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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囚鳥出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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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少女呆呆的看著姜臨,眼神中的茫然肉眼可見,她就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實,你自己也該有這種感覺的。”

  姜臨輕聲說道。

  少女沉默不語,而姜臨也嘆息一聲。

  從方才,姜臨就注意到了,這少女有一顆赤子之心,并非是比喻,而是在某種意義上的確切描述。

  簡而言之,她能夠清晰的分辨出善惡,以及一個人對她的惡意到底是從何而來。

  姜臨先前一直想著用什么法子能把這少女宰了,她知道那是姜臨在一堆外在因素的影響下做出的這個判斷,惡意是在針對她,但卻不是因她而起。

  所以,她并沒有對姜臨做什么,反而是在向姜臨證明,她并非是壞人。

  在姜臨看清楚這一點之后,少女很開心的發現姜臨的惡意消失了,這才是她開心的最主要原因所在。

  這一點,姜臨很清楚,也是他那么快放下警惕的原因。

  可現在,姜臨點破了少女一直以來都不愿意面對的一件事——

  從一開始,她就生活在一個充斥著惡意的環境里。

  周圍的一切,都只是少女自己營造出來欺騙自己的一個假象而已。

  “你知道對吧。”

  姜臨看著眼前的少女,輕聲道:“從一開始,在你口中的夢姐姐身上,你就能感覺到惡意。”

  少女沒有說話,但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姜臨低垂著眸子,沒有再說話。

  他能理解少女的想法或者說心思。

  少女的存在,姜臨并不是很清楚,但大約能夠當成,是剛剛“破殼”不久的一個狀態。

  她本該在西昆侖的某處,在西昆侖孕育,誕生。

  而少女一破殼,或者說在初次睜開眼,審視這個世界的時候,卻并非是在西昆侖,而是在這里,或者說在其他的一個地方。

  一睜眼,眼前出現的人,就是那個夢姐姐。

  一個天然就帶著惡意的人。

  但,也是她有記憶開始,遇到的第一個人。

  在某種意義上,“夢姐姐”在少女的眼里,所充當的是一個類似母親的角色。

  而這樣一個可以當作是“母親”的人,但卻天然的,就揣著惡意在審視,或者說利用著她。

  少女很清楚這一點,但是,她想要扭轉夢姐姐對她的看法。

  于是乎,她在完全配合夢姐姐,做一個很聽話的小孩。

  夢姐姐說讓她交朋友,于是她就喜歡上了交朋友,而夢姐姐也帶來了許多的朋友。

  可直到現在為止,夢姐姐依舊是一開始的模樣。

  表面上,是她最溫柔,最親近的姐姐,而心里,卻只有利用,只有壓榨。

  或者說,只有惡意。

  少女不明白,為什么夢姐姐會這么對自己,明明,自己在有了意識之后,她是第一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

  “為什么?”

  少女不由得看向了姜臨,聲音中帶著茫然與哀求。

  她想要一個答案,她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會是這樣。

  以誠待人,毫無保留,卻換不來一顆真心。

  姜臨低垂著眸子,沒有說話,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嘆息。

  這個答案,姜臨給不了。

  雖然姜臨很清楚,檀夢澤是在利用眼前的少女。

  姜臨幾乎能夠想象到,未曾誕生的少女,被某些人用某種方式,帶出了西昆侖,交給了討厭檀夢澤,或者說天人系的那些家伙。

  一個未曾“出生”的,但天然便帶著三界頂層位格的存在。

  然后,被放在了這里,那所謂的夢姐姐,只是將她當作了一個懵懂好騙的工具。

  但是,雖然姜臨很清楚這些,卻沒法子再進一步的點破。

  因為那夢姐姐,到底是少女接觸時間最長,也是最初的人。

  這些東西得交給少女自己去看透。

  “我只能跟你說,你需要自己去做出決定。”

  姜臨抬起頭來,輕聲說道:“你想問的不是為什么,而是應該怎么做,但……只有你自己能夠決定。”

  少女有著神話一般的,遠超姜臨想象的偉力。

  只要她想,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她依舊聽著夢姐姐的話,乖乖的待在這里,待在這用虛假的感情構建出來的金絲籠子里。

  就好像懵懂的小獸,面對著天生對她不喜的母親,心里充滿了委屈和疑惑。

  以及,想要用努力,去扭轉母親的想法,換來母親的真心。

  但少女錯了。

  獸只有本能,而沒有感情,人也可以做到這般。

  為什么少女會在第一次見到姜臨的時候,就跟姜臨說這么多?甚至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出來?

