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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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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觀去,一片偌大谷地便在腳下平鋪開來,似叫人一眼都難望到頭。

  而谷中并不見什么高木林蔭的蹤跡,在日晃曜之下,唯見是流火滔滔、濃煙若進,似一張濁重織網自下而上張開,要托住頭頂的那片天幕!

  偶有罡風卷過,將籠在谷地上的火煙吹開一角,露出的也并非土地,依舊火煙滾滾,若金針刺眼。

  目睹此景,便是陳珩亦心生感慨。

  此時他與陳端幾人縱在極天甚高處,并未落下云頭,亦覺有股熱浪在不斷襲來,好似置身于沸湯之中。

  陳珩倒可將這足以焦金流石般的烈氣等閑視之,但陳端身邊那幾個跟過來的童子已額角見汗,稍顯狼狽之相。

  不過最為奇異的,卻還是一西一東將谷地夾住的,那兩座如障如屏的高聳大岳。

  在如此火勢燒灼下,兩座大山非但沒有被燒透烤爛,且山頂上面那層嶙峋山石反而似要借火力脫去了一層外殼般,隨時日推移,漸漸顯露出石皮下面那層柔膩有如黃玉的藥芝。

  而眼下就有幾個小神在高高空中飛來飛去,當看得有石皮被燒爛后,他們便歡天喜地,趕忙將一類好似細沙般的藍粉灑于那藥芝上。

  兩者相碰后不過數十個呼吸,藥芝便漸次縮成了一粒粒拇指大小的圓珠,玲瓏剔透,被那幾個小神蹦蹦跳跳的拾了去。

  不過這般景狀也僅在峰頂處才能得見。

  至于山腹和山麓等處,皆只是些堅硬巖,雖被重重烈焰裹纏,也不過微微泛赤,難損分毫.

  陳端見陳珩似來了些興致,忙湊上前,便將此地來歷細細說了遍。

  據陳端所言,這兩座偌大山岳其實是兩尊石中圣靈所化,只是還尚未育成圓滿,便被陳裕遙遙隔著一座大州引弓斃殺。

  圣靈精魄崩解,只剩殘軀仍留原地,后才化為了這兩座神山。

  至于兩座山岳峰頂的那些藥芝,則是寶明大圣的血肉所造就。

  當年這位妖圣奉法持神號令駐守在陽皓州外圍,已是暗中將那兩尊石中圣靈綁在自家船上,見援手有難,他自然是要趕來相幫。

  不料那時陳裕道行已是遠超乎他的想象,非僅輕松射殺兩尊圣靈,連帶趕來的寶明大圣亦受了重創,甚至還無奈留下了法持神特意贈他的“乾明金燈”。

  后那盞“乾明金燈”被智昏和尚抽出燈焰來,又引動出地火、日相種種,并配合諸般大陣,才終將此地化為一座地火深谷,成了虛皇天的一大絕景,地火堪稱是取之無盡,用之不竭。

  陳端在說到這時候,看向峰頂那些藥芝,也是有些唏噓。

  寶明大圣可是芝馬后天得道,身神皆具兩儀之純精。

  便連一滴血液、一根須發,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珍貴大藥。

  若放于先前,這峰頂由寶明大圣精氣所化的藥芝縱如陳嘉、陳展這等身份之人,也要心動。

  但隨著光陰日益消磨,又被諸修采擷過甚。

  如今兩山峰頂處的藥芝,只能惹來一些無甚跟腳的游神,再當不得大用了..…………

  此時陳珩一揮袖袍,在叮囑幾句,示意過陳端等人無需跟來后,他便縱起一道劍光,直往谷底落去。

烈火撲面、濃煙障天  劍光飛動時,不似要去往地面,更像是直挺挺沉入了一片無邊海淵!

  入目之處盡是灼灼炎光,如一條條火蛇在空中乍起乍落,又吐出滾滾烏煙來,看得人心中發憷。

  陳珩將法力運起,見得遠處為火海所淹的兩山石壁上,赫然是有一口口的巖洞,密密麻麻,好似梁上蜂巢。

  而無數修行者正端坐在那些僅可容一人棲身的巖洞當中,在察覺到陳珩目光時,有幾個似還認出了他的身份,趕忙起身行禮,意態恭。

  陳珩將劍光按住,回過禮后,倒也是贊了聲智昏和尚這巧思。

  不同于正統仙道的修行法理。

  在香火神道當中,香火力乃極重要的一環,又近乎被喚作是奠道之基。

  倘若無香火愿力入賬,無信眾虔心供養,修行者便要在此道上行得舉步維艱,可謂荊棘載途。

  但香火愿力一多,供奉己身的信眾也一雜,念頭不純。

  那此道的修行者在沒有上乘經典護持的情狀下,一個不慎,便也被諸般蕪雜念頭污了心識,繼而神印黯淡,自那天地之神而淪為喪己之鬼。

  而即便是神道大派的弟子,法侶地財兼備,亦無法對此劫等閑視之,需得時時警惕。

  這一道劫難,又被稱之為是“香火之毒”。

  可以說只要未如陳裕那般證得大道,早跳出了先天桎梏外。

  香火神道的一應修行者,在平日受供奉時都難免要為愿力所污,受那“香火之毒”。

  而為消解這毒,隨香火神道的演進,也是有著無窮盡的秘法應運而出。

或感天地,或煉金身,或發念愿,或持真誠,或斷外性  智昏和尚之所以特意做出種種布置,親手弄造出這片地火深谷來,便是為方便虛皇天諸多神道人士以“煉金身”之法,來消磨香火愿力的影響。

