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踞關的城門打開。
大隊士兵涌出,開始打掃戰場。
戰場每一具妖物尸體都是戰利品,他們會將這些戰利品帶回城內,讓它們的每一部分都物盡其用。
張望岳等人全都傷痕累累,他們沒有管妖物的尸體,而是沉默著將那些戰死的同袍的尸身收集起來。
“這就是生死。”
厲庭魁扛著長槍站在蘇牧身邊,語氣平淡地道。
那一桿刺死了五階妖物的長槍,現在看起來普普通通,乍一看和尋常士兵所用的長槍一般無二。
“以后見得多了就習慣了。”
厲庭魁道,“不想看到這些傷亡,那就盡快成長起來吧。”
“厲大人,妖庭好像也沒有那么強,為什么我們不——”
蘇牧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數萬妖物,說起來堪比七級妖潮了。
之前武陵城遇到五級妖潮,就險些滅城,那次武陵城戰死的人就不止眼前這么些。
真說起來,這次虎踞關的死傷并不大,遠比蘇牧想象的要少。
妖庭號稱十萬大軍,也遠比蘇牧想象的要弱。
他原本以為,虎踞關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才有可能抵御這次妖庭的進攻。
“你覺得妖庭很弱?”
厲庭魁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道,“你小子的口氣比我年輕的時候還大啊。
這種話,連侯爺們都不敢說好吧。
我告訴你,妖庭一點都不弱。”
目光掃過戰場,厲庭魁繼續說道,“你是覺得,虎踞關這次擋住了妖庭的進攻,還讓妖庭戰死了一個大將軍,就覺得妖庭弱?
我告訴你吧,這次只是運氣好。
如果不是它吃錯了藥,自己沖到了最前面,如果不是有你的妖寵幫忙牽制,你以為,妖庭大將軍那么容易殺?”
厲庭魁沒有說的是,他能殺死妖庭的大將軍,也是占了偷襲的便宜。
那妖庭大將軍被敖青纏住,又有楊長風和蘇牧從旁牽制,就算那樣,它也僅僅是落入了下風而已。
真想徹底打敗它也沒有那么容易。
厲庭魁其實早就來了,他一直沒有出手,就是在等機會偷襲。
否則的話,妖庭大將軍打不過,逃掉還是有很大把握的。
“能打死它是運氣,就算如此,你想想,妖庭的大軍才戰死多少?不過幾千頭妖物而已。
其余妖物是逃了,并不是死了。”
厲庭魁道,“它們隨時可以重整旗鼓,再次殺來。”
他心中涌起一陣古怪的感覺,真要是論起來,這次能殺死妖庭大將軍,讓妖庭大軍退走,最大的變數就是蘇牧。
如果不是蘇牧弄了一頭五階妖物的妖寵,就算他厲庭魁來了,恐怕也只是勉強能夠守住虎踞關。
那樣虎踞關的傷亡絕對會是現在的百倍。
蘇牧點點頭。
虎踞關這次看似是大勝,但其實除了妖庭大將軍,妖庭的大軍死傷并不算太大。
幾千頭妖物,對妖庭的十萬大軍來說,并不是傷筋動骨的損失。
只要妖庭愿意,隨時可以再對虎踞關發起攻擊。
一次能夠僥幸獲勝,再來一次呢?
妖庭的大將軍這次只是被氣瘋了,所以才沖到最前線,換一個妖庭大將軍,只要不沖動,穩扎穩打,虎踞關再想打贏可就難了。
“小子,你領悟了幾種意境?”
厲庭魁忽然開口問道。
蘇牧沉默了片刻,“厲大人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算了。”
厲庭魁愣了一下,然后揮揮手,道,“不管你到底領悟了幾種意境,我有一個建議,要不要聽在你。”
他也反應過來,一個武者的底牌是不能輕易亮出來的,蘇牧至少領悟了四種意境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固然能夠讓他的名聲更大,但同樣也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至少,妖庭就不會想要看到大玄出一個如此天才。
“請厲大人賜教。”
蘇牧真誠地道。
厲庭魁是他遇見過的實力最強的人,也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唯一一個領悟了異象的強者。
厲庭魁愿意指點他,那是他的幸運。
“意境莫要貪多,兩種就足夠,將兩種意境修煉到圓滿,然后去參悟異象。”
厲庭魁正色道,“異象之威,遠在意境之上,你便是掌握了八種意境,也比不得一種異象。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參悟多種意境上,不如專精其一。”
之前看到蘇牧出手,厲庭魁也是嚇了一跳。
從蘇牧的出手當中,他看到了至少四種意境,而且全都是大成之境!
