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事姜臨也在思考。
自己的境界是不是有點太夸張了？
雖然說，以顛倒陰陽這般的大神通真意為根底，從而晉升的太乙金仙境界，更是在這個過程里，煉化了一整頭純血金烏的至陽之氣補足自身。
可即便如此，也最多是讓自己在太乙金仙境界之內走的更順暢更快捷，畢竟歸根結底，這些東西所提升的都是底蘊。
但來自道門氣運的短暫承載帶給了自己絕無僅有的機緣，靠著這份機緣，直接把底蘊兌換成了實力和境界。
很早之前就說過，仙境之上，能有一個大致的統一境界已經極為不易，根本做不到進一步的細分。
但若是放在個人身上，每個修者對自身進境必然是有著獨一份的判斷的。
而這個判斷并非是基于某個統一的標準，而是極為私人化的，無法普及的判斷。
就比如說，某位太乙金仙的底蘊，完全兌換之后，達到了他心里的滿分，太乙金仙之路已經走無可走。
但隔壁有個底蘊更深厚的存在，前者的一百分滿分，對于他來說，可能僅僅只是一個及格分，一個起跑線。
是的，事實就是這么殘酷。
底蘊，資質，功法，機緣，個人心境等等，每個方面都足以拉出極大的差距。
這也就導致了，同為自個判斷中的太乙金仙巔峰，其上也確實沒有路可以走，但二者之間實力差距極大。
就好像楊戩走到了自己的太乙金仙巔峰，而蛟魔王也走到了自己的太乙金仙巔峰，但你能說二人勢均力敵嗎？
后者能在前者手中撐過三炷香，就已經是拼了老命了。
但姜臨的情況又有所不同，他確實走到了自我判斷中的太乙金仙巔峰。
可是姜臨的這個巔峰……
怎么說呢，帶著普適性。
理論上的太乙金仙能夠走多遠，姜臨就走了多遠。
并非私人化獨立化的個人理解，而是一種廣義修行境界的最盡頭。
換而言之，古往今來，再也沒有能比姜臨更強的太乙金仙。
后來者，最多做到和姜臨平級，想要超越是不可能的，因為姜臨現在就代表著太乙金仙的極限。
這也是讓姜臨疑惑的地方。
他身上的隱秘，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先是能夠不講道理的斬殺那在大神通者看來都棘手無比的界外邪物，又能夠無視任何限制，直接斬殺大神通者的神秘能力。
更是能夠近乎無傷的承載一整個道門的氣運，并且做到某種意義上的化為己用。
烏巢禪師當時的震驚和驚駭做不得假。
姜臨也很清楚，并非是誰都能在承載了道門氣運之后，進入自己所擁有的那種奇異視角，去從根本上窺探“道”的運轉，甚至加以干涉。
這些都是自己身上的秘密。
“不要想這么多了。”
老道人看出了姜臨的困惑，溫聲道：“你小子從根子上就不是一個溫吞的人，你的心里藏著太多的煞氣和殺意。”
“也不知道這煞氣是怎么來的，但古往今來，再也沒有比你更適合修黑律的修者。”
“既然有這樣的殺意，就不要藏著掖著，三界大的很，擾亂三界的東西也多的是，有的是地方讓你發泄。”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殺下去，把三界的污濁殺個干干凈凈，殺出個太平安穩，到了那時，你想要的答案，會自己浮現在你面前。”
姜臨從思索中回過神來，聽到老頭子的話，不由得笑道：“您可真不算一個好師父，誰家師父會鼓動自家弟子去殺戮的？”
“老子是酆都大帝，你是酆都太子，是有史以來最出色的黑律法師，不跟你談殺戮談什么？談渡化？”
老頭子理所當然的說著，不耐煩的擺擺手：“既然接了事情，就趕緊去辦，別耽誤為師睡覺。”
“是是是。”
姜臨翻了個白眼，眼看著老頭子癱在萬星寶座上就要打呼嚕。
實在是不忍直視的姜臨，一溜煙的跑出了紫微垣。
順著星辰之海，直達天庭，姜臨正要下界去人間，卻在南天門前，被四大天王擋住了去路。
“法師，少君有旨，請您往凌霄殿一行。”
多聞天王笑的和善，一絲不茍的行禮。
“下官謹遵法旨。”
姜臨雖然有些疑惑，但也隱約猜到了什么，謝過四大天王之后，朝著凌霄殿的方向飛馳而去。
妖族被從根本意義上剿滅，雖然妖還在，但沒有了妖族這個統一的大概念，已經翻不起什么風浪來。