  畢竟所謂“煉金身”,乃是借天地之中的那先天精陽之氣來打磨神道金身,以此純化愿力。

  而先天精陽之氣有高有低,既可是雷火霹靂種種,又能自礦藏奇獸等身上去尋。

  由智昏和尚親手布置的這地火深谷,先天精陽之氣著實充沛無比,是上等的“煉金身”場所。

  而陳珩參悟離火時能在火聚之地自然最好,今日來此,他倒是用上了地利。

  此刻隨陳珩再度縱起劍光,往谷底深入,火焰便也愈是灼熱。

  一千丈。

  兩千丈。

  直至是下到了約莫四千五百丈之際,這時陳亦覺胸悶如焚,肌表傳來了刺痛之感,將玄功默運了幾轉,才壓下這異樣感觸。

  他向下一望,視野內的仍舊是炎炎烈焰,若驚浪翻涌。

  再左右一顧,在這等地界,連遠處兩山石壁上那些被特意鑿出的巖洞數量亦少了些,只能見依依稀稀幾個人形。

  他這時也不再繼續下去,隨意選了一口巖洞。

  在盤膝坐定,調息了幾個回合后,陳珩將一掐,便有一團神焰須自囟門飛出。

  其體渾圓,似與天度相應,正放大光明。

  十類真火之一南明離火!

  既七大神水各有玄異,那與之齊名的十類真火也不例外。

  南明離火的破煞制邪之能已無需多提,說來陳珩之所以能習得此術,根源還得落在玉宸下院的那個王典身上。

  而當初他為修行南明離火,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又耗用了無數火屬大藥,雖最終順利功成,煉得了神火傍身。

  但在后續斗法時,他對離火,卻用得不如雷法或劍術一般頻繁。

  這倒并非因為南明離火無甚威能,殺不得敵。

  只是自成丹以來,能與他正面對的已變作了崔鉅、陸審這等真正意義上的大派俊彥,早不是王典等輩。

  小成境界的南明離火雖足有焚山破岳之能,但到底需提先蓄勢,發動時候不如雷法、劍術一般便捷。

  似崔鉅、陸審這些人,他們只要提先在心中存個防備,及時拿動法,便大抵可以使南明離火的攻伐落空。

  而那些遠不如崔鉅的敵手,陳珩若是遇上,充其量不過是順手幾劍的事,自然也無需用上離火這等消耗法力的大神通。

  這實是個無解之題。

  若想令南明離火的攻勢加快,進而衍生出更多的火行變化來,那便需得將南明離火修持到中成境地不可。

  但他以如今的金丹道行,卻還難以破開關障,將這門火法修行的更進一步。

  不過陳珩今日前來,倒也是因昨日智昏和尚轉交于他的那篇《峴公離火論》。

  若說想嘗試入門離火,需做到“神火散景,蕩穢煉煙,放大光明,十方暉照”之地步不可。

  那想修持到中成,自然也是有著一層門檻。

  修行者應先行悟出“煉真上景、神具出胎”的真意,才可順利越過關障來。

  而《峴公離火論》不愧為那位峴公得道心血。

  一路翻閱下來,在這篇經文當中,便提及了一類以一百八十口洞陽華明在身內凝就“炎輿”、“光凈”兩口火府的妙法。

  兩口火府一旦生成,便可加快南明離火的參悟,有利于盡早將這火法修持到中成境界。

  似如此妙想,便是在玉宸的那座道錄殿中,也未有過。

  眼下陳珩在將離火放出后,便擺出一副五心向天姿勢,閉目冥心。

  他將法力按《峴公離火論》中的指點開始運轉起來,并不斷收攏四下火氣,將之牽引到頭頂的離火處。

  不過數息功夫,他軀殼內傳來聲聲沉悶響動,似閘門絞起,打通里內。

  同時他所棲身這座巖洞亦紅光大盛,并如潮水起落一般時高時低,煌煌燁燁,奪目生輝!