  因為在此之前,那些所謂的朋友,甚至都不敢跟少女多說一句話。

  她自以為的溫柔與友善,在一開始就所托非人。

  在夢姐姐,以及那些所謂的朋友眼里,少女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火山口,一條昏睡的蒼龍。

  他們小心翼翼的靠近,拿到了蒼龍所鎮守的財寶之后,第一反應當然是遠遁千里,而不是和蒼龍坐下來打招呼。

  但姜臨沒有,因為姜臨根本就不圖那神異的七彩流光,這玩意的位格雖然極高,入手稍微一改造就是三界罕有的妙法神通,或者奇珍法器。

  可姜臨完全不缺這些東西,甚至一開始還避之如蛇蝎。

  無欲自然無求,無求自然無愧,無愧,才能坐在少女的對面和她交流。

  別看少女送禮物貌似送的很開心,但她心里的酸楚又有誰能知道?

  她當然看得出來,那些所謂的朋友,沒有一個是真心的,更沒有一個是真的想和她交朋友。

  只是為了讓夢姐姐開心罷了。

  從她有意識以來,踏上這張千工拔步床的,只有姜臨,哪怕是夢姐姐,也永遠都是站在一旁跟她說話。

  而且,每次都會很自然的,在盡量短的時間之內結束對話,然后匆匆離去。

  當然,這只是檀夢澤自以為的自然罷了。

  在所有人的眼里,這千工拔步床都是一個禁地,只要踏上去,就會進入少女所構建出來的領域。

  這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夢姐姐也是如此。

  但從沒有人想過,這禁地一般的存在,到底是如何來的。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少女自己天然所帶有的力量,在他們的眼里,少女就是一個拿著核爆按鈕的孩子,得哄著,得供著,得躲開,躲得遠遠的,但就是不能平等交流。

  可姜臨知道,這千工拔步床之上的禁制,其來源很簡單。

  不過是少女在失望之下的產物罷了。

  只要那位夢姐姐,或者隨便一位“朋友”,能夠如姜臨方才一般,說一句“能和你聊聊嗎”或者“能過去坐坐嗎”,那禁制自然就不會存在。

  心防,一個描述情緒的抽象的概念,但在少女那三界頂端的位格加持之下,她的心防顯化了出來,化作了這千工拔步床之上的禁制。

  可從沒有人往這個角度想過。

  因為不敢。

  那位格實在是太高,姜臨看來都是高山仰止,在其他人的眼里,那不是高山,而是天外天。

  至于姜臨為什么敢去做這樣的試探,其實也很簡單。

  少女的位格很高,非常高,高到了天外天,但姜臨也不是沒去過,更曾踏足那天外天的最上層,去覲見那高局萬星之上的帝君。

  面對這神秘的少女,姜臨先天便帶著能夠與其平等交流的底氣,或者說見識。

  三界最強的那一層位格,雖然罕見無比,但巧了,姜臨見過兩個。

  一個是自家祖師爺,一個干脆就是自己的師尊,某種意義上,這兩位還是同一個人。

  跟誰沒吃過豬肉似的。

  “我……”

  就在姜臨心里思緒翻滾的時候,少女在此時開口。

  她緊咬著唇角,良久,才抬起頭和姜臨對視一眼,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

  “我想出去,離開這里,去外面,去……看看……”

  她有些膽怯的說著,看向了姜臨:“你……可以幫我嗎?”

  下一刻,少女話音未落,便見那青衣道人干脆利落的點頭應下。

  “好,我幫你。”

  姜臨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哪怕是從最功利的角度去看,眼前的少女是在被天人系利用著,而姜臨只要幫她,就等于是給天人系找麻煩。

  雖然姜臨真的很不耐煩這些東西,但對方已經出招,姜臨不可能視而不見,當然是用更加酷烈的手段打回去。

  而姜臨自己向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眼前的少女,是真的把他當成了一位真心朋友。

  原因很簡單,姜臨是她的“人生”里,遇到的僅有的一位沒有對她有任何惡意的存在。

  這對少女來說,是珍貴到了極點的。

  所以,姜臨答應的很痛快,完全沒有任何的遲疑。

  “謝謝!”

  少女激動的站起來,但馬上就是茫然,她不由得看向姜臨,問道:“我……應該怎么做?”