姜臨到了凌霄殿的時候，凌霄殿內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
少君楊戩依舊端坐那九天御座之側，而在那云臺之下，則是四大天師和北極四圣。
除此之外，還有兩位大佬。
其中一位，身軀寬闊雄健，雙目不怒自威，穿一襲大紅武袍，其站位，竟然在四大天師與北極四圣的更前面。
近乎抬手就能夠觸碰到前方的云臺。
還有一位，站在所有人的后面，但誰也不敢忽視其存在，不是旁人，正是妖師鯤鵬！
“臣，黑律司四品法師，司法殿執事，姜玄應，奉旨前來。”
姜臨走上前去，拱手行禮，也吸引了在場十位大神通者的目光。
“見過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見過四位天師，見過妖師。”
姜臨挨個的行禮打招呼，但卻沒有在自家的四位大佬身上浪費時間。
北極四圣也不在意，反而笑瞇瞇的看著姜臨，他們當然知道，看似失禮的行為，實則是一種親近。
那絡腮胡的紅衣大佬，自然是神霄九宸大帝的三席，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在看到姜臨之后，這位天尊神色一動，笑瞇瞇的點頭打招呼。
顯然，在場諸位，都看出了姜臨的境界之妖孽。
太乙金仙見過很多，甚至往前數，過往歲月里，這些位大佬在太乙金仙境界時也都是橫壓一世的豪雄。
但姜臨還是太夸張了些……
“玄應不必多禮。”
楊戩發話，對著姜臨擺擺手，而后道：“這里沒有外人，有些事，本君就不跟你藏著掖著了。”
“你也看到了，此番行動大獲全勝，妖師功不可沒，有功就不能不賞。”
“今日召你前來，主要就是問一問你的意見。”
姜臨聞言一愣，不由得看向了對他含笑點頭的妖師。
天庭這一番行動，說是針對妖族，實際上就是在針對佛門，可不管是針對佛門還是妖族，妖師鯤鵬確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而且，作為妖族如今僅剩的一位大神通者，還是自斬過一刀的，跌落了頂尖大神通者境界的上古存在，妖師擺明了是要投靠天庭。
不重賞，不給重職，不足以彰顯其位格和尊嚴，更何況，也有千金市馬骨之意。
沒有了妖族這個大概念，也就不用再擔心首鼠兩端的事情，那么那些妖王和大妖王就不能浪費，雖然絕大多數都得被送上斬妖臺。
但也有不少的正道精靈之屬，這些妖王和大妖王，天庭要是不收進自己的夾袋里才是怪事。
鯤鵬就是天庭豎起來的一道旗幟。
來我天庭，什么都有！
更何況，從最現實的角度來看，已經不是頂尖大神通者的鯤鵬，對天庭已經構不成威脅，更不要說潛在的風險了。
基本等于無。
所以，給妖師一個高位，很正常，但跟我有什么關系？
問我的意見做什么？我能做這么大的主？
楊戩看出了姜臨的疑惑，笑道：“還是讓妖師自己說吧。”
姜臨聞言，看向鯤鵬，拱手道：“還請鯤鵬前輩賜教。”
“不必如此，日后若吾有幸，當與法師同殿為臣，前輩之稱，實在折煞。”
鯤鵬的態度好的出奇，甚至對姜臨拱手示意后才開口道：“少君有意將司法殿主之位委任，同時，也會敕封法師為司法殿同知，僅在殿主之下。”
“我所憂慮者，也在于此。”
鯤鵬正色道：“妖族雖亡，但我到底乃是妖身，承蒙少君錯愛，忝居法師之上，若法師心有嫌隙，相比此后生出齟齬，不如此刻說開。”
“若法師不在意在我之下，則我便厚顏接此神位，若法師在意，我也好懇請少君另選一位安置。”
姜臨有些古怪的眨眨眼，又聽鯤鵬道：“此番話，真心實意，無有任何摻雜，也并非將法師架起來，先前我也與少君和諸位道友言明。”
“無論法師有何意見，不妨直言。”
所以，便宜大舅哥準備把司法殿主的位置給鯤鵬，但這位大佬卻擔心自己一個小小的太乙金仙不爽，所以要問自己的意見。
生怕自己接受不了一個妖族站在自己頭上？
我怎么感覺鯤鵬這么抽象呢？
姜臨心里帶著疑惑，但還真沒對頂頭上司是鯤鵬這件事有什么不爽。
其他的不說，姜臨又不懼他鯤鵬如何，更何況，有了這么一位頂頭上司，整個司法殿都能比以往更揚巴。
