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皮影峰主峰,地牢。
驚魂未定的碧懷衣迎來很直接的“搜魂”。
若是換個人,在之前少不得一番酷刑。
可這畢竟是石師的道侶,體面還是需要給的。
石座翁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
顧天養收回手指,仰頭,皺眉,似在消化剛剛看到的信息,然后側頭看了一眼石座翁,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很。她沒有癡呆,只是從今往后無法修煉了,腦子偶爾會出一點小問題。”
石座翁陰著臉道:“那還要多謝顧峰主手下留情了。”
顧天養忽的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笑得墻角盆火都瑟瑟而動,將幾人身影忽明忽暗、忽長忽短地在石墻上扭曲變幻。
石座翁道:“顧峰主還要嘲笑老朽么?”
顧天養笑笑著道:“你若知道我在她記憶里看到了什么,你就會恨我沒把她弄死了。”
說罷,他忽的一皺眉,覷目盯向不遠處那嚴肅的老頭兒,問:“你知不知道她想下毒害你?而且還是就在這幾天。”
石座翁愣在原地,雙瞳有些僵住,神色里緩緩透出些傷感,然后垂首自嘲一嘆,繼而搖了搖頭,道了聲“確實不知”,然后又問:“查到風兒的死因了嗎?”
顧天養神色深邃,卻搖了搖頭,道:“沒有。”
空氣沉寂了下。
顧天養擺擺手,忽道:“石師不必多想,你上了年紀,且先去好好歇息吧,宗主可是還期待著你再為宗門培養出一批新生代皮師呢。”
石座翁微微頷首,上前攙扶住碧懷衣,柔聲道:“走吧。”
碧懷衣身子猛顫,失焦的瞳孔驚惶地左顧右盼,手指如溺水者般胡亂抓著,在碰到老者衣服后一把緊緊攥住,再不松開。
石座翁溫柔地笑了笑,然后牽著她緩緩離開了這陰森幽黑的地牢。
地牢中...
顧天養神色陰鷙,喃喃道:“碧懷衣和風兒想下毒害你,所為其實也就是你的衣缽。
可我若問你為什么不把衣缽傳給風兒,你定是要說什么還未到時候,又或是就這幾日之類的屁話。
那你...到底為什么不把衣缽傳給風兒?
風兒一死,收益最大的就是你!
你是躲過了幾日后的一劫啊。
你...有什么秘密?”
良久...
“現在還需要你培育皮師,我若動你,宗主定繞不過我。
可再等兩年,等你再老一點......我少不得也給你也來個搜魂,讓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腌臜的老東西!”
...
...
次日。
解毒丹藥被送到了宋延手上,他隨手收入儲物空間,然后與汪素素一同去拜見現在的南竹峰峰主————石座翁。
然而沒遇到。
于是,宋延便和汪素素輕車熟路地去到制皮洞府,但到了門前,汪素素進去了,宋延卻被攔住了。
攔門的弟子笑笑著看向他,道:“宋...宋什么來著?不記得了,不重要!我聽過你的事,你聽石師的課卻分神,石師還未原諒你!等他原諒你了,你再進門吧。”
這是個努力拍峰主馬屁,同時想通過點點滴滴的事樹立自己在此間權威的。
才走過了門的汪素素頓了下身子。
她這一頓,制皮房里竟有三四個弟子一同站了起來。
這些弟子都是在戰時熬出頭的,彼此自然捆綁一起,戾氣十足。
在他們眼里,宋延、汪素素這種外出避禍的自然是另一個圈子的人了,是需要踩一踩的。畢竟...如今這山頭上誰是師兄,誰是師弟,都還未定。
空氣一時有些僵。
而就在這時,門外忽的傳來個弟子聲音。
“石師召集大家!”
宋延和攔門那弟子對視了一眼,便轉身走了。
...
...
石師帶著碧懷衣返回后,直接召集弟子,然后取了紙筆靜靜等待,他一眼也不看宋延。
弟子們圍成圈等待,也不敢發言。
不一會兒功夫,竟有不少正式弟子馭皮來了,然后走到靠近石師的地方,恭敬行禮。這些人都是皮影峰主峰的新晉皮師,或者準皮師,都是戰時培養出來的。
石師見人全了,這才貼紙于石壁,開始親自教導畫皮術。
“畫皮需有神,唯有洞悉神相,才可落紙成精,老夫且給你們演示,看仔細了...”
說罷,他抓起畫筆。
這一刻,他仿似從垂垂老矣的小老頭兒變得充滿了力量。
眾人安靜看著。
待到畫完,又是一番問答。
隨后石師才道:“老夫來此南竹峰,正是因此間滿是我皮影峰新生血液,但終究也需要定個長幼尊卑了。擇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定下。”
說罷他拍拍手,除卻那些皮影峰主峰來的弟子外,南竹峰的弟子每人都發到了一份紙筆。
石師道:“雙頭狼是你們畫的最多的,今日便以此畫定尊卑。一個時辰,畫優者為最長。”
...