  姜臨也隨之站起身,笑道:“想要離開一個地方,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包自己的行李。”

  聞言,少女下意識的看向了四周的奢華布置。

  這些東西,都是那些“朋友”送給她的見面禮,或者換一個更加準確的說法,一個哄騙著手持核彈按鈕的稚童,交出手中一部分寶物的工具。

  少女看了許久,最好微微搖頭,只是走到屏風前,將那一輪斬煞輕輕的摘了下來,然后……

  在姜臨瞪大的眼睛中,那一輪斬煞有了實體。

  從一道神通的真炁外顯,變成了一輪黑玉一般的彎月,好似一個手鐲一般,被少女珍而重之的戴在了手上。

  圓潤而溫吞,絲毫不見原本那純粹的死亡煞氣。

  這簡直……

  雖然已經見識過眼前少女的手段,但這一幕還是讓姜臨不由得驚駭。

  自己的斬煞,在對方的手里就好像是面團子一樣,想要捏成什么就捏成什么……

  不知道魏法祖見了這一幕,到底是會反思自己,還是先把姜臨這個丟人玩意給劈了。

  姜臨心里閃過如此一個鬼畜的想法。

  三大煞法,乃是魏法祖最為驕傲的神通之一,可現在,卻被少女給當成了玩具。

  眼前這少女的位格實在是太高了。

  或許如果把真正的黑律本源擺在少女面前,二者之間會是一個涇渭分明,互不影響的狀態。

  但僅僅只是三大煞法這種能夠被修者所駕馭的,模仿真正的黑律本源而來的仿制品,在少女面前就完全不夠看了。

  “只需要帶著這個就好。”

  少女看著自己手腕上那黑色半透明,仿佛黑水晶一般的開口鐲子,笑的很開心。

  “嗯。”

  姜臨收攏了思緒,走到了千工拔步床的邊緣,前方正是姜臨方才一腳轟開的門戶。

  “下一步,就是離開這里,從門口走出去,下樓,就這么簡單。”

  姜臨側身指著那門戶,對少女如此說道。

  少女聞言,臉上的忐忑幾乎肉眼可見,她躊躇著,緩緩來到了姜臨的身邊,看著僅有一步之遙的邊緣,她深吸一口氣。

  數次抬腳,又數次放回原地。

  就在這時,她突然一個踉蹌,不由自主的跳下了千工拔步床,也是她第一次腳踩地面。

  少女不由得回頭,卻見那青衣道人放下方才推她肩膀的手臂,壞笑著,理直氣壯的說道:“快謝謝我。”

  “謝謝!”

  她愣了一下,而后展顏笑了起來,笑的很開心。

  而后轉身,朝著門戶走去,腳步輕快的離開了這個房間,這個她一直待著的金絲牢籠。

  “下樓梯。”

  身后傳來好朋友的聲音,讓少女有了動力和底氣,她緩緩的邁步走下樓梯,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姜臨看著她那歡快的背影,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眼中閃過沉思。

  對于天人系來說,少女顯然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工具,而這樣的存在,就這么一點防護能力?

  而且,為什么一直以來,接觸到少女的,都是那所謂的檀夢澤?

  一個天樞院的小官,一個做白手套都有點不夠格的跑腿工具人,真的配參與進和少女有關的布局里?

  姜臨心頭心思電轉,然后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并非是天人系對少女周邊的布局和防護不嚴謹,而是在那群王八犢子眼里,少女壓根就不會跑,甚至于,任何想要接觸少女的存在,都會被無情的鎮壓。

  或許在天人系關于姜臨的布局里,就是想讓姜臨接觸到少女,然后死在這來自西昆侖的少女手中。

  那些家伙,一直把這少女當做爆發邊緣的火山口看待,任何稍微出格的行為,在他們的眼里都會將其引爆,從而死無葬身之地。

  而姜臨顯然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這樣一來,就算姜臨背后的大佬想要找,第一個找的也是西昆侖,而以少女那夸張的位格,甚至殺了姜臨都不會有因果。

  但那些家伙顯然想不到,少女并非是危險人物,只是他們的接觸方式從一開始就錯了而已。

  這從始至終,都是天人系在發現姜臨之后,將計就計布置的,一個針對姜臨的死局,只是少女這個“最終boss”這里出錯了。

  至于那檀夢澤……

  姜臨眼中閃過一抹思索。

  “出來啦!”

  就在姜臨思索的時候,少女已經走出了骨堡,看著外面昏暗的世界,那枯槁的死寂景色,卻讓她開心的歡呼起來。

  姜臨挑了挑眉毛。

  這姑娘不會以為,這灰界就是全部的世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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