一個太平校尉,竟然掌握了四種大成意境,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等變態!
要知道,參悟任何一種意境,都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蘇牧竟然參悟了四種!
他這是浪費了多少時間啊!
如此悟性,如果不是浪費時間參悟了四種意境,只是專攻一種意境的話,他現在肯定已經把那一種意境參悟到圓滿之境了吧?
這在厲庭魁看來,簡直就是誤入歧途!
如果不是把時間精力浪費在四種意境上面,他甚至可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在脫胎境就領悟了異象的人。
“身為武者,我們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所以必須要有所取舍,武陵是個小地方,沒有人能給你指點,這不怪你。
你有沒有興趣來相州,隨我一起修行?”
厲庭魁道。
隨他一起修行,雖然不是收徒,但也意味著他將會把自己所學傾囊相授。
這如果換了一個太平校尉,只怕立刻就會納頭便拜,感恩戴德。
厲庭魁是什么人?
太平司指揮使,結丹境強者,而且還掌握了異象!
說他是指揮使當中的第一人都不為過。
這等強者如果想要收徒,那拜師的人能從虎踞關排到大玄京城去。
蘇牧略微一沉吟,緩緩地問道,“去相州,能讓我做鎮撫使嗎?”
厲庭魁:“……”
我跟你說武道修煉,你跟我說升官?
你是在逗我嗎?
“鎮撫使,你的資歷還淺了點……”
厲庭魁緩緩地道。
“那算了。”
還沒等他說完,蘇牧已經干脆利落地道。
厲庭魁瞪大眼睛,不是,這能商量啊。
你資歷雖然淺了,但你有三道云紋傍身,想當鎮撫使,也不是不能商量啊。
“我這次出來之前,家里答應回去之后就讓我做鎮撫使的,我覺得,我還是留在鏡州比較合適。”
蘇牧略帶矜持地說道。
許沖淵和鐘貴錚剛剛走過來,正好聽到蘇牧這句話。
兩人面面相覷,有這回事?
趙鎮撫使有說過這種話?
蘇牧要是當鎮撫使,趙鎮撫使干什么?
趙破奴還不夠資格晉升指揮使吧?
話說,趙鎮撫使他有資格許諾蘇牧這個?他能決定誰來當武陵太平司的鎮撫使?
許沖淵眨了眨眼睛,知道蘇牧這是在胡說八道。
信口開河,漫天要價嘛,這種事,他熟。
想不到蘇牧平日里一本正經的樣子,竟然也玩這一套。
不過顯然,厲指揮使是被他唬到了。
“你要是來相州,官職的問題,我來想辦法給你解決,兩三年之內,保證讓你晉升鎮撫使!”
厲庭魁說道。
“兩三年啊——”
蘇牧有些猶豫。
“兩年!”
厲庭魁保證道。
許沖淵和鐘貴錚聽得一愣一愣的。
兩年晉升鎮撫使,這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答應他啊!
“除此之外,我有辦法能讓你領悟異象!”
厲庭魁繼續說道。
“哦?”
蘇牧來了興致。
兩年晉升鎮撫使,就算不去相州他也能做到。
他的四象脫胎訣已經修煉到青龍體大成的境界,用不了多久就能圓滿。
到時候四象脫胎訣圓滿,他就可以突破真元境了。
真元境修為,在太平司已經完全可以晉升鎮撫使了。
對蘇牧來說,哪怕是按部就班,也根本不需要兩年就能晉升。
既然如此,他為何要離開熟悉的環境,跑到人生地不熟的相州去?
不過厲庭魁說能幫他領悟異象,蘇牧是真的有點心動了。
異象的威力他剛剛親眼見識過,要是能掌握異象,那絕對能大大提升他的實力。
不過說起來,厲庭魁說的辦法,對他也未必有用。
他本身的悟性,怎么說呢,一言難盡。
“這么好的機會還是讓給其他兄弟吧,我還是想在鏡州發光發熱。”
蘇牧認真地說道。
比起領悟異象的機會,他更想晉升。
厲庭魁看著蘇牧,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這小子是他娘的自信啊。
他是覺得,就算沒有這次機會,他也照樣能領悟異象!