命題落下。
眾人紛紛垂首,竭盡全力地繪了起來。
宋延想了想自己五年前的實力,再稍稍提了一兩分,然后慢吞吞地畫了出來,在臨近一個時辰時才堪堪畫完,繼而匆匆“交卷”,一臉嘆息的模樣。汪素素來問,也只說“沒畫好”。之前攔門弟子,冷笑著看他,又期待地看向遠處。
而不會兒功夫,那評定就出來了。石師挑起一張畫紙,評道:“此為最佳!”眾人去看,正是宋延那張。攔門弟子面色煞白,喃喃著“不可能,不可能”...可旋即卻深吸一口氣,主動跑過去低頭喊著“宋師兄”。宋延點點頭,之前的小梁子算是揭過了。
不遠處,石師端詳著宋延,好似在回憶什么,良久才皺眉道:“我記起來了,你不就是那日在玲瓏谷不認真聽課的弟子么?”
宋延慚愧又惶恐道:“弟子知錯。”
石師冷哼一聲,道:“罷了,現在門中正是用人之時,你需得盡心竭力,早日成為皮師。”
“是!”
“來,給你介紹幾個師兄弟。”石師招招手。
站在一旁的皮影峰正式弟子里頓時走出三人,兩男一女。
“大師兄,文疏。”
人如其名,文質彬彬。
“二師姐,金允甜。”
臉兒清麗,只是不知是不是汪素素那般的妖女。
“三師兄,也是我的義子,石蓬。”
面容憨厚,對石師最為恭敬。
“這都是老夫這幾年收的,之前的...都去煞地了。你啊...是有點天賦的,今后與師兄師姐們多親近親近吧。”
...
...
數日后...
深夜。
月黑風高...
宋延在回到洞府后,一只漆黑的烏鴉從陰影里飛了出來,落在了石桌上。
宋延知道,這只無身幻鴉是剛剛隨自己一起入洞的。
他坐到石桌一邊,看向那烏鴉。
烏鴉發出蒼老的聲音:“不認得我了?”
宋延親切地喊道:“老師。”
烏鴉冷聲道:“重畫一張雙頭狼!”
宋延笑了笑,取了紙筆,筆走龍蛇,在之前顯露的基礎上又提了幾分實力,然后長舒一口氣道:“沒想到那日居然被老師看出來了。”
烏鴉皺眉看著,道:“重畫!”
宋延轉眼又畫完,這次...他繼續提了幾分,然后道:“這就是弟子的全部實力了。”
烏鴉覷眼看著他,道:“再畫!”
宋延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再提了一分,他神色專注,一絲不茍地畫完,然后擦了擦汗,看向烏鴉,然后又目光火熱地看向自己的畫作,興奮道:“沒想到在老師面前,我居然能超常發揮...這...這真的是我能畫出來的嗎?!”
烏鴉:......
他始終記得五年前那許多許多雙頭狼畫稿中,驚才絕艷、堪稱完美的兩筆起手。
也正是那兩筆,讓他傳出了衣缽。
然而,此時宋延所畫雖然優秀,卻達不到那種層次。
它鳥瞳靜靜盯著畫稿,然后嘆息道:“老頭子半只腳已經踏入棺材了,你就不能讓我開心一下嗎?”
宋延略作沉默,提筆一勾,一圈。
半只狼目躍然紙上,森然幽寒,恍如那莽莽雪林中真正的妖獸眼睛。
可惜,再后卻是要狗尾續貂。
眼見著這“狗尾巴”已經露出來了。
烏鴉猛然察覺了這位弟子用意,一爪子飛踹而出,把宋延手中的筆踢飛,然后暴跳如雷道:“別畫了,別畫了!老夫已經懂了!!”
宋延無辜地撓了撓頭。
烏鴉重新站立,欣賞著那半只眼睛。
這一刻他已明白:衣缽,沒有傳錯!這小子,驚才絕艷,又懂藏拙,實是繼承他衣缽的不二人選!今后所能達到的高度也必然在他之上!
隨后...
烏鴉繼續交待起來:“文疏,金允甜在門中都有背景,老夫如此安排,也是想讓你有些背景,免得日后在門中被人欺負。至于石蓬......”
它輕嘆一聲,語氣復雜道:“他是我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命是我給的。
他雖有天賦,卻不多。
我收他為義子,另有他用,你不必和他交好。”
宋延也不問原因,直接應了句:“是,老師。”
烏鴉神色和緩,慈祥地看著眼前的“小家伙”,道:“你這洞府也太冷清了,明日帶削減版玄氣引導術去制皮雜役房傳功,順便帶個爐鼎回來吧。
那爐鼎用完了就去挑新的,你不先挑,別人都不許挑。”
宋延愣了愣...
風水輪流轉,他...這是要變成胡作非為加強版的張師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