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確實沒有想到胡百道竟然如此陰狠。
  殺人,那是山賊土匪入伙才會繳納的投名狀。
  他以為大家都是體面人,沒想到,對方根本就是披著人皮的魔頭。
  戰場的殺伐,和屠殺俘虜,那根本就是兩回事。
  更何況,現在要殺的人,是他們的同袍。
  如果他們真的殺了這些太平司的同袍,那除了一條道跟著肅王走到黑,將再無其他選擇。
  而且就算是在肅王麾下,也將成為最是聲名狼藉的那一批人。
  投靠肅王是一回事,背叛曾經的戰友,還反過來殺了自己曾經的戰友,那絕對是最讓人不齒的存在。
  “怎么?是不愿意?還是不舍得?”
  胡百道冷笑著說道。
  “亦或者是說,你們根本不是真心投靠肅王殿下的?”
  他眼神犀利地看著眾人,一股肅殺之意在場上彌漫開來。
  與此同時,周圍那數萬兵丁,全都舉起了手上的長槍、長矛。
  兵甲摩擦的響聲回蕩在空中,讓周圍的溫度都降低了好幾度。
  只要蘇牧等人敢拒絕,這些兵丁立刻就會對他們發起攻擊。
  牛武等人臉色陰沉如水,紛紛握住了刀柄,形勢一觸即發。
  “哈哈哈哈!”
  忽然,蘇牧發出一陣大笑。
  “將軍確定要讓我們這么做?”
  蘇牧的笑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之后,戛然而止,他表情嚴肅地看著胡百道,沉聲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這么做的后果?”
  “后果?”
  胡百道似笑非笑地道。
  他臉上充滿了我看你怎么編的表情。
  “自古以來,殺俘不詳。”
  蘇牧沉聲說道,“現在殺了他們,以后太平司所有人就會知道,如果落到肅王殿下手中就會必死無疑。
  你覺得他們再跟肅王殿下交手會如何?”
  不等胡百道回答,蘇牧就繼續說道,“那樣,他們再跟肅王殿下交手,必定會以死相搏。
  不單是太平司的人,其他人也是一樣,如果明知道必死,那任誰都會拼命的。
  將軍愿意看到這種后果?”
  “你以為我會怕?”
  胡百道冷笑道,“你以為他們之前沒有拼命?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掙扎都是徒勞的。”
  “你確定,肅王殿下就真的擁有絕對的實力?”
  蘇牧淡淡地說道,“明夷侯張松濤可以隨手將一件空間寶物讓我替他保管,你覺得,其他幾位侯爺手里有沒有類似的寶物?
  除此之外,他們手里還有多少其他的寶物?
  如果真把他們逼急了,你覺得,他們能做出什么事情來?
  你確定,一位侯爺如果鐵了心想要刺殺肅王殿下,這會給肅王殿下帶來多少麻煩?”
  “將軍,我出身太平司,我最了解太平司的人,你如果現在殺了他們,那我可以保證,太平司幾位侯爺,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將軍,殺了肅王殿下。”
  蘇牧表情嚴肅地說道。
  胡百道沉默了下來。
  蘇牧之前那一套說辭也就罷了,但是太平侯爺的致命威脅,他不得不鄭重考慮。
  “說一千道一萬,你們還是不愿意動手殺了他們。”
  胡百道冷冷地說道。
  “我這是為將軍你考慮。”
  蘇牧表情認真地說道,“既然大家同在一條船上,那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船沉下去吧?
  我覺得,與其現在殺了他們,不如留著他們,將來可能還有其他的用處。”
  胡百道眼中寒芒閃爍,盯著蘇牧。
  蘇牧直視他的目光,不躲不閃,表情平靜。
  兩人對視良久,胡百道終于緩緩地開口道,“那我就再留他們一些時日。
  不過,蘇牧,據本將軍所知,你手下應該不止這些人,其他人呢?
  他們是不是跟你鬧掰了?
  你歸順肅王殿下,他們不同意?
  我現在與你五千人馬,你帶人去把那些人剿滅了吧。
  這你總不能再有一套說辭吧?”
  胡百道看著蘇牧,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們去了那里。
  我相信,以你蘇牧的能力,肯定能夠追上他們。”
  眾人:“……”
  這人的心到底是黑到了什么程度?