是了,他憑自己的本事領悟了四種意境,這等天賦,哪怕比起幾位侯爺年輕的時候也不遑多讓了。
這樣的人,當然有自己的驕傲。
“厲指揮使,你這么做,鏡州的賀指揮使知道嗎?”
忽然,旁邊一個聲音幽幽地說道。
卻是張望岳也過來了,聽到了厲庭魁對蘇牧的招攬。
蘇牧這樣的人才,哪個州不想要?
你們相州地處大玄腹地,太平無事,太平司平時也就是對付一些偶爾出現的妖魔和兇人,用得著蘇牧這種人才?
只有我們涼州,我們虎踞關,才是最需要他的地方好吧。
就是武陵城,那也是需要鎮守大行山外圍的,也比你們相州更需要他好吧。
人家鏡州的賀指揮使能放人才怪呢。
“賀光頭知道又怎么樣?我還怕他不成?”
厲庭魁大聲道。
不知道為何,他感覺厲庭魁的聲音有些心虛,心中不由地有些疑惑,難道鏡州太平司的指揮使,比厲庭魁還強?
他們鏡州這么牛的嗎?
厲庭魁可是領悟了異象啊。
“算了,強扭的瓜不甜。”
厲庭魁揮揮手道。
張望岳提到賀指揮使以后,他竟然直接改變了主意。
蘇牧也是有些失望,厲庭魁要是再爭取一下,比如答應讓他立刻晉升鎮撫使,他或許就答應去相州了也說不準呢。
怎么能有一點困難就退縮呢?
我的要求也不高啊。
虎踞關的人還在收拾妖物的尸體,蘇牧和張望岳、許沖淵、鐘貴錚等人則是將戰死之人的尸身護送回了武陵城。
武陵太平司,他們一行七人來,現在只剩下三人歸。
橫穿最危險的大行山的時候他們沒有傷亡,在虎踞關,卻死傷過半。
許沖淵默默地將四個同伴的腰牌收好。
雖然已經盡力找尋死人的尸體,但能夠找回來的,也只是殘肢斷臂,火化之后,骨灰會隨同他們的腰牌一并帶回武陵,入英靈殿供奉。
“蘇校尉,楊指揮使有請。”
就在這時候,張望岳從外面走了進來,對著蘇牧道,“監察司的監察使已經全都被抓回來了。”
蘇牧點點頭,叫上石自然,跟著張望岳一起來到了虎踞關太平司的堂上。
十幾個人被五花大綁地丟在地上。
楊長風正高坐堂上,臉上帶著不可遏止的怒意。
看到蘇牧進來,他臉上神色稍緩。
“蘇校尉,這次多虧了你們的消息,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虎踞關監察司,竟然已經被凈土教滲透到了這種程度!”
他眼神中也閃過一抹后怕。
當初他和錢云山被邵三通用計引開,如果不是蘇牧他們,只怕邵三通已經打開城門放妖庭的大軍進入虎踞關了。
他現在想想都還是一身冷汗。
“錢云山呢?”
蘇牧環顧堂上,注意到虎踞關邊防軍總兵錢云山也在。
聽到蘇牧的詢問,錢云山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拔刀出鞘。
石自然下意識地擋在蘇牧身前,虎視眈眈地盯著錢云山。
錢云山卻沒有對蘇牧出手,而是反手一刀,刺穿自己的大腿。
他悶哼一聲,開口道,“我錢云山有眼無珠,這一刀,是我對虎踞關戰死的兄弟們的交待。
我職責在身,不能輕死。
我已經自請處罰,入敢死營。”
敢死營是邊防軍的死士,若妖庭攻城,敢死營會率先迎戰。
“錢將軍有過,但他也是被小人蒙蔽,罪不至死。”
楊長風緩緩地道,“他是信得過的,此事我也有責任,事后我會向總衙請罪。”
“我只是個小小的太平校尉,楊大人不必向我解釋。”
蘇牧道。
“你救了虎踞關,我自然要給你一個交待。”
楊長風道,“叫你過來,一是想讓你幫忙辨認一下這些人,另外一件事,是我從邵三通的府邸里找到一些東西,他是你殺的,這些東西,自然也算你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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