上古大神通者啊，誰家司部有這樣的頂頭上司？
“殿主言重了。”
一念至此，姜臨拱手笑道：“下官，司法殿同知兼執事，姜玄應，見過殿主大人！”
鯤鵬心里松了一口氣，趕忙還禮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請起請起。”
這一幕，落在其他幾位大佬眼中，頗多古怪。
最后只能歸結于，鯤鵬知道自己此刻身份尷尬，所以想要結交姜臨，主要是姜臨背后的紫微大帝和酆都大帝。
不僅給自己找了一個靠山，而且還以大能之身矮身下交，得了姜臨的好感，也將自己謙卑的一面展示在了大庭廣眾之下。
給自己立了一個絕對不會被討厭的“人設”。
該說不愧是在上古就在混官場的老前輩嗎？這能屈能伸的勁頭，該學學啊。
諸位大佬在心里感嘆著。
鯤鵬卻在心里暗自抹了一把汗水。
開玩笑，做這位爺的頂頭上司，要是不經過人家的同意，他是死活不敢的。
現在是相安無事，可若是日后人家覺醒了。
自己不就做了蠟？
得把風險都消滅在萌芽之中！
“很好，看來玄應也沒有意見，那便這般的定下。”
楊戩也適時開口。
而后，再次看向姜臨，道：“玄應，十萬大山已經初步清繳完畢，但妖族祖庭還沒有被清理，這事便交給你了。”
“本君給你五百獬豸軍，給你三天時間，將妖族祖庭清理干凈，而后來報。”
說著，對姜臨擠了擠眼睛。
姜臨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是，屬下領命！”
同時，感激的看了一眼楊戩。
他可沒忘了，大天尊給的敕命，可是讓自己盡快的搜集七魄神物。
而七魄神物，如今已經七得其四。
尸狗，吞賊，除穢，非毒。
而第五件七魄神物所在的位置，正是在十萬大山最深處的妖族祖庭之內。
楊戩顯然也記得這件事，甚至特意給姜臨留著，生怕別人一個不小心，再把姜臨的機緣給毀了。
“速去速回。”
楊戩笑著點點頭，給了姜臨一個莫名的眼神。
大舅哥當到老子這個份上，你小子就偷著樂去吧。
姜臨有些心虛的笑了笑，快步離開了凌霄殿。
凌霄殿外，已經有五百獬豸軍在等候。
見了姜臨，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了姜臨的身后。
姜臨也早就習慣了司法親軍的行事風格，催動接引令牌，帶著一眾獬豸軍，直奔北俱蘆洲而去。
十萬大山在經過了無數血戰之后，已經滿是斷壁殘垣。
殘余的大部分妖都被俘虜，等著辨明其罪。
有罪者死，無罪者收編。
當然，前者的數量恐怕是后者的無數倍。
能在十萬大山和天庭血戰的，其成分不用多說。
姜臨直接率眾來到了十萬大山的最深處，也就是妖族的祖庭所在。
這里，也是第一次，迎來了非妖族血脈的存在。
姜臨站在半空，看了一眼那充滿蠻荒氣機的妖族祖庭，正要抬手，示意下去搜索。
但沒來由的，姜臨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眼中，不自覺的閃過一抹神光。
姜臨皺起了眉頭，將手臂放下。
在身后獬豸百夫長有些疑惑的神色中，自家執事大人轉過身，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傳令天庭，不，直接傳令殿主大人，請他老人家過來一趟，以大神通將此處封禁！速去！”
“唯！”
百夫長不敢有絲毫怠慢，趕忙傳令天庭。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空間發生了極其自然的褶皺。
一身黑衣的鯤鵬在分別短短幾柱香之后，再次出現在了姜臨的面前。
“法師，怎了？”
鯤鵬一邊問，一邊毫不猶豫的揮灑袍袖，將整個妖族祖庭都封禁了起來。
“妖族祖庭里，有些古怪。”
姜臨皺著眉頭，感受著心里那刻骨銘心的惡心和厭惡。
“有些東西，潛伏在這里面。”
“界外邪物？！！”
鯤鵬不由得失聲，也引來了姜臨的注意。
這位妖師怎么猜到的？
我可還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