  陰損的手段怎么能做到如此層出不絕呢?
  “我就說了,假裝歸順不靠譜。”
  牛武心中腹誹道,他悄悄握緊刀柄,目光盯著胡百道。
  如果真的暴露了,那就只能冒險試一試,能不能活捉胡百道了。
  擒賊擒王,只要拿住胡百道,那就還有一線生機。
  否則想要從萬人大軍的包圍當中殺出重圍,幾乎沒有一點可能。
  不過這胡百道身上的氣息深不可測,自己未必能做得到啊。
  牛武心情沉重。
  這也怪不得蘇牧,蘇牧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只是誰也想不到,胡百道竟然如此無恥。
  “我剛來,將軍就給我五千人馬,這不合適吧?”
  蘇牧有些欲拒還迎地道。
  “我會派一個副將跟著你,否則五千人馬也不會聽你的號令。”
  胡百道意味深長地說道。
  副將既是幫助蘇牧,也是監視蘇牧。
  “既然如此,那我就當仁不讓了。”
  蘇牧對著胡百道拱拱手,說道,“將軍,和我分道揚鑣的那些人,都是松江府白鹿書院的精英學子,剿滅他們,應該算是大功一件吧。”
  “你如果真的能做到,本將軍親自替你請功。”
  胡百道大馬金刀地說道。
  距離胡百道的大軍十幾里之外,百余人潛伏在密林當中。
  莫雪松臉色一白,整個人一個激靈,像是如夢初醒一般。
  “怎么樣?”
  吳一奇、霍真庭和楊政連忙上前,沉聲問道。
  “蘇牧他們的情況如何?已經開戰了嗎?”
  三人急切地問道。
  “沒有。”
  莫雪松神色有些古怪,搖搖頭,說道。
  身為御獸宗千年難遇的天才,莫雪松最擅長的就是統御妖物。
  說來他也是倒霉,他的妖寵,死的死,逃的逃。
  堂堂御獸宗的當世天驕,如今竟然連一頭正兒八經的妖寵都沒了。
  剛剛他臨時從山林中捉到了一只野獸……
  妖物的靈智不輸于人,能夠進行正常溝通。
  但野獸靈智低下,統御起來其實難度更大,因為它們根本就聽不懂你的意思。
  剛剛莫雪松動用了禁術,強行和野獸共享視野,他能看到野獸看到的一切,用這種方法來探查十幾里外的情形。
  這種方法十分殘酷,用過之后,那頭野獸必死無疑,而莫雪松自己,也會受到反噬,稍有不慎,結果可能就是重傷。
  “蘇牧他——歸順了肅王。”
  莫雪松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開口說道。
  “不可能!”
  吳一奇沉聲道。
  “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莫雪松說道,“他不但歸順了肅王,而且肅王麾下的大將,現在安排他率領五千人馬來追繳我們。
  他們現在已經開始點兵,最多一個時辰,他們就會殺過來了。”
  “蘇牧怎么會做這種事情?”
  吳一奇皺著眉頭道,“難道是苦肉計?”
  他認識蘇牧多年,絕對不相信蘇牧能夠做出這種事情來。
  “有這個可能。”
  霍真庭沉聲道,“肅王手上有太平司的人質,如果他們用那些人的性命來要挾蘇牧,蘇牧可能會暫時答應他們。
  蘇牧那小子鬼精鬼精的,別的太平司鎮撫使干不出來的事情,他絕對能干得出來。
  搞不好,肅王手下的大將是被蘇牧騙了。”
  “肅王手下那個大將派了個副將統領五千人馬,配合蘇牧的行動。”
  莫雪松道,“不管他是真的歸順了肅王,還是演的苦肉計,現在他都沒有選擇了。
  一邊是太平司的人質,一邊是我們,如果你們是他,在必須要犧牲一邊的時候,你們會如何選擇?”
  人總有親疏之別。
  反正如果是莫雪松,一邊是御獸宗的同門師兄弟,一邊是沒有關系的其他人,他肯定會選擇自己的同門師兄弟。
  他們這些人,和蘇牧并沒有實際的關系,最多不過算是曾經并肩作戰過。
  莫雪松覺得,蘇牧會如何選擇已經不用懷疑了。
  “他不是這樣的人!”