  與此同時。

  陽皓州極天深處的一座玉宮當中。

  一個身著暗青羽衣的老婦人手持龍頭大拐,躬身于殿內,口中絮叨不休。

  而在這珍館廣殿中,除老婦人她自己外,在近前的,便唯有她面前的那座神龕。

  神龕當中是一個中年婦人的塑像,為諸寶所環拱,面目慈和,項映圓光,左右有流霞、光云相隨,叫人一望便知神異。

  而過得許久,待老婦人終慢吞吞說完了后,神龕當中光華一閃,等了數息,終響起一道略帶無奈的女聲:

  “都這么多年過去了,英姑還是放不下昔年舊怨嗎你與智昏禪師皆是國中重臣,你們若彼此攻訐太過,陛下亦是不喜的。”

  那喚做英故的老婦人搖搖頭,忙解釋道:

  “娘娘,并非老婦又要賣弄口舌,只是那智昏和尚著實不當人子,如今神王還未有吩咐示下,他便趕著去向那位陳珩真人獻殷勤。

  旁人或以為這賊和尚是個慈和長者,但娘娘與我皆知他修的那門“扶龍庭”秘術,神王還未有吩咐示下,這和尚便妄揣圣心,著實是僭越!

  老婦猜測,峴公之所以會贈經文,背后怕也少不了智昏和尚的鼓噪,都知峴公素來老成持重,怕沒道理會做這舉動。”

  英姑與智昏和尚是多年的仇怨了,在早年俱未成道時候,便因一樁造化的歸屬斗了個兩敗俱傷。

  即便后來歸于陳裕麾下,一并在神朝當中效力,兩人間的交情亦未有修好。

  但凡有一方行事出了些錯漏,另一方也不管有沒有用,總少不了要趕著上眼藥。

  多年以來,這倒已成了虛皇天內的一樁趣聞。

  “智昏禪師不過是想結個善緣罷,還望英姑勿要多想,尤其禪師如今神通已勝過你,如今陛下不在,他若發起嗔心來,我這間小殿可難護住你。”

  在神龕中先是傳來一聲輕笑聲,然后忽話頭轉過,問了一句:

  “那孩子來虛皇天已有旬月了吧”

  英姑本是還欲掰扯幾句,但見眼下既提及了正事,她面容微微一肅,繼而便將陳珩這半月來在虛皇天中的經歷悉數稟了個清晰。

  一席話說完后,殿中良久也未有聲音響起,寂然一片。

  “英姑稍后幾日若是有暇,便替我將那枚念玉轉交給那孩子。

  半晌后,神龕中才又有聲音響起。

  英姑聞言難免一訝,不等她開口,那聲音又道:

  “當年舊事,以陛下性情終究不好開口,而連智昏禪師這等敢刺王殺駕的人物,也難免忌諱,其他人更不必多提。

若真是人  那這孩子和玉樞將來必有一爭,昔日種種,這孩子也理應知情了。”

  英姑聞言一時默然。

  尤記當年陳玉樞在斬了神道修為,逃去胥都天那時期,事后還尚是她親自出手,自虛空處將神道殘身尋出,又以天賦祖術從那殘身中追溯出陳玉樞的過往憶識,化做一枚念玉呈給神王。

  而神王在看了念玉后的冷怒自不多提。

  多年過去,如燭龍大圣、智昏和尚等雖未觀過那枚念玉。

  但拼拼湊湊下,這些重臣也是將陳玉樞昔年叛逃的真相猜了個清楚,難免諱莫如深。

  如此境狀之下,英姑自然早將那念玉束之高閣,還施了法禁來做拘束。

  不料今番。

  那舊物,竟還有重見天光的時刻了.

  雖是心緒有異,但英姑還是未在面上表露什么,只躬身應了聲,又如往常一般說了些閑話后,這才退出了殿宇。

  而忽忽又是五日光陰過去。

  此刻,在巖洞中打坐的陳珩忽了雙目。

  他將眼底那絲赤金顏色壓下,伸手一招,便有一道半尺長短迷離煙氣被他拿在手中。

其狀迷離恍惚,其勢酷烈浩大,質潤而溫,若云若霧  這般模樣,正是《峴公離火論》中所載的那“洞陽華明罡”。

  而五日修持過去,陳珩也是順利練出了統共九九八十一口洞陽華明罡來,可謂功夫近半。

  若非火屬靈氣已是暫且吸納到極限,需得暫緩些時日才能不傷神意,他倒是有一鼓作氣,將一百八十口罡氣悉數練出的打算。

  陳珩又往洞口外望去,將一柄傳訊法符隔空摘來。

  起法力一探后,才知這法符正是陳端所發,說得是關于宏羅島上那場寶會。

  這所謂寶會是由一班陳氏年輕族人所主持,意在互通有無,還邀來了周遭天宇的不少勢力以壯聲勢。

  早在入虛皇天時陳珩便聽陳玉甫提過一嘴,聽說頗為熱鬧,能在上面見得不少異寶奇珍。

  而眼下在陳端的法符上還提及,這幾日里已有不少陳氏族人發了禮帖,邀陳珩一同前去宏羅島赴會,只恐耽擱了他正經修持,那些禮帖才暫擱在陳端手里。

  陳珩既有求了虛皇天,面對這些同族相請,倒不好置之不理。

  稍一沉吟后,他便整了整衣冠,須臾一道赤色劍光騰起,望空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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