納了幾房美姬,剛又自孫老那苦苦討來了幾葫蘆合歡陽生丹,正是要大展手腳的時候,怎能落個傷重下場!

  再且他自一開始便是欲向陳珩靠攏,眼下若也被順帶料理了,那可真是無處喊冤也。

  見陳辛還欲奉承,不少陳氏中人亦有意動,似欲一并跟著陳辛拜伏行禮。

  陳珩擺手止住,又溫言寬慰幾句,稽首行了一禮后,這才出了宮闕,縱劍離去。

  而出了宏羅島不過半炷香,遙遙便能見得一畝青云飛來,其上站著陳嘉和一個容貌美麗的宮裝女子。

  陳珩這時也沒有同陳嘉寒暄的打算,在點頭致意過后,一劍光,便須臾不見。

  “唉,晚了,晚了!陳展這無智物!”

  陳嘉在云中跺足不已,搖頭長嘆,又對身旁女子道:

  “道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這時候,若非是為陪道友借那面古鑒療傷,我早趕來宏羅島了,何至有今日之事”

  那女子滿不在乎:“我本有傷在身,依你我先前法契,我來虛皇天便是為了借那鑒子,此事關乎我今后修行,哪能夠拖延!”

  而見陳嘉此仍在嗟嘆搖頭,那女子奇道:

  “不過說來,方才那位就是陳珩”

  陳嘉聞言將心緒收拾,在向這位賠罪過后,點了點頭應是。

  “我先前倒還在虞家聽幾個貴女提起這名字,說姬五皇子欲將陳之名記入‘上寰運書”,可當今天帝卻似未有準之意,虞、夏兩家都在看熱鬧呢。”

  那女子秀眉微皺,若有所思道:

  “不料今日就能見到真人,倒也是有意思。”

  “五皇子姬場這位太和真人名號竟要被寫進“上寰運書”中了!”

  陳嘉聞言一驚,腦中有無數念頭一閃過,最后還是沉吟無語,只將目光投向宏羅島處。

  “今番吃了這教訓,怕陳展也要好生老實一陣了,此事一出,縱他那位大父再如何寵愛他,也定要禁足他十幾年。”

  半晌后,陳嘉搖搖頭,面上難得露出一抹諷意:

  “香火神道,可是易學難精......如此人物,在虛皇天中怎會與我齊名”

  而另一處。

  在茫茫海波之上。

  此時的陳珩忽將劍光按住,向身后看去,道了一聲:

  “童子已是跟了我一路,如今四下無人,還不肯露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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