  吳一奇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你說,他有的選嗎?”
  莫雪松道。
  吳一奇沉默了。
  “我們就暫且認為他是為了救人,所以假意投靠了肅王李恕。”
  莫雪松沉聲道,“但人家肅王李恕麾下的大將不是傻子,必定會讓他表忠心的。
  帶兵殺了我們,就是最好的忠心。蘇牧如果拒絕,他自己,包括太平司那些人,都會死。
  他沒有選擇。”
  “你說他沒有選擇,那是因為你不了解他。”
  霍真庭忽然開口道,“你們想想,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太平司的人,還有肅王麾下大將派出來的五千人馬,現在看上去,要么是我們死,要么是太平司的人死。
  是不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呢?”
  “那五千人馬死?”
  劍宗弟子楊政有些遲疑地道。
  別說現在他們只剩下一百多,哪怕沒有分道揚鑣,四百多人面對五千精銳大軍,那也是沒有絲毫勝算啊。
  之前他們最多對付一千多人的軍隊,那還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才有可能慘勝。
  五千大軍,超出了他們能夠應對的范圍。
  所以眾人一開始都沒有想到過這種可能。
  哪怕他們和蘇牧等人配合,也不可能反殺五千人的。
  “不可能吧?”
  莫雪松皺著眉頭思索道,“那可是五千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我們怎么可能殺得了他們?
  如果不能全殲他們,只要跑回去一個,那些太平司的人質就必死無疑。
  如果那樣的話,蘇牧假意歸順的意義又在哪里呢?
  他不就是為了救那些人質才會這么做的嗎?”
  莫雪松想來想去,也想不通如何才能殺掉那五千精銳士兵。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霍真庭聳聳肩,說道,“我只是覺得,蘇牧可能會這么想,但是要怎么做,我不知道。”
  “以蘇牧的性格,確實可能會這么做。”
  吳一奇沉吟著道。
  “咱們現在討論蘇牧的性格沒有意義,誰能告訴我,我們應該怎么辦?”
  莫雪松道。
  現在可是關系到他們性命的大事,一旦猜錯了,他們所有人都將死無喪身之地。
  就算猜對了,那面對五千精銳大軍,該怎么應對也是個重要的問題。
  “跑啊。”
  霍真庭理所當然地說道,“闖蕩江湖第一準則,打不過,跑!”
  眾人對視一眼,好像——有道理。
  “怎么整?”
  牛武緊跟在蘇牧背后,瞥了一眼跟在他們后面的五千精兵,還有那個一直盯著他們的副將。
  他小聲問道。
  難道真的領著這五千人去追殺吳一奇他們?
  吳一奇他們可擋不住五千精銳大軍的襲擊啊。
  “往死里整。”
  蘇牧淡淡地說道。
  牛武:“……”
  往死里整?
  把誰往死里整啊。
  吳一奇他們?
  還是這五千人馬?
  “咱們不能不講義氣……”
  牛武小聲道。
  吳一奇他們雖然不是太平司的人,但大家也曾經并肩作戰,同生共死……
  蘇牧看了他一眼,這跟講不講義氣有什么關系?
  不整死這五千人馬怎么辦?
  要從胡百道手中把太平司的兄弟們救出來,這五千人必須得死。
  他們不死,就輪到太平司的兄弟們死了。
  “蘇大人,胡將軍說了,那些人肯定還沒有走遠,他給了我們十日時間。”
  那副將忽然揚聲道,“所以,蘇大人你千萬別走錯了路,否則規定的時間內完不成任務,是要軍法處置的。”
  “你在威脅我?”
  蘇牧瞥了一眼那副將,冷冷地說道。
  “這不是威脅,是提醒。”
  那副將道,“蘇大人以前在太平司,散漫一些沒有關系,但現在,蘇大人是在軍中。
  在軍中,就要按照軍中的規矩來。
  要是壞了規矩,軍法可不會容情,到時候,少不得會有幾顆腦袋落地。
  至于是誰的腦袋……”
  那副將冷笑兩聲,“可別怪末將沒有提醒諸位。”
  “十日是吧,我知道了。”
  蘇牧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上趕著要送死的人。
  十日,就是你們最后剩下的時間了,好好享受吧。
  第一更,早上沒有起來,睜開眼睛就已經九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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